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電影

電影《完美社區謀殺案》影評:黑色幽默不會缺席,只會遲到

完美社區謀殺案影評
科恩兄弟(喬爾·科恩和伊桑·科恩)在好萊塢闖出名堂已經有差不多四十年,經手的影片眾多,對導演、編劇、製片、剪輯無一不精,出品的影片不敢說款款經典,也敢說是下限不低,鮮有失手。對懸疑題材的劇情尤其擅長,把黑色幽默玩得出神入化,抖包袱的本領也是一絕。好萊塢中年男神之一的喬治·克魯尼與科恩兄弟相互十分投契,也開始嘗試演而優則導的道路,同樣是對黑色幽默情有獨鍾,而《完美社區謀殺案》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

      喬治·克魯尼算得上是好萊塢數不勝數的明星中,最具政治積極性的電影人,參與各項政治活動,表達自己的政治意見。同樣的,他自己對政治方面的熱情,也在他導演的影片中多多少少會有一定程度的體現。《完美社區謀殺案》的故事背景,放在了二戰結束後的美國某地的一個普通小鎮,從影片的開場部分就可見一二,歡快輕鬆的音樂,笑臉盈盈的眾人,寧靜祥和的家園,絕對是安居樂業的首選,吸引不少外地人都前來此處定居。這樣的好環境,正是當年那個時代的某一方面的真實寫照。

      上世紀的1945年至1957年,是美國的戰後經濟黃金時代,華爾街在這十多年裡經歷了有史以來最長時間的牛市,金融市場的長期穩定繁榮,迅速造就了一大批新興中產階級人群。美國人民在內心中渴望擺脫數十年前經濟大蕭條的陰影,也樂於享受特殊時期戰時經濟帶來的成果,整個社會以經濟水平蒸蒸日上為基礎,讓大多數人也有了過上更好生活的機會,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好日子一眼望不到頭,本來人生苦短,何必對未來憂心忡忡?

      但經濟走勢良好不代表社會問題就會同時迎刃而解,種族歧視這一大歷史頑疾,在當時的社會而言,還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遠不如現在這樣開明,這也正是喬治·克魯尼導演在《完美社區謀殺案》中想要好好針對一番的內容。迷鎮雖好,卻有一個特徵,它是純粹的白人聚集區,大家相處和睦,要說有分歧,可能就是宗教信仰上的差別,比如同樣信奉基督教,也分不同的教派,至少對猶太人還算客氣。但是看到平常最多是作為下人或者佣人身份出現的黑人,也堂而皇之地與白人們一樣,穿著時髦的服裝、翻閱著剛出版的家庭生活雜誌、駕駛著嶄新的汽車、搬進漂亮的房子、變成了自己的鄰居的時候,迷鎮的絕大多數白人居民們頓時驚訝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加德納倒是不關心這些,儘管新搬來的黑人鄰居就和他家背靠背緊挨著,他長相平凡,生活富足,供職於一家大公司,是財務方面的副總,算是一位成功人士。他家中不幸,自己的妻子羅斯因為某次車禍意外,下半身癱瘓,餘生只能通過輪椅代步;兒子尼基還算懂事,也不需要自己多操心。妻子羅斯還有一位雙胞胎姐妹瑪格麗特,算是加德納的小姨子,年紀不小還是孤家寡人,時不時來加德納家一起搭伙吃飯,倒也其樂融融。羅斯和瑪格麗特姐妹還有一位兄長,叫米奇,是一個高個大胖子,很照顧加德納一家,對小外甥尼基特別寵愛。看起來加德納的生活雖然不是盡善盡美,但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夫復何求?

