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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睡著也好醒來也罷》影評:Asako More:一種薛定諤的生態

睡著也好醒來也罷影評

Asako More:一種薛定諤的生態

如果說英文片名《Asako I&II》為我們對Asako怪異的行為給出了一個解釋(即某種樸素的兩面性)的話,我們相信它引起的誤解或許同樣多,因此必須受到一番清理。實際上,正如導演在訪談中所提及的那樣,我們所處的現實同時也擁有無數「潛在著」的現實;在這個意義上,Asako I&II 只不過是作為在兩種現實下的觀測結果所出現的——我們甚至有理由相信Asako More的存在(正如相信the Only Asako一樣),並在這裡重獲一種看待《睡著也好醒來也罷》的新視角:不是關於愛的定義學而是關於愛的運動學;不是作為愛的觀測而是作為愛的觀測裝置,即:電影作為薛定諤式的箱子。

(在家—家之間流動的貓咪/箱子)

關於薛定諤的貓這一實驗我們並不陌生,這裡存在著幾個重要元素:一只運動著的貓(或生或死)、一隻黑箱(無法被穿透/刺探)以及作為觀測前提的「開箱」動作。這當然只是最簡化的模型,值得注意的是,所謂貓的多面性/分裂(生貓或死貓)正是在這裡被生產而出的:連綿的運動以其神秘性拒絕被刺穿,然而強力—災難般的開箱毀掉了這一切,於是運動本身從其量子化的雲狀態中被抽出、凝結以致於被規定/觀測為某種宏觀樣態(即被軌道化)。而如果說這裡的軌道是作為時空的「遺跡」所出現的話,導演在《睡著也好醒來也罷》中試圖完成的,正是通過活生生的/赤裸的時空來對抗軌道,進而復現概率論式的模糊運動;或相反,唯有通過模糊的運動才得以使赤裸的時空在廢墟上重現,正如我們在大地震對城市交通運動的顛覆後所見的一樣。

地震後人--人---人

於是,鳥居麥和丸子這一對雙胞胎似的戀愛對象可以說表徵著兩種不同的,甚至是在相互競爭的時空層次,而Asako正是在這兩種氣候下被捲入(愛的)運動,進而被觀測到「不同面目」的。具體而言,麥從一開始便成為某種「分子時空」的在場,Asako也在其領域中被分子化,成為飄忽的、亂序的「氣體」。如Asako與麥在白日煙火中的初遇:電子樂(此後也多次出現)在台階和空氣中激盪,摧毀著周圍一切具有表面的形體並將其分子化,因為唯有煙霧—分子才能迅速成為氛圍而布滿空間——這正是一見鍾情/情愫的生成,它必須以分子般的速度才能得以實現;Asako在麥分子—目光般的凝視中似乎與他合為一體,進而徹底被這種「分子症候」所傳染了(正如摩托車禍現場),但如我們所見,她將在接下來的幾年裡難以痊癒。

(最早相遇於美術館,和實驗室一樣,它也是關於分子化--感受的)

(摩托車上——朋友賣小吃聊天——車禍現場:事件如「開箱」般突然降臨;這種結構還有很多)

與之相反,丸子先生則是「平滑時空」裡的優質情人:他承認不擅長於分子式的藝術體驗,拒絕做夢,遵守職業規範和交通守則,有著金子般的肉體和內心——但這對於一個(群)彷徨運動著的分子(即Asako)而言或許卻最為可怖:她從大阪到東京,寂寞的等待似乎白費了;現在好像要如夢初醒,或者說要成熟了——即將凝結為一具真實的肉身,以取消分子式的愛情……而這裡的愛情將不是電子雲般的氛圍運動:它在平滑空間中必須被「開箱」,必須在軌道上得以實測——研究早餐、結伴去復興災區、一起回到大阪工作以及預料到有一個房子/孩子……實際上,丸子累在地上說道「你對我的愛,是我前進的動力」的確不假在這樣的軌道上,愛情作為燃料而呈現,在漸漸的衰減中成為價值,而失去其微觀的活力。

(丸子先生的交通—身體,對於Asako來說似乎是紅燈)

(麥:??請原諒我在海邊睡著……)

更進一步,可以說麥和丸子先生代表著兩類尺度上的運動法則,Asako正是如同電子/衛星般受到原子核/行星的吸引而表現出截然不同的運動側面。在這一點上,甚至麥和丸子也在進行著相互傳染般的運動變形:麥在平面上被聚集、放大為模特,丸子在懷疑和裂縫中被消解為碎片和分子……於是,時空彷彿也是有感染性的,它甚至具有生命,一個例子是Maya與同事發生爭執的段落:舞台劇上的時空在絕對寂靜的聲音強度中從盒子裡蔓延出來,將同事感染——他彷彿被捲入其中,不得不開展「演出」式的運動/暴動以接續「被打斷」的時空——而正是丸子以另一種時空關係將他拉回了現實,或者說,是Asako——她以曾被感染/感動的經驗確認了Maya的努力(舞台時空的存在/完整性),真正使得那些 「憤怒分子」被凝聚為「嫉妒心」。當然,無言的時空元素或許更多:跨國貿易與婚姻、輪船—汽車/出租—直升機在都市的航行、流動的展覽、被保留的收音機和新家(具)……

來自契科夫的戲劇,同事似乎也衷心於此

(舞台劇被突然打斷,之後則成為同事的「接力」)

我們甚至可以猜想,在電影中Asako與麥被忽略的那6個月以及與丸子在一起的5年或許才是真正的主角——「人與人能結合在一起,實在是不可思議」——它們在黑箱中運行,一打開便遭遇某些不合時宜的時刻(如Asako對麥問到:為什麼是現在?),在其畸異的姿態下,採取何種行為既是隨機的又是確定的,但這一事實本身不即暗含著對「軌道化」的反諷麼?——在關鍵的時刻前,它常常連慣性都不再具有(Asako毫不遲疑的選擇了和麥出逃):愛情作為宏觀運動是自敗/不可能的嗎?它似乎只是一段過渡或者規劃嗎?

而在另方面,我們似乎也見證著分子式愛情的不可思議:如崗崎母親對那段多年前「外遇」的念念不忘,Maya在送丸子離開時的崩潰跪倒,甚至崗崎在病床上對著Asako的「喝茶」拼寫和溫柔注視……

母親一個個字母的詢問崗崎,他想說什麼

(感動的時刻/真正的找貓:為此Asako才像麥曾對自己說的那樣,承諾一定會回來的吧)

儘管如此,Asako最終還是拒絕了麥——回到丸子身邊。或許因為她打算彌補(「只做正確的事」,去珍惜而不是傷害);或許因為她夢醒了——也從未想過去西伯利亞看極光,也再不能保持身體進行分子化的組織;或許因為她真正愛上了丸子,而後者也被分子所感染,正如麥相反地成為平面的模特一樣……我們無法得知在她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就好像在結尾處,在Asako與丸子先生談論著的那條骯髒美麗的河流邊上,一隻「薛定諤的貓」再次回歸作為證人。

(五年後與幾天後,從東京到大阪,他們對鏡頭說著不同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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