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遊牧人生》影評：致那些，注定要上路的人
遊牧人生影評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可是優秀的電影總是能超越一切限制，在生而為人最普遍的底層情感上，讓我們產生共振。
我想，也正因為這個原因，這部電影才能於2020年斬獲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並成為今年奧斯卡金像獎熱門吧。
看電影，其實是一件很孤獨的事。
有這個體會，是因為最近看的這部《遊牧人生》。
總有一些好電影，沒有絢麗的場面、沒有緊張的情節，只是靜水深流般地，悄無聲息地觸動你。
當你回過神來，內心洶湧難耐，急切地想跟身邊人分享，一句「好在哪兒呢」卻難住了你。
它的動人是如此不著痕跡，不像那些聰明的商業片，把亮點加粗放大告訴你。
所以笨拙的你想了想，很認真地對朋友說，「這是一部只能一個人看的好電影」。
然後回過頭，一邊安慰自己「也許看電影本身就是一件很私人的事」，一邊心有不甘地在各類影評中尋找共鳴。
01 失去一切後，她開始了一場房車旅行
《遊牧人生》可能是最不怕劇透的一部電影。
它講述了一個60多歲的女人（弗恩），在經濟大蕭條中失去了一切，成為房車遊民的故事。
開著房車一路旅行，聽起來似乎是一件挺美好的事。可是對弗恩來講，踏上旅程其實是一件不得已的事。
弗恩原先和丈夫居住在美國的一個小鎮上，兩人都在鎮上的石膏板廠工作。
受次貸危機的影響，石膏板廠被迫關停，依賴該廠發展起來的小鎮也日漸破敗，以至於連郵編也被取消了。和大多數人一樣，弗恩失去了家園和工作，丈夫也在不久後去世了。
大齡的弗恩儘管有著管理、教學的經驗，卻難以找到全職的工作；而少得可憐的養老金也難以保障她的生活。
因此，弗恩放棄了高額的房貸支出，改造了自家貨車，成為了一個靠打零工賺錢的房車遊民。
小鎮的石膏板廠在倒閉前運行了88年，很多家庭世世代代在這工作，在周邊定居，生活原本安穩而平靜。可是變化無常才是生活的本質，肉眼可見的安穩也可能只是一場幻影。
於是，人們之前樸素而堅定的信念崩塌了。你以為只要按照社會告訴你的，乖乖上學，工作，努力拼搏，等待你的便是美好人生；可是你怎會想到，破產、孤獨距自己不過一步之遙。
資本主義在帶來充分自由的同時，也帶來了殘酷的競爭。那在競爭中被淘汰的人又該何去何從呢？顯然，它並沒有給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
02 開著房車去旅行是一種什麼體驗？
不論為何出發，開著房車去旅行，它的底色是浪漫的。
你能想象到的，關於房車旅行的樂趣，弗恩都有經歷過。
比如結識有趣的同道中人。
患有創傷後應激障礙的老兵，害怕喧囂的人群，在房車生活中尋求安寧；年輕的黑人女孩，在至親去世後，通過旅行治癒自己；工作了半輩子的女人，因同事去世而突然醒悟，決定珍惜光陰，活出自己......
比如在自然美景中療癒自己。
弗恩會在靜謐的森林中，仰望一顆參天大樹；在清澈的溪流中，感受沁人心脾的涼爽；在寬闊的公路上，和野牛擦肩而過；在絢爛的晚霞中，提著一盞橘燈緩行......
以及，享受那份無拘無束的，獨處的快樂。
當然，這份浪漫的背後，也有著現實的苦澀。
比如無法享受現代生活的便利，吃喝拉撒都只能在車上解決；比如要靠打零工來維持生計，而這些工作往往是辛苦枯燥的體力活；比如要不斷應對未知的風險，隨時準備應對疾病、車輛故障、停車位難尋等問題......
以及，忍受那份比物質匱乏更難熬的，精神上的孤獨。
對於弗恩的這段房車之旅，導演趙婷在拍攝中保持著難得的中立態度。
趙婷以觀察者的姿態拍攝弗恩及其他房車遊民，盡量客觀地展現旅途中的苦與樂，不帶任何評判，因而真實又親切。
不評判本身就是最大的尊重。而觀者也會透過熒幕，感受到電影的溫柔與善意。
03 繼續上路還是安頓下來？
這一路上，弗恩其實有好幾次安頓下來的機會。
好友主動提供無限期的住房；妹妹希望她和自己一起生活；旅途中結識的愛慕者想和她共度餘生。
可弗恩都拒絕了。她也曾嘗試著融入他人安定的生活，可終究不願違背自己的內心。
《遊牧人生》改編自美國記者傑西卡·布魯德所著的同名紀實作品。除主角弗恩以外，電影中出現的大多數遊民，都是本色出演。
房車遊牧一族是存在於當代美國的真實現象，他們當中不乏前大學教授、前議員、前經理、伊戰老兵等。隨著這一群體的不斷壯大，他們已成為不可忽視的社會現象。
而選擇這種生活方式的原因，電影裡其實也有體現。有人是迫於現實的無奈，有人用這種方式治癒心靈的創傷，有人厭惡了被資本壓榨、被消費主義洗腦的主流生活，想尋找一種更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其實生活方式無所謂好壞，也不應該有既定規則。比起盲目追求主流定義的幸福生活，尋找到一種適合自己的、內心安寧的生活也許更有意義。
被迫上路的弗恩，慢慢在旅行中收獲了屬於自己的平靜。房車裡小小的一方天地，也成為了弗恩的心安之處 。
有人同情她無家可歸，她坦然地說「我不是無家可歸（homeless），我只是無房可住（houseless）」。
她明白，心安之處，才是歸宿。
影片結尾留下了這樣一段話：獻給那些無法停下腳步的人，我們路上再見。
也許他們依然在尋找歸宿的路上，也許在路上本身就是一種歸宿。
無論怎樣，勇敢而誠實的他們，最終都會奔向自己內心的方向。
圖片來源：《遊牧人生》電影截圖、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