      一次意外的入室搶劫打破了加德納一家的平靜生活,兩名匪徒把加德納、羅斯、尼基和瑪格麗特相繼用浸染了麻醉劑的紗布捂住口鼻弄暈,再行劫,結果導致羅斯身亡,也讓迷鎮從來沒有犯罪的神話被擊破。本來就對黑人入住心懷不滿的白人們開始情緒爆發,聯合起來一致認定加德納一家遭受的厄運根源,是來自黑人家庭,尼基是最早和黑人家的小孩安迪發生接觸的,未來還會有更多的厄運傳染到其他家庭,造成更多的危險。 而尼基雖然年紀不大,但觀察事物卻很仔細,他留心到匪徒給自己媽媽羅斯施加的麻醉劑是至少雙倍劑量,也意外發現爸爸加德納和小姨瑪格麗特之間的對話越來越曖昧不清,還似乎在瞞著他計劃些什麼,生活依然照舊,可是裡面的味道越品越不對勁。

      影片總共有104分鐘,前60分鐘看起來相當沉悶乏味,節奏緩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是自己對美國上世紀五十年代的社會背景和生活環境了解不多的話,可能就看不出什麼有意思的設定。演員的表演也是星光黯淡,為了出演普通人,大牌如馬特·達蒙和朱麗安·摩爾,也是極盡收斂地表演,完全服從於故事的需要。更重要的是,喬治·克魯尼導演在給故事做大量的鋪墊,並且還沒忘了系包袱,有不少內容在鏡頭前一晃而過,看似毫無意義,其實是把劇情關鍵點讓觀眾有個初次印象,這也讓具有黑色幽默性質的影片在前半部分笑點寥寥,相當提不起勁。

      而影片的高潮起點,也就是打破看似按部就班的一切的關鍵人物,是保險公司理賠調查員羅傑。這位有拉丁裔血統外貌特徵的角色,有一種不同於迷鎮居民的狡猾氣質,死纏爛打,舌燦蓮花,更是心理戰行家。羅傑只需要幾分鐘時間,單憑對話就讓瑪格麗特露出了馬腳,讓故事開始深入到真正的背後秘密中,也進入了雙線敘事的快車道,一條線是尼基相關,另一條線是黑人小孩安迪相關,突然提速,一路直奔結局。影片後半部分主要就是抖包袱。如果之前還有保持耐心仔細觀看的話,就會驚喜地發現,很多不經意鋪墊好的細節,都在後面這部分派上用場,完成了黑色幽默的前後自洽,讓笑點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

      影片的故事很有意思,不愧是出自科恩兄弟之手,就是有些過於慢熱,喬治·克魯尼導演在故事鋪墊上的用心值得肯定,但頭輕腳重的不均勻佈局,節奏的突然加快,導致觀影過程中,如果想充分感受影片傳遞的黑色幽默的話,就需要觀者付出更多的對細節保持專注的耐心,這是對觀眾有一定門檻的。導演和編劇意見一致,在對主流社會中民眾愚昧和易於煽動的問題上做了不少諷刺,對種族歧視是大加鞭笞,驚喜是把自詡文明社會的遮羞布,撕得一乾二淨,讓人一窺慣於藏在遮羞布背後的虛偽和貪婪,暴露出人性的醜惡一面。

      比如那些接受電視採訪時,衣著得體、口口聲聲贊成種族融合的街頭路人們,卻堅持反對黑人入住社區,理由居然是黑人需要接受更多更好的教育才能配得上與自己比鄰而居。大多數迷鎮居民自己端著白人至上的高傲心態,不願意與黑人家庭交流溝通,也不想去了解黑人家庭的現狀,還頑固地認為這不好那不好,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更有甚者,會當眾刁難黑人,還會聚集在一起,如同野蠻人一樣,圍堵和孤立黑人家庭,用盡一切手段干擾黑人家庭的正常生活起居,乃至於發起攻擊,並以在黑人家庭門前展示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的南部聯盟軍旗為榮。這樣靠人多欺負人少、拿著歧視偷換概念成正當理由的惡行,放在當下的社會環境裡,也具有很強的反思作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大家都明白,往往在強大的歧視面前,它又被人們選擇性地遺忘了。

