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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猛禽小隊:小丑女大解放》影評:女性身份危機,不能通過和超級英雄分手來解決

猛禽小隊:小丑女大解放影評

原載「虹膜」

在《自殺小隊》之後四年,我們總算等到了全女性主角的超英片《哈莉·奎因:猛禽小隊》,執導它的還是華裔女導演閻羽茜。由此,從主創班底到影片主角的各個層面上來說,《猛禽小隊》都算是DC宇宙裡一部有著特殊意義的女性超英片。它覆蓋各個年齡、族裔、背景的女超級英雄群體、反英雄的設定,甚至讓它比DC女英雄的開山之作《神奇女俠》都有著更為深遠的意義。

但可惜,《猛禽小隊》並沒能實現這樣的意義。實話說,基於商業爆米花的標準,《猛禽小隊》還算過得去;但基於小丑女哈莉·奎因這個有著極深挖掘度的角色和「猛禽小隊」難得一見的女性群戲設定來說,這完全就是把一手好牌打爛了的水準。 《猛禽小隊》的故事從哈莉·奎因和小丑分手之後開始,如果說《自殺小隊》裡的奎因是小丑女1.0版本,那《猛禽小隊》裡的她就是小丑女2.0版本。失去了小丑女朋友的身份之後,她就失去了庇護所,所有跟她曾有過節的人都想來復仇。她也把自己標誌性的馬尾剪短了,開始了應付仇家的生活。與此同時,其他幾位女性角色,警探蕾妮·蒙托亞、黑金絲雀黛娜·蘭斯、女獵手海倫娜·貝爾蒂內利、還是個小偷的未來蝙蝠女卡珊德拉·該隱,都還在各自的困境中掙扎著。

於是,《猛禽小隊》就有了兩個要解決的基本問題。一個是,在不是小丑女朋友以後的小丑女,到底是誰?另一個則是,猛禽小隊的這幾個女性,到底是如何走到一起,成為一支隊伍的?

第一個問題其實跟大多數的超英首部作品一樣,是個探討超級英雄源起的問題,對於哈莉·奎因來說,這個問題尤為複雜。她並不像其他的那些超級英雄一樣,要麼從普通人跨越到超級英雄,要麼從不接受自己的超英身份到最終認識自我,哈莉·奎因在之前,就已經成為了一名超級英雄,準確地說是反英雄,但她的所有意義,都是建立在小丑之上的,所以在與小丑分手之後,她面臨著失去了這個身份,但要重新建立起屬於「哈莉·奎因」的超級英雄意義的難題。

這是《猛禽小隊》中所探討的最核心的議題——女性們的身份危機。 這種身份危機同樣也體現在小隊中的其他女性身上。警探蕾妮·蒙托亞被自己的男同事搶了功勞,在警局中處處受氣,最後甚至還被繳了警徽停職。她需要在警察的身份之外,重新尋找一種正義。女獵手海倫娜·貝爾蒂內利作為唯一活下來的家族成員,則在復仇生涯中不斷定義自己是誰。她對著鏡子排練的那句,「你知道我是誰嗎?」也非常明確地揭示了她的那種身份困惑。 卡珊德拉·該隱則是改動最大的一個角色,還沒有成為蝙蝠女的她,是一個在家庭暴力中被忽視的亞裔女孩,熟諳各種街頭規則,在偷走了黑面具的鑽石之後,她才獲得了那種「被關注」的感覺。世界知道了她的名字,但是是通過黑面具的50萬美元懸賞知道的,這不能不說是種諷刺。至於黑金絲雀黛娜·蘭斯開始是在黑面具的夜總會裡唱歌,完全被物化的女性符號,在展示了自己過人的打鬥能力之後,又被黑面具找去當司機。而她在夜總會唱的那首歌的歌詞,簡直可以說是整部影片中女性角色處境的腳注——「這是男人的世界」。 整個《猛禽小隊》的故事,可以說就是這些失敗的、困惑的、迷惘的女性們,如何在主流的、既有的、依靠於男性為主導的社會系統之外重新定義自己的身份的故事。

