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兔嘲男孩》影評:蝴蝶與蚯蚓
兔嘲男孩影評語文作業。放一下。最後幾段有湊字數嫌疑。
我們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
還有醜陋的東西,對吧?
一直以來被學校灌輸了誇張怪誕的猶太人形象的喬喬停下了筆。由「醜陋的東西」,他聯想到自己臉上像蚯蚓一樣的傷疤。
從影片開頭我們就知道,喬喬其實對自己原本漂亮的臉是引以為傲的。「畢竟你還是一個漂亮的男孩。」他的想象朋友阿道夫·希特勒如是補充道。所謂的想象朋友,實際上還是人內心的一面鏡子,傳達出了人本身的另一種想法。對英俊臉龐的驕傲和對金髮的執著也許是息息相關的,它們都源自對自己民族雅利安人的自豪感。這種發自內心的自豪感,在落實到言傳身教上,必然會連接在更具體的外觀上。正如西班牙殖民者力圖用「種姓繪畫」(Casta Paintings)區分歐洲人和美洲土著,雖然從貌似理性的角度出發,得出的結果卻只不過是臆想;許多德國人腦海中的標準猶太人長著牛角和魚鱗,散發著惡臭,然而實際上卻再難分辨從德國人中分辨出來,以至於猶太女孩艾爾莎可以渾水摸魚裝成喬喬的姐姐英格。外貌上的巨大差異僅僅是一種「真希望」。
而隨著喬喬的臉傷和多年藏匿家中的艾爾莎的暴露,喬喬內心堅定的外觀等級制度開始崩塌。真實的猶太人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醜惡,反而長得漂亮,在橋上跳過舞訂過婚,憧憬詩和遠方;自己並沒有以為的那麼高貴,祖父不是金髮,母親私藏猶太人,姐姐和這個猶太人曾經交好,臉上還出現了疤痕。一開始他與艾爾莎交談,完全不聽和自我認知相悖的話語,只記錄想要聽到的「倒掛在樹上像蝙蝠一樣睡覺」之類誇張的玩笑話,只是徒添成見。「談判」屢次都以艾爾莎的消失告終。潛意識裡不想讓女孩離開或者傷心,喬喬逐漸開始認真聆聽她的故事。他看到了女孩不分種族的美,愛在心中萌芽,就像吞下了幾十隻蝴蝶。
這是一個有趣的比喻。一方面,吞下蝴蝶的感覺絕對不妙,時時騷擾,讓人作嘔;另一方面,蝴蝶有斑斕的翅膀,是美好的象徵。愛情就是這樣蠻不講理的美,它使追逐者整日茶飯不思,做出違背自己理性的事和判斷,入侵了喬喬的「德國大腦」。我認為,在這部影片中,腹中的蝴蝶相當於一種內美,一種原始而有力的衝動,可以打破文明所劃分的界限,讓納粹狂熱分子愛上自己的敵人和蔑視對象——猶太人。
這種內美有超越外在美和價值取向的潛力,也正是它的萌發使喬喬從狂熱分子的牢籠中脫離。他開始摒棄對猶太人的偏見。他開始在意猶太人的看法。他開始懷疑:猶太人似乎並不喜歡「醜惡」。他想到他得來並不光明的傷疤——一次愚勇行為的見證,想到夏令營同學對他的譏諷,想到艾爾莎初次給他畫的像。艾爾莎會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鄙夷他的醜陋?對事實的觀察終於勝過了植入的偏見——也喜歡醜惡的東西,嗎?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然而對於艾爾莎來說,她像喜歡弟弟一樣喜歡時而討人嫌又時而笨拙地安慰人的喬喬。雖然喬喬說過很多傷人的話,但他在慢慢改變。喬喬腹中的蝴蝶化為他的言行,充溢著內美。這樣的美在他化名內森寫後續的信時和翻出廢棄的畫筆時傳遞著寶石般的閃光,真正打動了痛恨納粹的艾爾莎。「你不是納粹。」她對喬喬說。雖然她不喜歡醜惡,但喬喬在她眼中恰恰是美的。他儘管有些許毀容,卻在這樣一個契機下懂得體貼、諒解那些不那麼完美的人與事。他用外美換來了打開內美之門的鑰匙,而通往了更具有普世價值的、更持久的美。
外美並不是一成不變。它具有一定侷限性。或許雅利安人和猶太人同樣喜歡美好的事物,但具體化到宗教、時尚等細節可能有所差別。然而內美也可以說同樣有其局限性,畢竟宗教或者社會達爾文主義本身就有意識形態的排他性,而意識形態也可歸為「內」。內美甚至建構在外在的審美基礎上,畢竟喬喬愛上艾爾莎有一部分是兩個民族共同認定的外在美在起作用。但是有一些內美——如愛——是不變的。只要人類存在,這些內美就一直伴隨存在,不會因為時代和地域的變化而失效。只要你腹中有蝴蝶,就算臉上爬滿蚯蚓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