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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默愛》影評:相遇在那片海

默愛影評

《默愛》風格粗糲質樸、情節寡淡乏味。有人詬病其中的激情戲尺度太大,有人嫌棄主角感情推進突兀。但是,影如其名,也許正如《衛報》所言:「這不只是個愛情故事,也是一件迷人的藝術品,就像默愛一樣閃閃發亮。」

以下,我將兌現「用生命來愛《默愛》」之諾,以影評一篇以饗同好者。

凱特扮演的瑪麗·安寧(後簡稱瑪麗)是十九世紀英格蘭的一位化石收集者與古生物學家。她曾有過三次重大發現:1811年發現了史上第一具完整的魚龍化石; 1821年發現了史上第一具蛇頸龍亞目的化石;1828年發現了雙型齒翼龍化石,該物也被認為是第一個完整的翼龍化石。正是瑪麗·安寧的這些貢獻為「生物會滅絕」理論提供了關鍵的證據。她發現和製作的化石標本,至今存放在倫敦的大英博物館內。

劇情也就從此開篇:

大英博物館,一塊化石被人抬進展廳,紙片上寫著發現者瑪麗的名字,但即刻被換成了一個男人的名牌:赫斯特紳士捐贈。十九世界的英國,婦女地位低下,瑪麗並沒有冠名的資格。雖然她在倫敦的地質界名聲不容小覷,人們經常充滿敬意地談及她,但屬於她的勞動成果,仍然得不到承認。

被冠以他人之名的魚龍化石

瑪麗與母親在海邊小鎮萊姆里吉斯經營著一家店舖,靠販賣廉價的旅遊紀念品和化石標本相依為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的生活枯燥無趣:清晨退潮時,去布滿礁石和淤泥的海灘採集貝殼、化石,回家分類處理。貝殼經過簡單加工,製成小工藝品出售給遊客;化石往往需要更多時日精細的清理,等待著收藏家。儘管瑪麗勤勞專業,但是她們依然一貧如洗。因為她只是化石界利益鏈下的最底層。

某天,一位衣冠楚楚的紳士默奇森先生帶著妻子從倫敦慕名而來,想要收購瑪麗剛發現的默愛標本。他稱瑪麗為科學家、萊姆鎮的女神,讚揚瑪麗的洞察力和技術名揚四海。這是一位即將開啟歐洲大陸考古之旅的科學家,此行的目的是懇請瑪麗允許他與其在海邊共事一陣子,收他為徒、教他分辨各種化石。瑪麗不願意將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種類似「導遊講解」的事務中,可默奇森先生很樂意向瑪麗付出時間酬謝。在母親的暗示下,瑪麗勉為其難地應下了這樁生意。

瑪麗深知自己對化石的熟練知識和技能只是被上層人士利用以撈取名利的手段,她生活在貧困中,無力爭取,無心辯解,現實的殘酷令她變成了一個孤獨失語者。

同樣孤獨的人還有默奇森太太:夏洛特。這位年輕的貴族太太喜歡社交、略通音樂,可是這些特質並不為丈夫理解和支持。由於小產,她患上了輕度的抑鬱症。

默奇森先生對瑪麗彬彬有禮,對自己的妻子卻獨斷專行。就餐時坐在哪裡,點什麼菜品,他絲毫不給妻子話語權。他避開喧嘩熱鬧的餐廳,給自己配上豐盛的晚餐,卻給妻子點了清淡寡味的食物;同寢時,妻子稍稍偎過肩來(也許只是想有一個依靠),他便認為這是她在提出溫存的暗示,即刻就予以生硬的拒絕。在默奇森先生的心裡,夫妻間的那點兒事只為生育後代而做。

