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默愛》影評：她像默愛一樣堅硬隱秘

如果看到凱特·溫絲萊特和西爾莎·羅南的卡斯，就腦補出深情年上和純情年下的小甜劇，那現在放棄《默愛》還來得及。看完這部電影，你不再記得凱特·溫斯萊特的美麗光彩，也不再記得西爾莎·羅南的古靈精怪，只會想起灰瑟蕭寂的海邊，疏離拘謹的挖石人瑪麗·安寧，和盯著玻璃罩發呆的夏洛特·默奇森。即使有大尺度的激情戲，導演仍舊沒打算討好觀眾，它粗礪得令人猝不及防，就像看到沒有濾鏡處理過的自拍照，直接坦率，不太美但存在感極強，就像整部電影給人的感覺一樣。

故事非常簡單，一個熱衷並擅長於尋找化石的女人和她年邁體弱的母親一起居住在海濱小城，經營著一家售賣旅遊紀念品的小舖子；來自倫敦的化石愛好者帶著妻子前來拜訪，並把她留在了小城托付給瑪麗·安寧照料，互相看不對眼的兩人在相處中越走越近。

電影的畫面基調在大部分時候，都非常灰暗壓抑，衣服不會時時乾淨，皺紋沒有遮遮掩掩，世界的顏色彷彿被時間、環境、遭遇千摧萬殘地沖洗褪盡，只在兩處，畫面才變得稍微光鮮了一些，一個是瑪麗去前任家，一個是瑪麗去倫敦的夏洛特家。很多特寫鏡頭都給了女主的手，沾滿泥垢，粗糙皴裂，傷痕累累，它們在礁土裡挖石頭，在書桌上做筆記，在榻上撫摸著年輕女孩。導演可能覺得，這些依舊不夠，還特地給了一個女主在海邊撒尿的特寫，雙手在裙子上擦一擦，就緊接著掰開麵包，自然而然地就像荒野生存。

台詞在這部電影中並不顯見，更多的表達是通過演員的出色表演和劇組的設計完成，初期的瑪麗整個人在那兒一站，僵硬的肢體和戒備的表情就讓人感受到了她緊閉的內心。隨著之後和夏洛特的互動漸多，我們眼睜睜看著一個長久孤獨封閉的人，害怕而又小心翼翼地帶著希冀，一步一步走近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直到臉上開始有了笑容，身形不再拘謹，凱特·溫斯萊特的精湛演技讓這個轉變過程尤為令人信服。片尾女主在大英博物館畫像牆前的駐足回首，使她恰好代替原有的畫中男士，成為一幅畫像的主角，這樣的設計充滿了劇組的小心思。即使涉及台詞，影片表達也非常克制，男醫生為夏洛特看病時，女主母親一句簡單的「Foreign？」（外國人？），和她聽到回答後微微揚起的下巴，就足夠透露出她的種種情緒。

如果說有哪些讓人覺得俗套的鏡頭設計，可能就是偶爾出現的死去的蝴蝶、一地的蟲蟻，意圖明顯得失去興味。

這部電影是弗朗西斯·李自編自導的第二部長片，他的第一部作品《上帝之國》講述了牧羊小哥和移民幫工的鄉村愛情故事，同樣是在惡劣的自然環境下，天冷得像是可以凍住一切，隔著屏幕都能聞到股羊羶味，饒是這樣，他們之間還是充滿了荷爾蒙激盪起的張力，帶一絲浪漫，比《默愛》溫情不少。可能兩者的命題不同，男人需要愛，女人需要事業。

兩部影片已經展露出弗朗西斯·李濃重的個人風格，你可能不會喜歡他講的每一個故事，但不妨礙他在光鮮亮麗、燈紅酒綠之外，留下自然粗野的耐人尋味。電影需要王家衛的曖昧旖旎，昆汀的快意恩仇，也需要弗朗西斯·李的鄉村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