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兔嘲男孩》影評: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塔伊加·維迪提《兔嘲男孩》
兔嘲男孩影評迄今為止,二戰仍然是籠罩在世界上所有人的一抹陰霾,不只是對於當時被侵略者一方的人民,作為軸心國的人民也是受害者,特別是孩子。展現成人的傷痕比起展現孩童的傷痕是容易許多的,因為前者具有相對成熟的認知,對於痛苦的感知也就更敏感,而孩童卻不是。電影作品在表現二戰中的孩童時,往往把孩童作為削弱了的成人來塑造,甚至直接凝縮為一個符號,比如《辛德勒名單》中的紅衣小女孩;或者將戰爭的殘酷全部直接壓在孩童身上,以孩童天然的脆弱、美好來反襯其殘酷,比如《伊萬的童年》,這些作品中已經被迫成長、擔任成人職責的孩童的塑造雖然成功但是有時會讓我們忽略孩童的天性——那些美好而柔軟的一面。特別是無論哪一種塑造,都極盡可能地將孩童與戰爭剝離開,不是指物理意義上的剝離,而是將孩童與戰爭中代表侵略、邪惡和陰暗的一面剝離開,將他們劃歸為無辜者,即使是軸心國陣營中的孩童,他們在影片的動機也與戰爭無關,比如《穿條紋睡衣的男孩》,彷彿這樣就可以保護作為人類希望與底線的孩童的純真性。
而塔伊加·維迪提的新作《兔嘲男孩》卻沒有囿於此,影片中的小主人公喬喬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狂熱納粹,他積極參加各種納粹為兒童舉辦的活動,並且從心裡堅信納粹的一切信條,他甚至幻想出一個希特勒,一個同他交,、補全他父親一職並擔任人生導師和摯友角色的希特勒。連他的母親都無奈地說他是一個小納粹,並且避著他從事反納粹活動。這樣的塑造方式如果放在一個成人角色的身上,就是一個絕對反面的位置。但是喬喬是一個孩童,孩童的世界和承認是不一樣的,這種不一樣在某些程度上帶有幻想和扭曲的因素,恰恰是因為這種因素才能削弱這樣的人物塑造的負面意義。導演使用孩童的視角來觀察二戰中的德國,給殘酷的戰爭蒙上一層暖色調的濾鏡,並且在結尾適當的地方撤下這層濾鏡而不陷進曖昧的陷阱。影片之前的翻譯《喬喬兔》是英文直譯,直接點出了影片中的重要母題——兔子。電影中因為膽小而被戲稱為「喬喬兔」的喬喬沒有沮喪而是發揮阿Q精神一般肯定了兔子的優勢——靈活、擅長跳躍以及奔跑等等,並從內心將自己認同為一隻優秀的兔子。對於家中藏匿的猶太女孩艾爾莎,喬喬在相處中逐漸萌發愛意,證據就是在他的畫冊中最後一頁,一隻兔子被關在籠中,就如同被迫藏在閣樓中的艾爾莎,而且隨後幫助藏匿艾爾莎的喬喬在戰爭成功後依然編造各種謊言想要關住女孩。將心愛的女孩視作第二隻兔子是喬喬最大的讚美。不只是具象化呈現為畫面的兔子形象,還有就像蹦蹦跳跳的兔子一樣的跳舞的人。喬喬的母親喜歡跳舞,兩人曾經有一場戲,是母親站在台階上跳舞,喬喬的視角充當鏡頭觀看母親的小腿和鞋子。艾爾莎也喜歡跳舞,她走出屋子後第一件事就是在街上開始跳舞。而結尾喬喬不再是一個納粹的動作就是誇張地踹飛幻想中的希特勒形象,而這個希特勒是陪伴喬喬在林間跳躍奔跑並誇他是隻優秀英勇的兔子的希特勒,換句話說是這個希特勒幫助喬喬自我認知為兔子的。而踹飛他這個動作另一層表示是喬喬不再認同他也是屬於兔子的一部分。
選擇孩童的視角不只是人物的塑造,更重要的是視聽語言的結構。塔伊加·維迪提選擇喬喬的視角切入故事,不只是文本層面的視角的選擇,也是影像文本的視角的選擇。電影中的色調一反戰爭片中的冷色調而選擇了暖色調來呈現畫面,一切鏡頭內容中的物體都是鮮艷明媚的,粉色的建築,綠色的大門,美麗的樹林以及永遠穿著漂亮衣服的母親,特別是母親的鞋子。還有略微誇張的建築、人物造型等風格化的造型。這一切都是兒童片或者具有童話色彩的電影會選擇的造型風格,就像韋斯·安德森影片的造型風格。還有對於攝影機角度的把握,在對話鏡頭段落中對成人的微仰或者仰拍,甚至使得攝影機和喬喬的視線水平高度一致截取畫面內容,以及盡可能地使用一些中近景等較小的景別表現喬喬的一些畫面。攝影機就像喬喬的雙眼一樣,銀幕上展現的就是喬喬所看到的景象。觀眾就這樣被動使用了這樣一個孩童的視角來看待整個故事。這樣的選擇讓我們看到了戰爭的更多面,比如孩子眼中殘酷以外的戰爭。影片優秀之處是並一味的沉溺於童話與幻想,反而在結尾揭開了這層面紗。但是影片也沒有粗暴地揭開這層面紗,而是以一種柔和的方式。比如,母親的犧牲,這裡我們只能看到喬喬的視線高度內的畫面出現了一雙鞋子,是之前母親跳舞時穿的那雙,彼時也是以同樣的高度出現在畫面中。這樣相對婉轉的表現死亡是很溫柔的了。還有當喬喬放出艾爾莎,因為喬喬的欺騙和「性幻想」,艾爾莎給了一個小小的懲罰——扇了喬喬巴掌之後,又微笑著教著喬喬在街上跳舞。舞蹈中,微笑的喬喬還是那個蹦蹦跳跳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