他美其名曰帶妻子到海邊散心治病,卻又想著實現自己的探險夢,視夏洛特為累贅。

二者不可兼得,加上艱苦的工作環境哪裡是有錢的收藏家所能承受。不二日,默奇森便留下羸弱的太太,自顧踏上了歐洲考古探險之路。

為慰藉妻子獨自留在異鄉的孤單寂寞,紳士斥資將她託付給瑪麗照顧,希望培養出夏洛特的興趣愛好,讓她可以正常地出門散步、下海沐浴。

就這樣,夏洛特闖入了瑪麗隱世無爭的生活。

不情願的瑪麗帶著鬱鬱寡歡的夏洛特,別別扭扭一起來到海邊。瑪麗一副兇臉孔,工作起來沒半句閒話,在海灘上隨意小便,用髒兮兮的圍裙揩手、掰乾糧吃;夏洛特是一位年輕的富家闊太,錦衣玉食慣了,在她眼裡瑪麗的行為粗俗不堪,而她高高在上的語氣,又讓瑪麗感覺自己被頤指氣使。二人相看兩厭。夏洛特把瑪麗當作是丈夫僱傭來陪自己療傷的保姆,瑪麗認為夏洛特之於自己的化石挖掘工作完全多餘。她們一言不合,即分道揚鑣。

拋開瑪麗,倔強的夏洛特獨自去往狂風巨浪中海浴。她被海浪一次次擊倒,卻不得不隨波逐流。這不僅沒能療慰她心中對夭折嬰孩的哀悼之創,反而受涼發起高燒。翌日,舉目無親的她昏倒在瑪麗家門口。

嘴硬心軟的瑪麗接受醫生建議日夜不歇地照看著病中的夏洛特。長期離群索居的她,正需要一個愛的釋放口。她像珍視自己手中的那些化石一般精心呵護著病床上的她。眼見病弱的夏洛特氣若游絲,善良的瑪麗硬著頭皮到前女友的藥膏店買來特效藥。

在瑪麗的悉心照料下,夏洛特漸漸恢復了活力, 這個生活在金籠子裡的貴族太太一直渴望自己被需要、被關心、被觸碰。瑪麗讓她感覺到了自己存在的重要。她放下身段主動幫著瑪麗做些力所能及的小手工活兒; 同枕共寢,更使她們拋卻了階級界限,互增了解。

當她們再次來到海灘迎著陽光,相互之間不自覺地開始了試探的觀察。夏洛特褪下鞋襪,裸露出腳踝;瑪麗的嘴角微微上揚,刻板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們都卸下了心防,情愫悄然而生。

瑪麗出得海灘、入得廚房、墾岩叩石、兼顧店鋪,她不分晝夜地製作處理未經打磨的化石原胚,勤勞堅韌、細緻專注。

相處中,夏洛特對瑪麗在化石領域的非凡才華心生敬意; 瑪麗也發現夏洛特並非天生脆弱,她也有倔強獨立的一面,充滿生活情調。

醫生送來請柬,邀請瑪麗參加他的私人音樂會。瑪麗替夏洛特極力爭取,使夏洛特心存感激。

當她們叩響醫生家的門時,夏洛特握住了瑪麗的手。

宴會上,夏洛特很快融入了萊姆鎮的社交圈。瑪麗卻坐在演奏會最後一排,她看到夏洛特和別人談笑風生,不禁醋海難平,忿然離席,在雨中落寞地歸去。

瑪麗將孤獨和愛慕的心事寫成詩,被晚一步回來正要興師問罪的夏洛特發現。

「難道我只是孤單一人嗎/然而在我的夢裡/那個幻象/也在念著我,戀著我/我開始回應/但幻象消失了/我繼續哭泣/仍是一人」

作為唯一的讀者,夏洛特似乎看懂了這些訴諸筆端的幽怨 ,她開朗聰穎、大膽而熱烈,毫不掩飾地撫手向瑪麗示好。可是自卑的瑪麗仍然壓抑自己的情感,克制地縮回了手,她從未期望過夏洛特會對她有所回應。

第二天,夏洛特在海邊發現了一塊岩石。她不顧瑪麗的勸說,主動挽起褲腿、摘掉戒指,在泥濘裡挖掘起來。受到夏洛特的感染,瑪麗取來工具幫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同心協力發掘搬運著海邊的巨大化石。

