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x死x機器人》：《裂縫之外》--一場外星生物的靈魂性交

試圖從故事邏輯架構解讀一部涵蓋虛幻與現實交織情節的作品是極具挑戰的事，《裂縫之外》只有短短十五分鐘片長，這就要求為完整講完故事需盡量在有限畫面和對白中透傳給觀眾足量信息，所以從敘事角度我認為如果只看一遍，一些關鍵信息極易在大腦裂縫之外遊蕩。很多人首次觀影結束後都會對結局雲裡霧裡，簡單來說就是看不懂，繼而追溯片中幾個反差巨大的元素進行頭腦風暴。為受眾留白是一些藝術類型的創作手段中的必選項，有些時候它能起作用，但對於這部小短片，不可避免地牽扯到觀眾對情節上的自圓，對故事有疑問就不太可能享受完整的情感體驗，繼而很難聚焦作者在審美上的表達——包裹了人類情感的外星生物性交。 只從畫面呈現給觀眾的情節分析，通常會解讀成若干版本，因為很多可以一錘定音的證據付之闕如，從幾乎能辨別作者意圖的情節入手，也許可以無限接近屏幕裡意識中的現實真相。正如一句話所講，小小事件最能描繪出整場災難的全部意義。針對這部片子，可以從一個極易忽略的細節分析，進而逐步形塑出故事全貌。湯姆和蘇西第一次從睡眠倉醒來那場，格麗塔準備告訴湯姆身處王良四區時——後來她承認這是謊言，實際處於離地球15萬光年更遙遠的星系——畫面提供了格麗塔的面部特寫，她偷瞄了一眼蘇西，彷彿預判到蘇西即將因為不信任導致的反抗行為。據其判斷出這樣的場面之前已經發生多次，格麗塔具備侵入湯姆意識並抹掉記憶的特殊能力，但也是有邊界的——她無法在虛幻佈景裡控制湯姆的主觀行為。格麗塔是事件發展的推動者，是類似蜘蛛的雌性外星生物。一般語境裡，宇宙生物是不會撒謊且語言功能相較人類簡單通過腦電波即可點對點或者一點對多點溝通的高階生命體。但這種物體即會編織謊言——不長的時間段裡，它對空間站的位置就出現了三種說辭——又能隨意重啟意識場景，很難從直觀對白和顯性情態放送中辨出真偽，這就讓觀眾很容易跌入思維反芻的陷阱。拋開真真假假，可以從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入手——湯姆的肉身生存抑或消亡——來尋找另一個能斷定的真實情況。在湯姆的逼迫下，格麗塔使他在已經被不明物體侵蝕殆盡的艙內醒來，格麗塔稱之為「現實」，此時湯姆已經骨瘦如柴，可以站立行走，也具備對外在破敗惡心的周遭環境做出本能情緒反應的能力，他還是一個活著的人。雖然之前沒交待時間設置，影片開頭描述人類的物理特徵和當下並無顯著進化。但這裡存在著一個明顯矛盾——人類不能在沒有保護器具下暴露在太空之中還能維持生命體徵。另外湯姆頭髮已經變長，邏輯判斷出他肉身仍在變化生長中，可是看看其他兩位隊友，這方面並沒有顯著變化，他們可是在同一個環境中！基於以上兩個不合理之處，格麗塔給出的並不是「真實」；湯姆的肉身已經死亡，除了開頭，片子裡並沒有出現湯姆意識之外的場景。經常人們對某部影視作品抱有困惑，解構系統細部明明也是利用聽的懂語言看的懂動作來表述，發「不知道這個片子是在講啥」的牢騷，毋寧說是作者把角色動機目的隱藏夠深以至於不通過邏輯推理很難掘出。我認為這是《裂縫之外》熱評如過江之鯽的主要原因。格麗塔說：「你不知道我和多少迷失的靈魂一起經歷過這些」——這是真話可能性較大，證明還有很多飛船也曾經或當下仍然被囚困在天鷹座裂縫之外。影片介紹這場災難是因為技術原因，但背後一定有某種力量在操控，很顯然是格麗塔此類生物。談它們謀劃實施這件事的動機之前，有必要先說說片子裡一個作者明顯想驅使觀眾解讀而放置的物件——聖母像。涉及到天主教崇拜對象，想必在眾人頭腦中勾出無限深邃卻也解釋通的想法，畢竟基督思想在西方無遠弗屆。拋開宗教，單純從視聽語言的一般規則來說，圖像中的裝飾物作用無非就是對情節起到暗示連結或者表達角色心態的作用。我看到它出現三次，第一次出現在黑人的操控台旁邊，第二次漂浮在空中，第三次在格麗塔手裡，稍後被蘇西奪下。我認為它代表從真實宇宙轉變成虛境迷思過程中人類的普世智識信念坍陷於外星生物並利用其玩弄湯姆於鼓掌之間的過程暗示。至此，雖然片中絲毫沒有交待外星生物做此事的原因與動機，大可使用奧卡姆剃刀——在追索未知過程中，同樣條件下最簡單的解釋離真相最近——來概述這個簡單故事。某種外星生物通過某種手段把擁有複雜情感的人類搞到天鷹座裂縫附近，殺死他們並鉗制住他們的靈魂，通過學習人類情感以進行一場真假難辨的高品質性愛。是的，通過無限次不斷重啟修復，人類也放下道德教條並樂在其中。 奈飛的這部劇集名字裡排位第一的是「愛」，是構思其初期想要探討的重要主題之一。在地球上人類和動物明顯區別是前者具有思想意識，不同人對相同的外界刺激會做出千差萬別的反應行動。人類語境中「愛」這種情感狀態貌似被賦予很高的地位，好像一切問題都可以與其關聯上，誕生了眾多「愛的衍生品」；無論是人性、神性、倫理中它都用有極高地位與蕪雜闡釋。很多動物也有求愛動作，但我覺得這不能算作追愛意識，因為它們成功的唯一標準就是現場交合，和躲避危險與尋找水源與食物一樣，只是一種低級的本能應對。《裂縫之外》裡的生命體肯定是高階，否則沒有能力實施影片裡展示的行動。有趣的是通過格麗塔的言語，它們對「愛」的認知和動物如出一轍——雖然是更高階的靈魂交合，為了享受與人類的性愛之歡，它們不但大費周章地披掛上「人類式情感偽裝」，同時還需要幫住愚蠢人類修復關於愛的認知。這個階段裡，很容易迸發出某種特別的情緒與認知體驗，很少有作品這樣設置，觀眾也大概率能完整感知到這種新鮮刺激。無奈時長限制，加上容易產生非線性情節推進錯覺，頭腦運動都主攻在對結局的思辨上了。愛是一種人為製造出來的高級且複雜情愫的意義在何？我想起《雙瞳》結局處交阯羅浮山出土碑文——因愛生憂，因愛生懼，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