身為女性導演的閻羽茜在這個故事裡放入了諸多的女性特質,比如你能在裡面看到一個跟以往那種暗黑陰沉格調完全不一樣的哥譚市。整部影片都在一種漫畫式的迷幻色彩系統的統領之下,跟哈莉·奎因恨不得把所有顏色都用在自己身上的審美一脈相承,我們或許可以稱之為調色盤美學。這種調色盤美學一方面為影片帶來了極強的視覺衝擊力和漫畫感,另一方面也代表了哈莉·奎因的視角。整個哥譚市、所有的犯罪行動、暴力兇殺場景,都是哈莉·奎因視角下那種極端的色彩主義,這種色彩感顛覆了我們此前對哥譚市的認知,可以說是整部影片中女性質感最為外化的部分。 但可惜的是,在這種視覺化的段落之外,影片並沒能為這種女性身份危機的探索拿出任何方案,或者說,讓我們看到這些女性們如何最終確定了自己在這個男性社會系統之外的意義。

這種失敗體現在兩個層面上。首先是反派的失敗。

《猛禽小隊》犯了一個超英片的最大錯誤,那就是反派黑面具實在是太弱雞了。類似的失誤漫威也犯過,《蜘蛛俠:英雄歸來》中的禿鷲就是一個案例。反派的厲害程度,其實直接決定了正義陣營的超級英雄深入人心的程度,歷史上最厲害的反派小丑、滅霸都是絕佳的榜樣,他們不僅幾乎達到了可以和超級英雄們抗衡的人性高度,也讓戰勝這些反派的超級英雄變得更加複雜和有層次。

但《猛禽小隊》把黑面具做得太弱,在絕大部分的劇情裡,黑面具除了會折磨手下抓到的人,為我們展示撕人臉的酷刑,炫耀他的人頭收藏品和通過大吼大叫來演繹自己無邏輯的暴躁狂特徵之外,你幾乎看不到任何他真正對主角具有威脅性的地方。最後的大戰場景中,也幾乎是他找來的僱傭兵承擔了絕大部分的動作戲功能,而當他真正要和主角對抗的時候,居然被卡珊德拉·該隱一個手榴彈就炸死了???就這,還好意思號稱自己是擁有整座哥譚市的惡棍? 第二個層面上的失敗,和反派的失敗是直接勾連的,總結之就是女性角色的集體失敗。《猛禽小隊》有著不同於常規超英片的天然優勢,因為它的主角和反派之間的鬥爭,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正—反的結構,而同為反英雄的小丑女和黑面具之間的鬥爭。換句話說,這差不多類似於把小丑和滅霸放到一個宇宙裡,讓他們開戰。 但《猛禽小隊》首先完全放棄了這種反派—反派所能製造出來的戲劇衝突和深度,直接把它置換成了傳統的正派-反派的對壘結構。大部分時間裡哈莉·奎因都是卡珊德拉·該隱的拯救者,你不會覺得她是一個那樣的「壞人」,這就極大削弱了小丑女作為反英雄主角的可看性。不過必須要說的一點是,瑪格特·羅比的演技很大程度上補充了這種劇作上的失效,我們對小醜女的認知,全都來自她堪稱瘋狂的表演。 與此同時,即便影片的時間節點設在和小丑分手之後,算是一個「新小丑女」的誕生,但我們既沒能看到這之前的小丑女是什麼樣,也沒看到在這之後的小丑女有什麼變化。我們並不知道分手給小丑女帶來了什麼決定性的變化,不知道小丑女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更不知道以她為中心成立的「猛禽小隊」的意義何在。

著墨最多的主角哈莉·奎因尚且如此,猛禽小隊的其他女性角色就更不必說了。女性群戲的失敗,讓《猛禽小隊》這樣一個建立在群體之上的反超英故事,徹底淪為了一場視覺狂化式的奇觀。

單純離開一個男人並不能造就一個超級女英雄,即便這個男人是小丑也不行。至少現在看起來,超級英雄依然是一個屬於男性的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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