此刻,夏洛特丟棄了自己的精緻,真誠地加入到瑪麗的工作中;瑪麗也放下芥蒂,向夏洛特敞開了心扉。

漫漫長夜,搖曳的燭光裡,她們並肩清理化石標本,情慾一觸即發。

這一晚,夏洛特不經意地只是想要一個稀鬆平常的晚安吻,不料卻天雷勾動地火。她從睡意朦朧間的臉頰吻,到下意識地還想吻瑪麗的唇,瑪麗從猶豫不決的回吻態度,到用盡全力釋放的佔有慾,兩人從彼此試探到出擊,一發難收。

藍天碧海,波瀾不驚的水波中,她們相擁而笑。這之前,大海只是瑪麗賴以生存的工作場所,陰冷潮濕,了無生趣;有了夏洛特,這裡便成為她們的溫柔鄉、是愛人的烏托邦。

『……她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應該是相擁入海,沉入海底,歷經地殼、地幔、地核的滄海桑田成為億萬年後的化石吧…… 』——豆瓣短評

圖源:新浪微博·Urbutterfly

自此以後,徹夜纏綿成為家常便飯。瑪麗的母親認為女兒變得懈怠和疏懶了,早睡早起變成了夜夜笙歌,小店也常常無人看管;夏洛特則找到了實現自我價值的機會,單調的蔬菜湯換成了烤蘑菇, 瑪麗破舊的家也被布置得充滿小資情調。

可是四周(或者是六週)的時光轉瞬即逝,夏洛特收到了丈夫的來信,她要回倫敦去了。分別前夜,她們沒有言語,只用身體溫暖彼此。(……此處省略一萬字)

鏡頭一轉,夏洛特收拾起自己的行李,特意往裡面放了兩塊石頭(默愛)。

「送別」一幕是瑪麗在全片中第二次難以控制自己情緒的展現(她是個非常內斂的人,第一次有情緒流露是在音樂會上)——內心不捨、淚眼盈眶。瑪麗在與夏洛特分別時,顧左右而言其他,突然提到了「天氣」,她說「還挺暖和的,去年這時候還下雪呢,現在天氣不錯」。一向不善言辭的瑪麗,冷不丁硬要跟夏洛特搭話,在整個影片中絕無僅有。哪裡是今年天氣暖和,分明是有夏洛特溫暖了她曾經冰冷的心。這是她在含蓄地將離情別緒傳達給即將遠去的夏洛特。

瑪麗用拉緊肩上圍巾捂住胸口的舉動,來掩飾分離帶給她的巨慟。不能挽留愛人,她只能頹然目送載著夏洛特的馬車遠去。

寒巷空寂,斯人已去,瑪麗又回歸到原本枯燥無味的生活中。她拉上了房間的窗簾,再次與世隔離,變得更加孤僻。

重病的母親不久去世,瑪麗徹底形單影隻。她只能靠對夏洛特的懷念在本子上塗繪愛人的背影。

朋友來看望瑪麗,也許她是瑪麗的「前」女友。從她們的對話中,我們可推知:瑪麗曾向她表白過,而她拒絕(傷害)了瑪麗。儘管她希望她們依然可以做朋友,但是瑪麗卻從此與她形同陌路,不肯努力嘗試這樣的關係。朋友點醒瑪麗,夏洛特是能夠釋放她內心的那個人,並鼓勵暗示她可以和夏洛特保持書信往來。瑪麗紅著眼睛若有所動。

終於,夏洛特的回信如期而至。

信中邀請她去倫敦大英博物館參觀,看一看多年前經她親手製作的那個被人們重新命名為「魚龍」的化石標本。

瑪麗滿懷期待,風塵僕僕地趕到夏洛特的家。

然而貴族的豪奢令瑪麗手足無措。

欣喜的夏洛特並沒有看出這些,她已經為她們的未來作了周全的安排:她為她準備了一間毗鄰自己房間的臥室,為她添製高檔的衣服,甚至替她設計房間的佈置。她不忍瑪麗獨自在那片惡劣的海灘辛苦勞作,希望瑪麗就此留在自己的身邊,共度餘生。

