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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兔嘲男孩》影評:轉《兔嘲男孩》:兒童喜劇架構下的現實內核

兔嘲男孩影評

姜玲玲

摘要:《兔嘲男孩》是由塔伊加·維迪提執導,羅曼·格里芬·戴維斯、托馬辛·麥肯齊、斯嘉麗·約翰遜共同主演的劇情片。影片以兒童的視角去看待二戰時期的德國,將兒童片和喜劇片進行了類型融合,在輕鬆幽默的氛圍之下包裹著悲劇的內核,於歡笑之中發人深省。影片通過充滿童真的敘事手法、具有諷刺意味的表達方式、斑斕濃郁的色彩搭配,創建了一個童話般的世界,並通過少年喬喬成長的心路歷程轉變,表達了戰爭的荒誕和影片的反戰內涵。

關鍵詞:兒童視角諷刺喜劇色彩反戰現實主義

《兔嘲男孩》是由塔伊加·維迪提執導,羅曼·格里芬·戴維斯、托馬辛·麥肯齊、斯嘉麗·約翰遜共同主演的劇情片。影片講述了二戰時期,天真可愛的德國男孩喬喬和母親羅茜生活在納粹的統治之下,羅茜秘密地為抵抗軍工作,甚至在家中藏了一個猶太女孩艾爾莎。渴望加入「希特勒青年團」的喬喬,在腦海中幻想出了一個希特勒,喬喬時常與他對話。隨著喬喬與艾爾莎的相處,他逐漸發現了從前關於猶太人的認知都是錯的,他們也和正常人一樣,有兩隻眼睛、一隻鼻子……在兔嘲男孩中,一切都改變了。影片將兒童片和喜劇片進行了類型融合,在輕鬆幽默的氛圍之下包裹著悲劇的內核,以一個孩子的視角去看待戰爭、看待納粹、看待人性,於歡笑之中發人深省。

一、「喬喬兔」視角下的反戰童話

以小朋友的視角來看待成人世界並不是稀奇的影視創作手法,2008年馬克·赫爾曼導演的作品《穿條紋睡衣的男孩》便講述了來自一個納粹家庭的八歲男孩布魯諾與穿著「條紋睡衣」的男孩施穆爾的友誼,表現出了納粹統治的殘酷,該片獲得了同年度芝加哥國際電影節觀眾票選獎。在文學創作領域,兒童視角是指「借助於兒童的眼光或口吻來講述故事,故事的呈現過程具有鮮明的兒童思維的特徵,小說的敘述調子、姿態、結構以及心理都受制於作者所選定的兒童的敘事角度」[1]的敘事方法。當直觀性更強的電影創作採用了這種敘事方法時,整部影片的基調便被奠定了,從某種程度上說,影片的審美傾向與體驗是由兒童的思維方式與想象力所建構的,也便是本片的主人公———喬喬。

喬喬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十歲男孩,他有著一頭金色的捲髮和圓圓的眼睛,他的夢想是成為最完美的法西斯。在喬喬的房間裡,貼滿了希特勒的海報和納粹的標誌,元首是他的崇拜對象,他想要加入「希特勒青年團」為元首而戰鬥,並滿懷激情地參加訓練。此時二戰即將進入尾聲,雖然德國已趨敗勢,但所有人仍舊沉浸在狂熱的集體主義狂歡之中,他們見面必高呼元首的名字,孩子們也都是希特勒的忠實信徒,他們嚮往戰爭,憎惡敵人,尤其是對猶太人,充滿了厭惡與恐懼。學校與老師向他們灌輸「猶太人是長犄角長尾巴的怪物」的觀念,種族的偏見自少年時代就被種下了。喬喬和朋友們一樣,在「希特勒青年團」中學習如何進行刺殺、投擲炸彈,女孩子們則學習如何護理,他們都希望能夠衝鋒戰場。在喬喬和「希特勒」的對話中,他希望自己能夠擁有「鐵血精神、狼的身體、豹的勇氣、德國靈魂」,但諷刺的是,他卻成為眾人口中的「喬喬兔」。

兔子是影片中與喬喬緊密相連的一個意象。喬喬與兔子的第一次「交鋒」發生在一次納粹少年周末訓練上,為了證明自己的勇氣,喬喬被要求扭斷一隻兔子的脖子。鼓起了全部勇氣的喬喬,還是不得不承認「我真的做不到」,喬喬天性之中難以磨滅的善良自此時起便顯露了出來。被眾人大聲嘲笑是「喬喬兔」,此時「喬喬世界」裡的希特勒安慰他道,「你就做一隻兔子,小小的兔子可以勝過它所有的敵人,它勇敢、狡猾又堅強」。不經意間,喬喬為自己的個性成長樹立了目標,「喬喬兔」逐漸成長為一個勇敢、機敏、堅強的少年。

