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遊牧人生》影評：穿越苦難 擁有向前的力量

《遊牧人生》像是對魔幻、匆忙、焦灼而又虛度的2020年的回應。

Fern在經歷了丈夫去世、失去工作、失去住所後，選擇離開生活了半輩子的「鬼鎮」，帶著她的「家」——一輛破舊的白色房車上路。靠著打點零工，穿越美國西部。

似乎有點覺得現代人在經歷了農耕文明之後又重回了游牧時代。不同的是，遊牧時代的人逐水草而居，而現代人則逐靈魂而居。只不過當肉體行走在路上時，大多數人還是會發現靈魂居無定所，所以走到哪裡都找不到內心想要的依附。

所以，原本我也以為《遊牧人生》可能是這樣一部「在路上」的電影。但是當Fern回答別人：」I am not homeless, I am just houseless」時，它把自己和所有的「在路上」電影區別開了。

「在路上」的情緒有時候並不知所起，如果一定要給它找一個起點，可能僅僅是迷茫吧。但Fern的離開是外力促使下的離開，因為她失去了愛人，失去了工作，也沒有房子，只有一輛房車是她的容身之處，所以上路似乎是她唯一的選擇。

同時，「在路上」的情緒有時也不知所終。但Fern的靈魂卻無比堅定，靈魂裡有對愛人的懷念，對生活的信念，也有對孤獨的坦然。所以無論走到哪裡她也還是「鬼鎮」的Fern。雖然要每到一處就換一份工作，掙一份微薄的收入，雖然也有人誠摯地邀請她安頓下來，邀請她走進自己的生活，但她還是選擇了禮貌告別繼續行走，而不停留在任何人的生活中。

「在路上」的狀態，大多數是極端和憤怒的，但是《遊牧人生》裡的行走者卻是溫和的。他們大多數時候是獨自前行，沒有跌宕起伏的經歷。在不同的地方遇到同路人，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再分開。雖然大家都被巨大的孤獨和絕望籠罩，也都清楚快樂的時光在明天太陽升起大家分道揚鑣時就結束了。但他們還是願意藉著酒和夜色與他人分享自己的故事。

全劇印象最深的一幕是時日無多的斯旺基分享自己的經歷：「我這一輩子過得挺不錯的，在到處划皮艇的時候見過很多美好的事物，在愛達荷的河邊，我見過一家子的麋鹿，在科羅拉多的湖上，一隻大大滴白色鷓鴣落在我的皮艇前方。在劃過一個彎角後，那裡有一塊懸崖，我看到上百隻燕子停在懸崖上，還有燕子在空中飛舞，而且有了河水的倒映，看起來就像是我也飛起來了……我覺得我經歷得夠多了，我的人生已經完整了，如果我在那一刻死去的話，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問題。」

說到最後，她的眼睛裡淚光閃閃，卻無比平靜而滿足。

這一段格外令人動容，尤其是對經歷了「時代的一粒灰落在每個人身上就是一坐山」的2020年的人來說。

2020年的不可知與不可控性，讓我們倍感慌張。我們不確定這一次地球能不能倖免於難。伴隨著經濟斷崖式的下跌，整個上半年我們都在與焦慮搏鬥。

可人性的閃光之處可能也正在於此——我們即便失落，即便痛苦，即便挑戰，也依然能在這巨大的無常裡找到微小的快樂與滿足。我們更珍惜親人的陪伴，更感恩自己擁有的一切，也更感受到四季更迭的珍貴與美好。

所以，看到Fern說I am just houseless, not homeless時，我堅信大多數人可能都是有house， but homeless的吧。或許孤獨就是生命的底色，不能靠任何人救贖。

但是最後看到Fern坐在車邊，遠處被夕陽染紅的雲霞做背景，暖暖的光落在她白色連衣裙上，而她一臉坦然與平靜時，又感嘆或許人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隨年歲的增長，與孤獨相處會越來越自如吧，因為那些擁有過的巨大與微小的快樂與悲傷都已經融進了靈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