上層社會的大門即將開啟,只要瑪麗同意,就可以擺脫貧寒的生活,與戀人永不分離。

重聚的歡樂瞬間被自尊崩塌的刺痛衝散,瑪麗毅然拒絕了夏洛特的好意,她不願做被豢養的金絲雀,她有著勝於生命的事業。在愛人和化石之間,她選擇了後者。

這一場爭吵戲,看起來也很有深意。

瑪:我覺得我處於非常不利的位置。

夏:什麼?

瑪:我覺得我被誤導了……我是被邀請來參觀的,現在看來,我在某種程度上被蒙騙了。你為什麼在信中不提這一切呢?

(瑪麗的意思大概是:你這麼安排房間,你和你丈夫住我的對門嗎?)

夏:我想看看你的反應。

瑪:你以為我能融入你的生活,就像我的化石被你放在精緻玻璃匣子裡一樣……

夏:不,我沒有那意思……

瑪:想給我貼個標籤嗎?

(瑪麗的敏感和自尊溢於言表。)

夏:不!那不是我想要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想做出點改變,改變我們的生活。

瑪:這一定會讓你丈夫非常高興。

(瑪麗認為自己就像是夏洛特丈夫買走的那些化石,被貼上標籤放在展示櫃了。你丈夫樂意你的這種安排,他可以滿足他的虛榮心,一個化石達人住在自己家裡了。)

夏:誰在乎。

(夏洛特當時就急了,回了一句很率性的話,這是她的第一反應,我才不在乎他。我們倆說我們的事,你提他幹嘛,他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瑪:別拿我開玩笑了。

(情侶間吵架經典台詞。)

夏:羅迪對自己的生活非常滿意。因為你,他現在有了一個真正的興趣,佔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

(夏洛特趕緊解釋說,她丈夫現在熱愛化石事業,很忙,基本不著家。)

瑪:你說得可真簡明。說得像是我計劃的一樣。

(瑪麗至此非常生氣,她認為夏洛特這話的意思是說,正是她引導了她的丈夫愛好化石。你這麼說就像是我計劃好,這樣他就經常不在家,我可以趁虛而入似的。)

夏:當然不是。你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想回到之前沒有你的生活。

(夏洛特很理智,還想把話題扯回來。)

瑪:那我的生活呢?夏洛特,我的工作呢?

(漸入主題。)

夏:我受不了想到你在那些海灘上風雨無阻地受苦。現在你可以自由地做你重要的工作了,你的科學工作。

瑪:你不懂我。

(情侶間吵架傷人指數較高語彙,勿輕易使用。)

夏洛特想要以親吻來安撫瑪麗,被瑪麗無情回絕。

瑪:你的提議讓我覺得自己像隻被關在金籠子裡的鳥。我得去找今晚的住處了,你要是早點告訴我就好了,我本可以省下船錢的。

(省下船錢,比「你不懂我」還要傷人。)

這場爭吵,兩人的性格躍然屏幕。夏洛特的聰穎和熱忱:她每句話都沒有偏離主題,她會審時度勢在瑪麗發火時停下來,然後氣消了再繼續下一步;而她的提議極為大膽前衛。瑪麗則更加感性和偏事業型:她說出了幾乎所有在氣頭上會傷人的話,並表明自己將以事業為主。

在大英博物館,瑪麗如願看見了自己的化石成果,它已被冠以他人的名義存放在一個玻璃展櫃裡。

此時,夏洛特不請自來。隔著那厚厚的玻璃,隔著那具珍貴的魚龍化石,在男人們穿梭的大英博物館,兩個女人相顧無言。她們也許會相忘於江湖,也許會開啟一段真正意義的平等愛情。

