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兔嘲男孩》影評:寡姐的角色是普通人,也是殉道者,太讓人心疼了
兔嘲男孩影評塔伊加·維迪提這位導演來自新西蘭,名字拗口,不好記,作品的風格卻相當鮮明。我看過他的《吸血鬼生活》和《追捕野蠻人》,都是趣味十足的電影,有童心更有想象力,鏡頭語言更是天馬行空,頗有自己的想法。
他拍片素來追求「好玩」二字,17年他導過漫威的《雷神3》,也是努力搞笑,雖然毀譽參半,但很多橋段也確實令人捧腹。
這部《喬喬兔》,乍一看也是「好玩」的,兒童的視角,明亮的色調,有些韋斯·安德森電影的味道,但看著看著,觀眾就會發現,「好玩」只是表象,這個故事殘酷到了骨子裡,雖有暖意,卻也難掩悲涼。
這部片子國內又譯作《兔嘲男孩》,太直白且太正能量,我不喜歡,還是直譯作「喬喬兔」較好。
「喬喬兔」是什麼呢?
影片的故事發生在二戰後期的納粹德國。主人公喬喬,小男孩,十歲,不僅崇拜希特勒,還在腦海中自己幻想出了一個很不一樣的「可愛版」希特勒,作為自己「最好的朋友」。
喬喬一心想加入希特勒青年團,青年團裡的大孩子就要求喬喬殺死一隻兔子。喬喬不願意,將兔子放了,便被人嘲笑是膽小的「喬喬兔」,這就是「喬喬兔」的來歷。
被嘲諷之後,喬喬幻想出的希特勒就「站了出來」寬慰喬喬,他說:「兔子可不膽小,溫順的它們每天都得面對殘酷的世界,他們可以欺瞞所有敵人,勇敢、狡猾且強壯。」
這話頗有深意,不妨從「兔子」入手來看這部電影。
納粹有對鷹的崇拜,第三帝國的國徽,就是一隻展翅雄鷹。而兔子的天敵,正是鷹。
鷹強悍,兔弱小,鷹兇猛,兔膽怯,這是常識。所以大孩子們嘲諷是兔子,暗含之意就是他不配做鷹。
如果鷹對應的是納粹,對應的是強權,兔子對應的是誰呢?
兔子可以是千千萬萬個普通人。在那個年代,有太多「溫順的普通人每天都得面對殘酷的世界」,對於他們來說,活下去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情。
《喬喬兔》這部電影,就是藉孩童的視角,去審視那個「鷹和兔子」的世界。
在「鷹」統治下的世界,有一部分「兔子」 被馴化了。
它們或是失去了自己的思考與判斷,成為了「鷹」的幫兇,或是乾脆放棄思考與判斷,庸庸碌碌地度日,習慣於逆來順受。
影片中有個角色叫拉姆小姐,完全被納粹洗腦,在德軍大勢已去之時還扛著槍衝鋒陷陣,甚至給小孩的身上放手榴彈讓他們和蘇軍同歸於盡。她就是這種被馴化的「兔子」。
還有一種「兔子」選擇反抗,暴力的,或是非暴力的。
它們明白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它們明白儘管「兔子」弱小,但數量眾多,「鷹」雖然強大,卻終會自取滅亡。於是,它們忍耐、欺瞞、同時反抗著,等待著勝利的到來。
喬喬的媽媽羅茜,就是這樣的「兔子」。
值得一提的是,寡姐斯嘉麗·約翰遜這片中飾演羅茜,將這個角色詮釋得極好,喬喬視角下媽媽的溫柔、可愛、勇敢、堅定,還有內心中暗藏著的擔憂和緊張,全都被寡姐演了出來,今年奧斯卡,有芮妮·齊薇格在,她想拿影后多半沒戲,但最佳女配倒是有一爭之力。
影片中羅茜這個角色,太讓人心疼了。
對於喬喬來說,羅茜當然是一個好媽媽。她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的孩子,她捍衛著喬喬所有的奇思妙想。
你可能要說,喬喬都被洗腦了,怎麼能說媽媽保護得很好呢?
但不如這樣想,喬喬看不到世界的殘酷,擁有幻想的自由,可以將希特勒想象成一個頗有些可愛的朋友,其實都正是媽媽保護的結果。
十歲的喬喬沒有超出年齡的成熟,他幼稚、天真、傻乎乎的,一切都是十歲該有的樣子,在那樣的環境裡,這得來不易。
好媽媽羅茜,同時也是個好人。
整部電影最關鍵的情節點,就是羅茜將猶太女孩艾爾莎藏在了自己家裡。
做這樣的事,需要超凡的勇氣。一旦被人發現在家中私藏猶太人,羅茜就會有性命之虞,她是以自己的生命捍衛著良知,用善舉做出對於暴行的反抗。
影片中有一個橋段。羅茜帶著喬喬上街,看到幾個人被吊死在路邊,喬喬問媽媽:「他們做了什麼事?」
羅茜說:「做了他們能做的。」
簡單的一句話,卻格外動人。
後來,秘密為 「抵抗軍」工作的羅茜也遭遇了不幸。看到喬喬抱著媽媽懸在空中的雙腳痛哭時,我心疼極了。
她成為了一個「殉道者」,她所殉的「道」,是正義,是善良,是人間正道。
當然,羅茜也是個普通人。
將猶太女孩藏在自己家裡,羅茜所做的,是自己「能做」的事情。
做人難道不應該善良嗎?面對暴行,我們難道不應該站在正義的一方嗎?
那些道理都是再簡單不過的,她所做的事情其實也都是再普通不過的。
但一個普通人做了普通的事情,卻成為了英雄,成為了殉道者,只能說在那樣的時代裡,良知是太珍貴的事情,而這樣的時代,是如此荒誕,讓人感到悲哀,更讓人心生淒涼。
很多事情,其實都明瞭得不能更明了。在這個世界上,也許我們從來都無法確定什麼是真正對的事情,但我們可以確定的是,有些事情一定是錯的,因為那些錯的事情是那樣明顯,那樣觸目驚心。
透過喬喬的視角,我們更能意識到納粹所做所做的荒誕,納粹為了種族歧視所編織的謊言,連孩子都不能完全騙過。
當喬喬遇到猶太女孩艾爾莎時,他就自然明白,猶太人的頭上不長犄角,他們也不會吸食人血,相反的,美麗的艾爾莎,能讓喬喬的肚子裡長滿蝴蝶(媽媽羅茜說愛的感覺就是肚子裡出現蝴蝶),萌生愛的悸動。
也許,強權可以迫使很多人相信一些被編織出來的謊話,但這些謊話永遠不會被所有人相信,而且,這些謊話最終都會露出破綻。
影片中,連十歲的喬喬都逐漸看清了真相,從「Heil Hitler」轉變成了「Fuck Hitler」,當他目睹了媽媽的不幸,看到了硝煙的瀰漫,他幻想出的世界破滅了,迎接他的,將是殘酷到無以復加的現實生活。
如果以這樣的角度來看《喬喬兔》,那未免太悲傷了些。
還好,塔伊加·維迪提導演是溫柔的,他的內心和他的影像風格一樣明亮,和他所使用的搖滾配樂一樣充滿生命力。他相信詩歌和舞蹈是治癒一切的良藥,他相信愛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
喬喬問艾爾莎:「等你自由了之後,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艾爾莎答得毫不猶豫:「跳舞。」
影片的最後,他們跳起了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