喬喬的母親羅茜和猶太女孩艾爾莎是兩個對他影響最大的人。羅茜是一個優雅的女人,她秘密地為反抗軍工作,最終被吊死在廣場的處刑架上。她們給予喬喬的愛讓他明白在殘酷的戰爭之外還有美好的事物存在。喬喬問媽媽「什麼是愛」時,羅茜回答「就好像有很多隻蝴蝶在肚子裡飛舞」。而隨著喬喬與艾爾莎的相處,他喜歡上了這個美麗的猶太女孩,她具有和兔子同樣的特徵———「勇敢、機敏、堅強」,影片運用寓言童話式的表達方式,描繪了許多蝴蝶在喬喬的肚子裡飛舞的畫面。當喬喬追著蝴蝶奔跑,跑到了廣場上,卻見到了一雙雙懸空的腳。有一雙腳上穿著的皮鞋,便是媽媽羅茜的。影片並沒有過分渲染兒童視角下的殘酷現實,卻仍然具有強大的情感力量。影片以兒童思維作為敘事線索,在俏皮童趣與嚴肅現實間來回切換,用溫柔與幽默包裹著悲傷與殘酷。隨著喬喬的成長和對成人世界的質疑,法西斯政權愈發顯示出它的荒誕性,在輕快的節奏下,影片傳遞著強烈的反戰觀念。

《兔嘲男孩》的反戰性表達,始終是與兒童世界聯繫在一起的。影片展現出了法西斯帝國如何培養忠誠的追隨者,他們擁有強烈的戰爭意識,將自己的歸屬感與榮耀感給予了戰爭。但實際上,他們並不懂得何為戰爭、何為國家、何為生命,更不懂得將這個國家從戰爭中解救出來,才是唯一愛它的方式。當喬喬看到羅茜因為戰爭即將結束而喜悅時,他憤怒地說,「我們會把我們的敵人碾成渣滓,然後把他們的墳墓當廁所」。十歲的喬喬熟練地說出或許他根本不理解其中意義的說辭,極具諷刺性,也顯示出了法西斯政權以及戰爭對孩童內心的摧殘,甚至是摧毀。是羅茜與艾爾莎這兩位女性角色教會了喬喬什麼是愛,並懂得了只有在愛中才能真正地認識自己、認識他人、認識世界。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在結尾處蘇聯軍隊攻入小鎮,喬喬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躲避時,影片依然進行了充滿童真的表達。喬喬遇到了好朋友約克,互相大喊著「太好了你還活著」,這樣單純的少年友誼所呈現的———他們還是天真爛漫的孩子,和他們所處的境遇———拿著不會使用的衝鋒槍衝向戰場,形成了鮮明的、極具張力的對比,凸顯著戰爭的荒誕、對生命與人性的踐踏,發出了這個奧斯卡頒獎季上的反戰最強音。

二、斑斕色彩下的諷刺喜劇

《兔嘲男孩》是一部色彩搭配十分講究的電影,斑斕的色彩彷彿是導演搭建的童話王國,同時,色彩的運用也能起到增強喜劇效果的作用。黃色是影片中大量使用的色調,「希特勒青年團」的孩子們都穿著黃色的軍裝。在喬喬的想象世界中,希特勒是青年時代的模樣,留著兩撇八字鬍,同樣穿著黃褐色的制服。當兩個人出現在同一空間時,自然會產生一種「相似」的喜劇效果。草綠色、紅色等高飽和度的顏色也在影片中被大量使用。當喬喬的母親羅茜第一次出現在鏡頭中時,便穿著一件草綠色毛衣,戴著綠色的禮帽,充滿了青春的氣息。綠色還代表著希望,當艾爾莎重獲自由,走出家門時,身上穿的喬喬姐姐留下的毛衣也是綠色的。當羅茜和喬喬一起騎著自行車外出散心時,則穿著紅色的上衣,對喬喬解釋什麼是愛、什麼是自由,創造了浪漫的氛圍,呈現出影片的色彩搭配和內容極具匹配度的特點。

