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x死x機器人》：歪果仁怎樣看中國狐狸精？
影評《愛，死亡和機器人》（Love, Death & Robots）在Netflix的推出，果然沒有讓影迷們失望，直呼「過癮碉堡」。
即便12w+的「已看過」標註人數，這部劇集的豆瓣評分仍穩定在9.2分，足以見它的實力，不容小覷。
這部由Netflix原創的動畫短片合集，共有18集組成，每集長度5到20分鐘不等。
既有Netflix的支持，也有大衛·芬奇和蒂姆·米勒的高品質擔當，再加上跨越科幻、懸疑、暴力美學、賽博坦朋克等題材，這部劇集從視覺效果和文學性都可謂是集大家之作。
它不僅是卓越的商業動畫代表，也是藝術性爆棚的創新之作。
絕對是你今年不容錯過的「年度最佳動畫」。
1.
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就是其中一集充滿中國色彩的故事《狩獵愉快》（Good Hunting）。
這部劇集的故事，正是改編自劉宇昆的同名小說。
劉宇昆（Ken Liu），作為讓中國科幻小說走向世界的重要使者，我想大家對於他的名字並不陌生。
是他把陳楸帆、夏笳和馬伯庸的作品代入西方的視野，也是通過他絕妙的翻譯，劉慈欣的《三體》以及郝景芳的《北京摺疊》才打破了亞洲的界限，拿下世界多項科幻大獎。
連日本作家立原透耶都在談到日本科幻現狀時，都曾說「在世界範圍呢，我們不如中國科幻有影響力，這是因為我們沒有劉宇昆。」
在《愛，死亡和機器人》裡，劉宇昆不再充當翻譯的角色，而是以科幻作者的身份，將他的故事展現在大家面前。
而相似的是，他仍然作為一道東方與西方溝通的橋樑，講述了一個東西方元素糅合的東方故事。
故事的開始，是男主人公梁跟隨父親去捉拿狐妖。
在狐妖盛行的年代，梁的父親是出色的捉妖師，為了保護人類不受狐妖的魅惑而受到傷害，準備去緝拿狐妖。
跟隨父親去捉拿狐妖的梁，親眼見證了狐妖演變的過程，並且與父親聯合包抄，獵殺了一隻狐妖。
在這場獵殺之中，狐妖的女兒燕在梁的掩護下得以逃脫，守住了性命。
五年後，梁的父親去世，西方的現代化湧入鄉野，鐵路穿城而過，一切不再如初。
捉妖已經不能維持生計，為了生存，梁和其他年輕人一樣，進入城市，來到香港。
他在鐵路找到一份工作，並且成為一名精通機械的專業人員。
而在科技的大行其道下，燕則失去了魔法與狩獵的能力，無法變回人形，只成為一名煙花女子。
因為被男人玩弄，燕的身體被改裝為機械軀體，走投無路之下，她只好求助於梁。
梁對機械改裝頗有天賦，在他的幫助下，為燕改良了一副可以變回狐原型的機械身，讓她通過機械重新回到曾經捕獵的日子——擁有鎧甲，除暴安良。
2.
這部故事的精妙之處，在於用中國古典妖魔故事與西方朋克蒸汽相結合，講述了一個頗具異域風情的故事。
在我們以往的認知裡，狐狸精，往往是魅惑男人的罪惡化身。
而在劉宇昆的語境裡，狐狸精實際是因為被男人愛上，無論相隔多遠，都能聽到他的呼喊。
是男人的哀嚎讓狐妖心神不寧，只能通過見面，讓他安靜得以緩解。
這樣的身份構建，與我們的傳統認知，大相逕庭。
過去，我們通常站在人類自以為是的立場去定義妖魔，而劉宇昆則提供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式，讓我們從妖的角度，去思考人類本身。
這樣極具中國化的神話形象被帶入進西方的視野，劉宇昆還在其中安插了一個十分有趣的設定。
那就是狐妖的魔法，是需要一種自然能量供給的氣場。
當現代化的浪潮來臨，科技的湧入，必然會帶來環境的破壞和掠奪。
一旦生態被摧毀，那就意味著自然的磁場將不復存在，狐狸精也就喪失了魔法，不再具有狩獵的技能。
在這部故事裡，生態的破壞，是來自西方殖民者的侵略。燕肉身的失去，也是來自於西方男人殖民者的摧殘。
發生地香港的選擇，也恰好說明了劉宇昆試圖把故事建立在反殖民的語境下。
原本崇尚法術與自然的國度，被西方的長槍大砲摧毀，魔法消逝。
面對此情此景，只好以拾起西方技術來反抗壓迫，保護自己。
清朝與香港、東方與西方、法術與科技、人類與狐妖，各種極具對立性的元素被劉宇昆巧妙運用，在科幻架空的背景裡，又讓人很難不去對應到中國充滿血淚的近現代史當中。
它是一個精彩的故事之外，也有諸多值得深入哲思的議題。
這足以見得他極其出色的寫作功力，可見他不僅是一名精妙的翻譯家，也是一名傑出的科幻小說家。
他將東西方的特色雜糅，形成自己的敘事風格，當其形成影像化的時候，具有更強的視覺衝擊與張力。
在這部短片動畫裡，它既有聊齋的輪廓，也有阿麗塔的影子，這些衝撞，從而形成一種別樣的美感。
在原著的最後，劉宇昆寫道：
當一個男人愛上了狐妖，她就永遠能聽到他的呼喚，無論相隔多遠……
「狩獵愉快……」我默念。
遠處又傳來嗥叫。她的身影消失的時候，我看見一縷蒸汽升入天空。
我想象著她在那條通往山頂的鐵路上飛奔，如同不知疲倦的引擎向前衝刺、再衝刺，奔向太平頂，奔向那充滿魔法的未來——正如那充滿魔法的過去。
對傳統與科技的好壞，劉宇昆並沒有給出我們最後確切的答案。
這不免讓人想到偉大的科幻作家克拉克所提出的「克拉克定律」裡最後那條「在任何一項足夠先進的技術和魔法之間，我們無法作出區分。」
當狐仙妖法被工業時代所沖散，曾經勢不兩立的人和妖也只能並肩作戰。用技術來替代魔法，重拾人形與狐狸自由切換的軀體，以機械的樣貌回歸狩獵者的身份，向殖民者復仇。
而這份魔法與技術之間的模糊處理，我想也正是《愛、死亡與機器人》最大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