      加德納一家的悲劇也是風平浪靜生活背後的暗流湧動所致,大家為了逃避道德譴責和法律追究,都不約而同選擇了極端的手段,以期實現自己的目的。在那個「人人有工作,人人有飯吃」的好年代,也不能杜絕有人甘願為意外之財鋌而走險的舉動,在巨額財富面前,巴士司機也好,保險理賠調查員也好,企業高管也好,都為了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爭得個魚死網破,又都曾認定自己佔據上風,掌控主動權,卻又因為各種意外,演變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生死好戲,深具諷刺意味。

      打破局面的意外,出現的時機看似偶然,卻又因為之前的鋪墊,讓它成為必然,所有情節環環相扣,嚴絲合縫,從欣賞編劇的角度上來看,《完美社區謀殺案》可謂佳作。這些黑色幽默的戲謔段落,都集中在最後的半小時的時間裡,讓我感嘆這份驚喜有點來之不易,倘若是之前沒沉住氣,怕是遲來的欣喜也會被減弱。最後的結局處理挺巧妙,也帶著很強的象徵意味,生活中蘊含著新希望,它會堅韌頑強地延續下去,而阻撓它的歧視終將褪去,暴行輒然而止,時間會證明什麼是正確的選擇。

      喬治·克魯尼導演是如此喜愛上世紀五十年代的風格,在還原時代特徵上做足工夫,場景、服裝、道具、妝容、言談舉止都依照那個年代的現實情況一一重現,音樂也不忘吻合當時的流行曲調。影片規模不大,在製作的各個幕後環節上相當嚴謹認真,對敘事上有很多幫助。

      演員們同樣集體進入那個年代,看起來毫無違和感,可能是為了故事需要,大家表演起來有些太過拘謹和注重接地氣,極少有誇張的表現,把自己完全融入到那種「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狀態下。對馬特·達蒙和朱麗安·摩爾不必擔心,角色雖然看著平淡,卻肯定是出色發揮,重點在細節上。馬特·達蒙飾演的加德納忠厚老實和朱麗安·摩爾飾演的瑪格麗特溫柔美麗,相映成趣,經過時間推移,演變為前者歇斯底里和後者驚慌失措,前後反差又增加一點意外的樂趣。當然朱麗安·摩爾還演出了羅斯,並且通過電腦特效,與自己飾演的瑪格麗特兩姐妹同時出鏡,更顯她演技水平,姐姐羅斯因為半身癱瘓,臉色蒼白,說話有氣無力,妹妹瑪格麗特氣色紅潤,也更具活力,這些細節上的區別,能讓我一眼區分出雙胞胎姐妹的各自特徵,除了化妝和服裝上的幫助,朱麗安·摩爾的表演也起到很大作用。飾演尼基的諾亞·尤佩最近幾年很紅,小男孩長得好看,常有與高手合作的機會,上升勢頭明顯,這部影片中的戲份不輕,表演也足夠出色,值得稱道。

      另外必須一提的是奧斯卡·伊薩克飾演的保險公司調查員羅傑,以油滑世故的性格衝進故事,猶如一條鯰魚被放入魚池,打破魚池裡的平靜,用一己之力激活了主要角色。儘管羅傑出場時間不長,可是重要性是全片最關鍵,他如果演得不好,就帶不起主要角色的變化,故事和角色們的前後之間的變化就可能站不住腳,所以在我看來,伊薩克圓滿完成使命,是整部影片的畫龍點睛之筆。

      「守得雲開見月明」,《完美社區謀殺案》只有看完全片才能知道真正的樂趣何在,從觀影體驗而言,這樣的慢熱程度確實有點不夠體貼人,不過也印證了耐心同樣是觀賞電影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我想要對所有喜歡科恩兄弟的朋友們極力推薦《完美社區謀殺案》,雖然導演不是他們兩位,但就編劇水平而言比較精彩,戳破虛偽和貪婪的偽裝是亮點,引進國內挺難得,在大銀幕前沒理由錯過它。我也想要對喜歡黑色幽默題材影片的朋友們推薦這部影片,喬治·克魯尼的執導不算完美,影片內容表現上基本合格,比較中規中矩,慢熱的毛病突出,總體而言還是值得一看的影片。
IT145.com E-mail:sdd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