影片定格在她們望向彼此的畫面,黑色的屏幕上滾動出復古的字體,伴隨著漸行漸近的海浪聲……

(導演在接受採訪時表示這其實是個HE的開放式結局,這裡的對峙才是兩人愛情的開端。凱特在回看影片時也認為結局充滿希望,「夏洛特勇敢地去找瑪麗,因為想讓她知道自己理解並深愛著她。而瑪麗在最後一幕傳達出對夏洛特的體諒,她也非常愛她,願意和她在一起……」)

仔細回想這部電影,結尾對視之前,她倆從未如此緊緊盯著對方看過。每次你看的時候,我都在低頭;我看的時候,你又故意移開眼神。而這一次,真是互相正視著對方。這之中有鬥狠,有和解,也有(瑪麗的)驚喜。

那麼,我們也姑且以此慰藉被影片冷得緊縮的心吧。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劇情確實頗為俗套:海邊、孤獨的靈魂、分歧、吸引、分離……那些想從電影中尋到一段曠世絕戀的人們,大可放棄。你只能從中看見一位生活艱苦的底層勞動婦女瑣碎的日常。如果懷著獵奇心理,想找點刺激,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所謂船戲,也不過短短兩三分鐘。 影片對愛情的描繪並無新意,顯得平平淡淡,故事起承轉合普通觀眾都能夠預料。

但《默愛》展現的本來就不只是浪漫的愛情故事。學術界的男女不平等是用來首尾呼應的,兩位女主的階級分化才是全片的筋脈。夏洛特甚至算不上瑪麗的知音。夏洛特的手,纖細、靈巧,那是用來彈奏鋼琴,用來繡一方精緻的十字繡手絹的。瑪麗的手,黑實、粗糙,布滿傷口,那是用來處理化石標本的。

兩人不同的「手」的特寫鏡頭,也預示著她們各自的生活軌跡:夏洛特躋身上流社會,她開朗、幽默、聰慧;瑪麗不善言辭、內向孤僻,難以融入人群。她們一旦離開那片海,也許注定永隔天涯。

圖源:新浪微博·Urbutterfly

但是當無數遍重新審視它時,我卻意識到吸引我的並不是單薄的情節,而是貫穿影片的各種小意象和瑪麗·安寧細膩的情緒表現。

影片中的小意象十分豐富,導演利用空鏡將之與情節巧妙融合、與情緒完美契合:

燭火、默愛、困在玻璃瓶裡的蛾子、啄螺殼的小鳥、海邊的小螃蟹、爬上花朵靜物畫和廢棄石塊的瓢蟲(在西方瓢蟲歷來象徵著幸運與愛情),被放生的甲蟲,夏洛特手中侍弄的、桌上和床邊小杯子裡的報春花(花語是初戀和希望),雞蛋,手絹以及其上刺繡的紫羅蘭(花語是永久的愛和美麗、質樸和美德,紫色的紫羅蘭則寓意在夢境中愛上你),被裝飾的鏡子、垂死的飛蛾、落單的螞蟻、倫敦旅社窗前的死蒼蠅……當然少不了前面提到的兩位女主的手。

弗朗西斯毫不吝惜地以淺景深特寫鏡頭來貼近人物,適時輔以遠景和全景展現,不加修飾的自然光攝影,更好的突出環境、映襯心情。

因為整部影片其實都是基於瑪麗·安寧的視角建立的。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她的情事……這也就解釋了西爾莎·羅南飾演的夏洛特不夠立體的問題。夏洛特這個角色不需要立體,她只是瑪麗眼中的一個愛人,就像那些經她慧眼識別的化石一樣。

西爾莎·羅南為拍攝電影也做足功課,她對於夏洛特這一角色有自己的理解:「瑪麗給了她情感上治癒自己的時間。她感受到了來自對方的關懷和溫柔,這是她一直渴望的。夏洛特想要去愛,想要被愛。她只想有個人可以簡單親密地觸碰自己,照顧自己。這份感情點燃了她的某一面,讓她覺得自己是有價值的。」

