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兔嘲男孩》影評:希特勒的精神控制術怎麼破?
兔嘲男孩影評《複聯4》、《婚姻故事》、《少年兔嘲男孩》,2019年「寡姐」斯嘉麗·約翰遜商業文藝兩手抓,主演了三部叫好叫座的電影。雖然她在剛剛結束的77屆金球獎上錯失了劇情類最佳女主角,但如潮的好評已證明她不俗的實力。
其中《少年兔嘲男孩》(又名《喬喬兔》)是部娛樂形式和嚴肅題材結合得很妙的電影。二戰期間,十歲男孩喬喬和單親媽媽羅茜生活在納粹德國的統治下,他是希特勒青年團成員,一心想當個優秀的納粹分子,他對元首宣揚的一切深信不疑,甚至常常在腦海裡和希特勒對話,他看起來膽小又正經,因此K上尉給他取了個綽號叫「喬喬兔」。同時,羅茜秘密從事著反納粹活動,猶太女孩艾莎就私藏在她家的閣樓上。
一天,喬喬發現了艾莎,反猶心理讓他下意識想立刻舉報,艾莎以喬喬全家人的安危作為威脅。喬喬只好採取更謹慎的行動,他決定通過艾莎之口了解猶太民族。在兩人交流的過程中,喬喬漸漸發現他從小被灌輸在腦子裡的那一套反猶觀念有多扯淡,而被納粹絞死的羅茜讓他明白了真相。
不久,蘇聯人佔領柏林,以K上尉為首的納粹士兵在無謂的抵抗之後被捕,喬喬驚險脫身,在一片廢墟和硝煙之外,艾莎終於重見天日,她和喬喬在大街上跳舞。
20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給人們留下了巨大的創傷記憶,此後的戰爭敘述方式也是隨著時間發生著改變。從最初不厭其煩地回顧戰爭的殘酷、描繪生靈塗炭的場景、譴責戰爭發動者的傷痕敘事,到追溯人類歷史、總結經驗教訓、思考人性中的暴力與惡的反思敘事,再到從更個人的角度消解、重構、戲仿那段歷史,戰爭敘事的表達一直在與時俱進。
《喬喬兔》以喬喬的視角出發,展現了希特勒的精神控制術如何被瓦解的過程。當然,可以先說說它盛行的過程。
1934年,德國女導演萊妮·裏芬斯塔爾在希特勒的支持下拍攝了納粹黨代會的紀錄片,裡面運用多種前衛拍攝手法全方位展現了納粹美學。
所謂的「納粹美學」,是指「從莊嚴的儀式到瓦格納的音樂,從特定的制服到斯佩爾的建築,從恢宏的集會到宣傳文字和電影……納粹巧妙地運用藝術,將罪惡美化,讓個體在美的感染下,在虛幻的神聖感驅使下,放棄自我,自覺地成為領袖意志的殺戮工具。」
紀錄片中呈現出來的朝氣蓬勃的青春面孔,集體主義之上的安全感和榮譽感,關於理想和奮鬥的字眼極其具有煽動力,在這種狂狼席捲的氛圍中,庸眾們爭相湧向中心,有的人是真傻,有的人是裝傻。
楊絳先生曾說,只有身處卑微的人,才最有機緣看透世態人情。而喬喬因為毀容受傷被同齡人拋下,被軍隊拒絕門外,這種邊緣人的狀態促使喬喬更有機會去發現真相。起初,喬喬堅信「猶太人頭上有角,他們是妖怪,會吃人」,直到他見到艾莎,接觸之後才知曉猶太人跟其他人沒有不同,而且猶太女孩很漂亮,艾莎、希特勒就像情敵似的爭奪著喬喬的意識高地,最後還是愛心戰勝了謬論,讓喬喬從精神束縛中解脫出來。
《喬喬兔》明亮清爽的復古色調讓戰爭題材變得沒有那麼沉重,滿含機鋒的台詞比比皆是。例如喬喬讓艾莎畫猶太人住的地方,艾莎卻畫了喬喬的頭像,並諷刺:「猶太人住在德國人的腦子裡。」還有那些在《意志的勝利》裡塑造的充滿陽剛之氣的士兵、童子軍和金髮女郎,在《喬喬兔》裡被一一諷刺,玩世的K上尉滿嘴髒話,和下屬疑似有染,喬喬的朋友約克是個戴眼鏡的小胖子,戰爭時抬著炮不小心炸毀了自家堡壘,而金髮女郎變成了生育過多胎,身材肥胖的大媽,極權之下一切都走了形。
然而,就像《鬼子來了》調侃完國人和日本人,讓馬大三衝進了敵營報仇,彰顯著英雄主義,就像《無恥混蛋》全程話癆,但在蘇珊娜中槍倒地的時刻,慢鏡頭配上莫里康內的音樂,將影片的悲劇色彩推向高潮。
《喬喬兔》不單單是笑料的堆積,絞刑架下,喬喬抱著一雙鞋帶鬆開的鞋子,足以道出戰爭的殘酷。讓人淚流滿面。
行將戰敗之際,身披自己設計的紅袍,K上尉叫囂著衝鋒上前,金髮大媽給小男孩們遞炸彈,推著他們排隊送死,這些略帶魔幻的場面觸動著我,盲目的幫兇,他們也是迷途的羔羊,以不得其法的方式燃燒著熱情,莫名其妙地死去。在無意義中尋找意義,這是影片的動人之處。
不過,《喬喬兔》以愛心戰勝妄念,區分善惡是非的直線型敘事透露著好萊塢式的樂觀和淺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通過愛得到救贖,那些找不到同類的人,只能通過對常識的堅持清醒而孤獨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