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兔嘲男孩》影評:從軍靴到舞鞋——男孩的成長故事
兔嘲男孩影評By Aaron
電影開篇就點出十歲男孩喬喬的心結: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彼時,他對「男人」的理解是:蛇的頭腦、狼的身體、豹子的膽量;他對「力量」的詮釋是鋼鐵、炸藥和肌肉;而他的理想:阿道夫的私人衛士。
然而實際上呢,他只是一個父親在現實生活中缺場而依賴寡母精心照料的小孩子。
影片反復表現「繫鞋帶」這個動作,就是強調這一特點,即他是一個需要女性照料、無法完全為自己負責的兒童。
這種實際生活中的形象與他滿口propaganda的臆想中的masculinity形成了諷刺性的張力。
而這種張力在片尾實現了戲劇性反轉:雄武有力、有四個睾丸的阿道夫被他驅逐出了頭腦;另方面,卻學會了俯身為小姐姐繫上鞋帶。由此他完成了一個從需要被女性(他人)照料到能夠照料女性(他人)的轉變。
從這個意義上說,這是一部標準的男孩成長故事。
絕妙的是,這一成長又恰好與掙脫納粹意識形態束縛,擁抱愛、藝術和自由表達的心路歷程平行同步。
而在這一過程中扮演重要媒介角色的就是影片特意給出幾處鏡頭特寫的腳和鞋子。
腳一般是不為人注意的身體部位,但在本片中卻得到了特殊強調。這有兩個原因。
一個比較直接和表面的原因是,攝影機是從一個十歲男孩身高的機位工作的,是與他的視線平齊、從他的視角出發的。因此無論是在游泳池邊還是絞刑架下,他首先注意到的都是母親的紅皮鞋,其次才是母親的全身。
更重要的原因則是它象徵了支撐起全片敘事的兩種截然對立的力量,即壓迫與自由。在前一方面,它是霸凌者踐踏弱小的軍靴,而在後者那裡又化身為流淌著波西米亞靈魂的自由舞步。
納粹思想的日常生活根源及其天敵都從這一象徵表現中得到了說明。
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發現,影片中凡是熱衷藝術表達的角色都與納粹保持著距離甚至可以說天然免疫: 母親的舞蹈,上尉的服裝設計,喬喬的簡筆繪本。
在正統納粹意識形態看來,這些人都有點微瘋或者不正常:哪怕是泳池邊隨意的幾個走動都充滿著韻律感的母親,即使上戰場也不會忘記追求theatrical行事風格的上尉,更別提擁有一個異想世界的喬喬了……
然而與「理性」的蓋世太保以及完全被洗腦以至在盟軍攻入後仍然給兒童發放武器組織抵抗的女秘書比起來,究竟誰是真瘋,誰是正常呢?
影片一個令人觸動的細節是:當喬喬最後回到家中面對小姐姐焦急的「誰贏了」的詢問時,撒謊說「德國贏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部分原因是在失去了所有親人——父親、姐姐和媽媽後,他不願意再放走這個與他朝夕相處有了生命羈絆的人。
但更深刻的原因是:他感到羞恥。戰爭的結果將整個世界和身在其中的人的身份顛倒過來了:曾經過街老鼠般的猶太人現在享受某種榮譽保護特權,而自己曾引以為豪的納粹身份倒成了人人喊打的對象。
他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他慌張了。他無法說服自己去面對那個人及彼此互置的身份。這是繼母親犧牲後,他在成長過程中上到的最深刻的一課。
而當他最終過了這一關、上完這一課,他就理解了「勇氣」的真正含義——那不是扭斷兔子的脖子或者不顧一切地衝鋒擲彈——從而成長為一個男人。
這樣,影片以意識形態化的童軍口號始,以節奏搖擺的二人對舞終;以期待加入壓迫者的隊伍來成為男人的願望始,以站在被解放者一邊成為真正的男人終。
或問:一曲舞畢,倆人幹嘛呢?到底是做姐弟還是做戀人呢?Well, that's the beauty of freedom: full of options and possibilities in life for you to expl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