我們可以明顯看出導演的意圖:19世紀的英格蘭,被極端父權和階級分化統治。瑪麗醉心於化石研究,但是她無法躋身真正的科學家行列,她的成果被肆意掠奪。這樣的環境造就了她沉靜被動的性格,輕微社恐也使她不易為人們所銘記。歷史書中對她的記載少之又少,導演想要為她加入某些色彩,使這位偉大的化石獵人留給世人的印象不再單薄蒼白。同時,夏洛特則是導演想要表現的當時女性在父權社會中被壓抑的另一種狀態:即使身在豪門,衣食無憂,她們也同樣孤獨失語。

導演正是想為這兩類女性發聲,在她們被湮沒的浩瀚歷史中,給予她們一場愛情,哪怕如煙花般短暫。

夏洛特的愛是明麗的,她可以為瑪麗一塵不變的生活調出一抹亮色。瑪麗的愛是溫暖的,你不敢下水,我就先下去,再扶著你不會讓你跌倒;你喜歡彈琴,我就為你爭取到聽演奏會的機會;你要搬這塊石頭,我就和你一起搬;你要走,我不能挽留,也會目送你到路的盡頭。

圖源:新浪微博·Urbutterfly

用夏洛特來映照瑪麗,用瑪麗來溫暖夏洛特,可謂匠心獨具。如果說瑪麗是弗朗西斯手中的默愛,那麼夏洛特就一定是瑪麗心中的魚龍化石,最特別的那一件。

所以,只要瑪麗的形象塑造成功,這部電影就已經圓滿了。而凱特·溫斯萊特不負眾望,以精湛的演技撐起了整部影片。

『附:一點都不乏味,而且古典的意境不顯刻意,沒有那些華麗的佈景,一盞燭、一片海,一簇花、一塊石,足矣。肥溫再次展現了神演技,拙笨的體態、靈活的手、敏感的心、充滿故事的眼睛,羅南的表演也毫不遜色。兩女主之間的反差萌實在有戲……』——友評

真是這樣!

請別被情節束縛,且多看幾遍,你會發現所有情緒都在凱特的眼波中流轉。

豆瓣短評和新浪微博裡有幾則寫得特別好,摘於此:

『 ……凱特不愧是影后,演技犀利,體態動作微表情。她低頭她沉默,卻覺她有千言萬語在娓娓道來。』

『全片瑪麗台詞不多,但隨著劇情的推進,凱特的眼神幾乎在每一部分都有著極細微的變化,從開始接觸的冷漠疏離,到被迫接待夏洛特時的僵硬不耐煩,再到照顧生病的夏洛特一段時間後情愫暗生,舞會上看到心上人和別人相談甚歡的不安慌張,一個人淋著雨回家後的默然失神,再到兩人熱戀時的歡愉炙熱,凱特幾乎用眼神訴說了全部的心事…… 』

『……溫斯萊特將孤傲內向、隱忍堅韌、外表冷若冰霜內心暗藏激情的瑪麗演活了……』

『 ……眼神戲實在太好了,脆弱的,委屈的,內疚的,愛慕的,掙扎的……』——新浪微博短評

瑪麗如默愛一般,外表堅硬,內裡柔軟,凱特將這種克制而深情演繹得淋漓盡致。自卑與孤傲共存,渴望與隱忍同生。

談到《默愛》,就不得不與豆瓣上好評如潮的8.6高分之作《燃燒女子的肖像》相比較:

「燒女圖」並無劇情可言,節奏略鬆散,它賦予故事背景無菌化,將人物置身於一座真空似的海島,這種架空,就像偵探小說暴風雪山莊式的表達,虛而不實;以女性的凝視串接全片,像是一幅幅溫吞的油畫,經由導演刻意擺弄,美則美矣,卻有形無神,充滿匠氣。兩位主角「愛上」和「分開」都是劇情所設,她們之間的對視,沒有真情流露,只剩下呆板的張望;她們最後的分離,沒有絲毫抗爭,只是「詩人的選擇」。重複的作畫片段過多易令人怠惰,鮮豔明麗(紅與綠)的色彩太盛會顯得矯揉造作,累積堆放的意象太複雜則是一種學究故態。

