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安東尼婭家族》：沒有男權主義的世外桃源是什麼樣子？

如果一個家庭主要由女人組成，這個家庭會是什麼樣子；如果這個家庭中的女人並不依靠男人，這些女人又應該是什麼樣子？來自荷蘭的女性導演瑪琳·格里斯在她的影片《安東尼婭家族》便創造了個這樣的家庭，並塑造了一系列與眾不同的女性形象，為上述有趣的問題提供了自己的答案。

在影片《安東尼婭家族》家族中，安東尼婭家族主要由安東尼婭、安東尼婭的女兒、安東尼婭的外孫女和安東尼婭的重孫女組成，另外還有一些她們的情人和朋友。作為安東尼婭的眼神，幾乎每個與她有血緣關係的女人身上都被賦予了一種特別的生存方式。

在這個家族裡面，沒有性別的壓抑，女性本身就是完美飽滿的一家之主形象，而並非匱乏者；女性不依靠男性，就算偶爾與男性之間產生交集，最終也是獨立存在而沒有和男性共同生活的。安東尼婭不僅是一位獨立的女性，她擁有的是一種全人類範疇的理想型人格，而這樣的女性形象不僅揭示女性生存狀態的一種可能，還揭示了人類理想生存狀態的一種可能，是一部富有哲學價值的電影。

儘管影片《安東尼婭家族》並不是一部真正意義上的現實主義作品，而是帶有些許魔幻性，整部作品的形式也中規中矩，跟那些有意拒絕敘事的實驗性作品有所不同，但是，這個好看的故事所營造出的歡樂氛圍，為觀眾帶來一種對女性世界的想象快感，改變了觀眾對傳統情節劇中女性作為受害者身份的印象，也為人們的心靈提供了一扇窗戶，並幫助人們由此看到更多生存方式的可能，幫助人們對現實生活形成某種反省。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認為，家庭裡的父母的性別秩序是構成父權社會的秩序的重要因素，也是性別壓迫的起點，體現了典型西方的二元式思維。在傳統家庭中，父親被認為代表著理性、權力和完整而母親則相對於父親而存在，代表著感性、犧牲和匱乏。也就是說女性所遭受的性別壓迫從家庭開始，一直蔓延到整個社會。

反之，如果從家庭開始，這種性別秩序便不存在，那麼男性和女性也需要重新界定自己的社會角色。那麼，女人如果想要擺脫壓迫，告別傳統角色，到底應該怎樣做？西蒙娜德波伏娃曾提出，一個人不是生來就是女人，而是被製造出來的；拉康則認為，女性本不存在。按照這樣的說法，如果「女性」沒有實質性的意義，而只是作為一種壓迫類型—性別壓迫的受害者而存在，那麼「女性」就可以自由選擇成為任何一種人。

從開始出現女性主義意識的萌芽以來，對「女性」應該是什麼樣子的爭論就沒有中斷過，而在「女性」不斷地通過反抗性別壓迫來確認自我認同的時候，似乎總是遇到各類陷阱。所以，「女性到底應該是什麼樣子，「女性」應該如何「自由選擇」，這也是多年來一直困擾女性的問題，這部電影讓人重新審視了這個問題，並開始尋找新的答案。

影片《安東尼姬家族》的導演瑪琳格里斯出生於荷蘭，後來出國學習戲劇，畢業之後沒有從事相關的工作，而是成為一名電影導演。瑪琳格里斯始終致力於塑造各類「理想女性」的形象，在她的影片中，女性往往都獨立、強悍，並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所以她的作品經常被貼上「女性主義」的標籤。

但是瑪琳格里斯卻表示：「這將使得那些視野狹隘的人無法在你身上看到別的東西。」至於「別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瑪琳格里斯卻沒有解釋過。其實，從影片《安東尼婭家族》的主角安東尼婭身上，便可以初見端倪：安東尼婭不僅是一位獨立的女性，她擁有的是一種全人類範疇的理想型人格。

作為一個理想化的形象，安東尼婭的性別很難被符號化，她的性別傾向不是女性，也不是男性，而更像是母性。安東尼婭有著強壯的身體，在農業生產為主要經濟模式的小鎮上，這意味著她可以與男人樣，依靠自己的力氣，擁有自己的經濟基礎；這樣的身體也許不是男人喜歡的類型，也顯得不具有富於精神性，但卻可以用來保護自己和周圍的人，而不必依賴別人。當然，安東尼婭的強大主要還是由於她內心的完整，這是她能夠不被外界驅使的最主要原因。

女性同盟常常被當作反抗男權社會壓迫的重要手段，但這在安東尼姬家族中卻是一種最正常不過的關係類型，並且由此延伸出一種平等和自由的交往環境。在這個小鎮上，安東尼姬的敵人只有一種、那就是使用暴力迫害女性的人，比如皮特。皮特被塑造成一個厭女症患者，一個無知人，而他之所以成為這個樣子，乃是因為自身的。在這部影片中，智者即好人，蠢人即壞人。

這部影片的時間表現方式也帶有一定的母性色彩，即現出一種循環往復和連綿不絕的特點。在影片的開頭，安東尼婭回到小鎮來安葬她的母親，在影片的結尾，安東尼婭自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母性的最突出特質就是延續人類的生命，生生不息，安東尼對此有深刻認知，其對待死亡的態度也十分平靜從容。在自己的最後時刻，安東尼把所愛的人都叫到自己的床邊，在家人的圍繞下，平靜地告別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