在喬喬的想象中,元首是與他形影不離的。他會用滑稽的話語來鼓勵喬喬,也會幼稚地和喬喬「鬧彆扭」,為影片增添了喜劇效果。當喬喬因為不敢殺死兔子而被嘲笑時,希特勒及時地給他鼓勵。我們可以看到,此時在樹林中希特勒和喬喬在一根樹幹上並排而坐,希特勒採用的是雙手抱膝的「乖巧」姿勢,與我們印象中的納粹元首形成極大反差,帶來喜劇效果。通過希特勒的鼓勵,喬喬激動地跑了回去想要證明自己,卻被扔出的飛彈炸傷了自己,讓人忍俊不禁。當喬喬開始對納粹身份進行自省和反思時,他與希特勒的爭吵變多了,而生氣的希特勒從窗口「飛」了出去,宣告了喬喬與納粹的決裂。通過這樣兼具喜劇性與諷刺意味的創作手法,影片呈現了一個「希特勒青年團」的小士兵的心理轉變過程。喜劇中的諷刺主要是指「創作主體以飽含熾熱的憂患激情,將客體對象無價值的不協調的喜劇因素撕破給人看」[2]。《兔嘲男孩》將主人公喬喬一開始放置在「希特勒的擁護者」的位置上,將他推向與觀眾所熟悉並期待的「正義」立場相反的方向,再通過喬喬的心境扭轉、與希特勒的「決裂」,來達到對法西斯政權的諷刺效果。當然,影片對於希特勒的形象塑造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從一開始對喬喬的關心、鼓勵,到後來機械地進行思想宣傳,甚至對喬喬進行威脅,希特勒缺少一個更加鮮明的性格特點,他的出現在影片的後半段帶有更加明顯的符號化意味。

三、「異想世界」中的現實主義

在《兔嘲男孩》溫情幽默的呈現方式與童話般的敘事手法下,包裹著現實主義的內核,二者共同塑造了融合著悲傷與歡樂的影片基調。例如,在表現羅茜的死亡時,影片甚至沒有對羅茜的被捕予以交代,而是通過她常穿著的紅皮鞋進行暗示。影片中多次給了這雙紅皮鞋特寫鏡頭,為後續的情節發展埋下了伏筆。當喬喬追著一隻蝴蝶來到廣場上時,看到了這雙懸空的紅皮鞋。悲傷的喬喬為媽媽繫上了鞋帶,就像媽媽曾經為他做的那樣。從這一刻起,喬喬懂得了戰爭究竟意味著什麼。羅茜曾在這個廣場上轉過喬喬想要迴避的頭讓他去注視那些被處刑的人,因為他們「做了他們所能做的」,儘管羅茜出於保護喬喬的目的沒有對他說明太多,但無意間已經向他傳遞了這個世界的醜陋和美好。

另一個讓喬喬懂得現實的殘酷與美好的人是猶太女孩艾爾莎。在艾爾莎的幫助下,喬喬本性中毫不激進的和平主義被挖掘了出來,也逐漸了解到更多有關納粹與戰爭的殘酷真相。艾爾莎被羅茜藏在二層臥室的牆後面,她是喬喬見過的第一個猶太人。她打破了喬喬在學校學到的關於猶太人的「知識」———艾爾莎並不是奇形怪狀的,她甚至很漂亮。喬喬逐漸對艾爾莎產生了好感,他感到很多蝴蝶在自己的肚子裡飛舞。艾爾莎卻對喬喬說自己有一個叫作內森的未婚夫,他最喜歡的詩人是里爾克。奧地利詩人里爾克是一位在西方有著廣泛知名度的詩人,影片藉由喬喬與艾爾莎的對話呈現出里爾克的詩句「讓一切臨到你,美與恐懼。情感並非最遠之物,」點明了影片的現實主義主旨———即使在戰火紛飛之中,也無法隔離愛與自由。正如喬喬假藉內森之名寫給艾爾莎的那封「分手信」,讓人忍俊不禁的同時感受到了愛意的傳遞。害怕艾爾莎難過的喬喬又寫了一封「挽回信」,在一個十歲男孩的心裡,並不知道這一系列行為就叫作「愛」,是生命中最本真、最無法迴避也是最溫暖的情感,它具有強大的力量,戰火也無法隔絕。又如當喬喬問艾爾莎獲得自由之後最想做什麼時,艾爾莎說「跳舞」,因為「只有自由的人才跳舞」。而當小鎮被解放,艾爾莎終於能從牆中走出,她與喬喬在街道上跳起了歡快的舞———當戰爭離去,歡笑與自由將重新降臨。

總體來說,影片對於沉重現實的表現是點到為止的。例如當蘇聯軍隊攻入小鎮,「希特勒青年團」的孩子們在女教師的鼓舞下衝向戰場,白白犧牲。影片對此並沒有濃墨重彩地描寫,顯然歷史上「希特勒青年團」的遭遇是更為殘酷的。影片努力平衡了殘酷沉重的戰爭歷史背景和童話般輕快的故事主線,引領觀眾以兒童的視角將自己代入到二戰末期。影片延續了美國的反戰電影「更加注重故事的敘述,節奏偏明快」[3]的特徵,最終以「六提一中」的成績獲得了第92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改編劇本獎。在兒童喜劇的架構之下,《兔嘲男孩》為反戰影片的創作提供了更多可能。

參考文獻

[1]吳曉東,倪文尖,羅崗.現代小說研究的詩學視域[J].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1999(01):67-80.

[2]佴榮本.文藝美學範疇研究[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2:172.

[3]邵瑜蓮.美國反戰電影的歷史考察與藝術探析[J].東嶽論叢,2017(12):35-42.

原發《電影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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