《默愛》的情節肯定有嚴重硬傷(誰讓導演那麼自信,不請編劇偏要自己來寫劇本),節奏也確實存在著問題,但瑕不掩瑜,它並不拖沓,經細細咀嚼後勁十足。且每個鏡頭都有著深刻含義,象徵符號的各種切入何情何理,適時適景;那渲潤全片的海浪聲,開篇黑屏時即起,結尾字幕畢才止,風聲與海濤交織,聲浪愈來愈近、愈近愈烈,從始至終貫穿,令人彷若置身那荒寒陰鬱的海岸,沉浸其中,不能自已;萊姆雖然也是個海濱小城,但它並未被矯作成為無菌化的真空;導演的立足點,也不再是女性的凝視,而是社會的注視。從這幾點兩相對比,《默愛》天然純美,樸實無華,更顯其難能可貴,無疑高明得多。

然而這樣一部佳作被淺薄無知者踩評為7.1分,令世人被誤導錯失觀看的機會,實屬冤枉。聽愚一見之:這部影片需要你靜下心來,反复看,逐幀看,調亮色度、調慢倍速,看兩大女神如何眉目傳情,如何翻雲覆雨。看後當深思,若愛情與自由、名氣與事業置於同一天秤時,你是否能如瑪麗般抉擇。

『 ……不是比化石還冰冷的愛情,是如海浪拍打後的安靜,如畫筆摸摹後的珍貴,如藥膏塗抹後的細膩,如難以打破兩牆之隔的地位懸殊的愛……』——新浪微博短評

沒有盪氣迴腸的情海翻波,沒有令人悵惘的世俗阻礙,只有大海無情地潮起又潮落。陰冷的色調下,《默愛》如此獨特,褪去它的外殼,竟是這般熠熠生輝。

正是這樣一部優秀獨特的女性電影將我們的審美提高到山巔,再也回不去從前。

那化石般的愛情,屬於瑪麗和夏洛特,也屬於片中的凱神和莎莎。她們勿需台詞、旁白、道具來推動劇情,只以眼神的交鋒、姿態的表白,足矣。 畢竟,女神與女神的CP,有生之年,僅是相遇在那片海,便已感恩!

觀影之智不在片中,亦不在豆瓣,而在片外,全憑觀眾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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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

《默愛》的後勁:沉浸體驗式的閱片過程,前所未有

有一種匠心,如同化石,億萬年生成,埋藏在堅冷平凡的外殼之下,只等待著被發現、被欣賞。《默愛》就是這種匠心。在第一次看完影片之後,我幾乎不能確定它的優點是什麼?但就是感覺到「好」,卻無法言語。隱隱覺得可以共情,而又沒能共情;想要代入,卻找不到入口。

這種匠心就是克制。當你的情緒如潮水般湧來時,它卻像水閘令巨浪戛然而止。這種克制,將每一場可能的濫情轉化為一次次安靜的撫慰。在《默愛》中,凱特·溫斯萊特對於自己角色的把握令我折服。折服的原因是,我沒有想到她能將隱忍和激情、堅硬與柔軟這些完全矛盾的元素糅合得如此和諧。她讓這位曾被主流社會剝奪顯赫聲名的古生物化石學家,享有了一段難能可貴的愛情。影片中瑪麗·安寧這個角色沉靜執拗的個性與化石觀察的天賦,通過凱特精湛的演技詮釋,閃爍著出色的光芒。

看了一個《默愛》線上訪談節目,導演談起創作動機,他說他並不想寫一部傳記電影,因為歷史書中並沒有對瑪麗·安寧太多的記載,「她(瑪麗·安寧)處於階級分化的社會之中,來自工人階級,卻成長為傑出的古生物學家,進行了最了不起的科學發現。我希望盡我所能,讓瑪麗得到昇華,給她一段她應得的、充滿尊重的戀愛關係,向她致敬。而男人們忽視她、剝奪她的科研成果。我想象不出她和男人會有怎樣的關係,因為當時的女人們,只能是丈夫的附屬品。我希望她能與別人建立平等的聯繫。在我看來,她應該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凱特則說:「我極度敬仰她(瑪麗·安寧)……她生活在父權社會之下,一貧如洗,自學成才,她令人敬畏又富有同情心。那些有權勢的男人購買她的發現,署上自己的名字……對我而言,瑪麗很神秘,她充滿力量也很美麗。」這真是相當精彩的角色闡述。

