電影《青春未知數》影評：一個女神是誰都不太重要的暗戀女神的故事
青春未知數影評
老套卻真實的小鎮故事
《青春未知數》所講述的，是一個有點普通甚至老套的故事，閉塞小鎮上與父親生活的亞裔女孩 Ellie，和總是坐冷板凳的橄欖球隊男孩 Paul——一個是在學校沒有什麼朋友、還要時不時給同學們代寫作業賺錢補貼家用的少數族裔，一個是真誠到有點笨對世界充滿鈍感但也有一些小小夢想的算不上受歡迎的當地人。Paul 因為想要追求學校裡最為受歡迎的女生 Aster 而找到 Ellie 代寫情書，在一來一往的書信與短信之中，Ellie 逐漸也開始對 Aster 心動。
故事的結構簡單，人物設定甚至有點模式化，像是每一個青春片中都會出現的男孩女孩與情節一樣，這部電影並沒有因為擁有「女生暗戀女生」的橋段而與其他青春影片不同，畢竟十幾歲的故事大多相似。甚至在部分觀眾看來，《青春未知數》中有不少刻板印象和不合常理的硬傷，譬如高學歷的亞裔父親不大可能找到火車站長這種公職，以及亞裔代寫作業和沉默寡言的形象特質已經有點在歐美影視中被固化。但是從導演兼編劇的第二代美國移民伍思薇的年代與角度來看，這樣的設定也未必不符合在她的青春期時段對亞裔同學的理解。
作為講述中國女同性戀向家庭出櫃的電影《面子》的導演，伍思薇的電影大多源起於她真實的個人經歷，也是因此，《青春未知數》雖有不少值得詬病的小細節，可是對於喜歡上同性的女生的心理、行為刻畫都十分細緻。然而這部電影的價值也許並不完全在於性取向的啟蒙探討，更多的則是作為一個小鎮故事，每一個小鎮上的年輕人面對未來的選擇時所進行的艱難卻偉大的成長。
女神只是一個超越小鎮生活的意象
與其說 Ellie 和 Paul 所暗戀與憧憬的是校園女神 Aster 這個人，不如說二人所嚮往的，是女孩身上所代表的的意象。 Ellie 的步步陷入喜歡是因為在枯燥平緩的生活中發現這個世界上有和自己關心著同樣的書籍與哲學的人，而 Aster 吸引到 Paul 的，則是一個代表著「小鎮之外」的閃光的形象。
Ellie 在與女神的一次次交談之中，發現自己能夠跳脫平日裡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在人人都顧不上思考、被荷爾蒙支配著的五光十色的青春期裡，原來有人在和自己思考著同樣的問題，有人和自己一樣想要弄清自己究竟是誰、該往哪裡去。 Ellie 與 Aster 像是在砂礫之中相遇的兩顆珍珠，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光芒。
而 Aster 作為神職人員的女兒，有著嚴明的家教與紀律；但與此同時她又是一個擁有著小鎮上無人不知的美貌的外來族裔。這種聖潔與神秘的形象，恰好激發了出生在混亂的大家庭中、也在試圖為自己一成不變的生活做出一點改變的 Paul 心中的悸動。他的愛也許沒有 Ellie 來得那麼深層，並且很有可能自己都意識不到其中的內在原因，Paul 是一個簡單又有點笨拙的人，對生活最大的期許就是能改變家族餐館的菜譜。也正是因此，Aster 的身份與超出小鎮層面的美貌也變成了吸引到 Paul 的最主要原因。
這個故事裡，女神是誰甚至都不算太重要，重要的是 Ellie 和 Paul 作為小鎮上在想象著生活的另一種可能的年輕人，在經歷著巨大的心理轉變的青春期裡，恰好遇到彼此、遇到 Aster；重要的是三個人在這個巨大的感情漩渦裡牢牢抓住了彼此，確認這個世界上的確有擁有另一種生活的機會。
尋找自己的一半
與以往 LGBT 題材的影片所不同的是，在21世紀的語境之下，自我的身份認同這件事甚至都不是那麼重要了。電影對於 Ellie 的身份認同以及旁觀者的反應著墨很少，我想這也是該類題材電影未來所發展的趨勢——將 LGBT 日常化，更專注於主角們作為在成長中的人對於愛情與生活的體驗與感悟。
在弱化掉性別及性取向的標籤之後，這個故事也更像一個普通的會發生在小鎮中學生之間的成長故事。作為生長於小城市的我，對於 Ellie 總是更能理解一點。在身邊的同學全都擔心著考試惦記著派對時，能有人陪你一起讀《長日將盡》是多麼可遇而不可求的幸運。這種愛情的初次萌生，是彷彿在這個世界上看到自己的另一部分靈魂一樣的欣喜，同時也是對自己的又一次確認——人到底還是需要依靠明確「我並不孤單」這件事，才能對自己身處世界的位置打消一些懷疑。
但同時這也是一個關於友情的故事，Paul 和 Ellie 都算得上是學校裡不受歡迎又常被忽視的人，在這一場小小的暗戀中，二人作為朋友給彼此的陪伴與慰藉，甚至要遠遠大於暗戀本身的意義。
大膽一筆
如果說兩位女主角的大膽一筆，是將自己一眼望得到頭的生活攔腰斬斷去念文學院和藝術學院——這一情節也非常像伍思薇本人在做了微軟工程師數年後轉而去學電影，而 Paul 的大膽一筆，也許是勇敢去追遠遠 out of his league 的 Aster，也許是終於嘗試做了香腸 taco，甚至也許是試探著去吻了自己的好朋友 Ellie。對於有點笨拙地在長大的 Paul 來說，多付出一點愛、多做出一些曾經不會做出的決定，就是乏味生活中的大膽一筆。
最令人動容的還是三人都分道揚鑣的結局，勇敢的女孩子們沒有被小鎮框定好的生活軌跡困住選擇遠行。正如導演伍思薇所說，這部電影也是她自己的故事，而她寫這個故事，就是想要紀念自己與一位男性友人的友情。所以到最後是不是有人真的能夠和女神在一起，在這個故事裡一點也不重要。每個人都找到了表達的方式，而這些感情永遠會被紀念在 Paul 追著火車跑的身影裡，更是被紀念在了《青春未知數》這部電影裡。
還是那句話，沒有人能夠避免心碎，但是心碎讓我們感覺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