不可否認,瑪麗算是她同時代人物中的另類,而這部關於她的電影,亦非主流作品。

同類題材的影片要麼激烈悲愴,要麼哀怨綿長,再者就是淒婉悱惻。而這部作品就如「默愛」(化石)本尊,是需要挖掘和打磨的瑰寶。用夏洛特(劇中人)的話來說,「在未經訓練和缺乏辨別能力的眼睛面前,化石的外表也只是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而已,外行只會覺得沉悶」。但對於劇情推理愛好者雲集的磕石協會則不同,畢竟這種沉浸體驗式的閱片過程是極為難得的,探索劇中角色的舉手投足、觀察人物眉宇間的細微表情樂亦無窮;或小小擺件、幾隻昆蟲,或一束野花、一方手絹都藏有線索,發掘這些才是真正的趣味……

想要看懂本片,觀影人需全程將自己代入為瑪麗·安寧。

影片中瑪麗的人設為四十二歲。在當時,她沒有丈夫沒有孩子,與老母親住在海邊。這種生活方式已經與世俗很相悖離了。

她每天的日常極其枯燥單調:

早晨去海邊拾撿貝殼或小默愛,這些小玩意兒是遊客們喜歡的物件,稍微能賣些價錢。

回家後簡單清洗泥濘的身子,和母親一起吃簡陋的早餐。

處理大一些的化石,順便守店。

晚上,和母親一起擦拭小瓷器擺件,那些小瓷器代表著母親逝去的八個孩子(母親一共生了十個孩子,死了八個)。

然後在微弱的燭火下繼續化石記錄整理工作。

一、失語者(前期)

瑪麗:

與母親。她們是至親,但是缺乏交流。

與前任。她們可能曾經親密,但瑪麗目前總是躲著她。

與醫生(小鎮居民)。即便有人想向瑪麗示好,她也會抗拒。沉默是她最慣用的對策。

與化石購買者。只有生意關係,沒有過多的討價還價餘地。你願買就買,不買走人,恕不遠送。

與瑪麗的自願疏離不同,夏洛特則是被迫閉嘴的失語者。

夏洛特:

與丈夫。必須優雅地唯命是從。丈夫在自我介紹之後甚至完全沒有想到還需要介紹她。丈夫和人談事業,不能說話,不能亂碰東西。和丈夫用餐,沒有選擇餐廳的權利,沒有點餐的機會,只能靜靜地坐著,像一尊擺設。

與僕傭。除了砸東西,無計可施。我不想去,我不要去。但最後都得去,因為僕傭是丈夫的傳聲筒和監督器。

與外界。只能保持禮貌的微笑。

打破瑪麗寧靜生活的人是夏洛特。這得多虧了夏洛特的丈夫默奇森先生。夏洛特因為小產失去了孩子,正經歷著人生的低谷。醫生建議輕度抑鬱的夏洛特在海水中沐浴、在海邊散步。默奇森先生便帶著妻子來到萊姆這座海濱小鎮。為什麼偏偏是萊姆呢?因為默奇森是個狂熱的化石愛好者,而萊姆鎮上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化石界專家。其實瑪麗的名聲早就在倫敦的生物科學領域響徹一方了,只可惜沒有人願意用她自己的名字為她自己的發現成果署名。

能帶著太太治療心理和身體的疾病,又能見一見偶像,默奇森何樂而不為呢?

只可惜,夏洛特並沒有好轉起來。她似乎病得更嚴重了。陰鬱的她,就像萊姆的天氣,使丈夫想要逃離。

二、感情線

很多人提出,本片的感情線一團糟,瑪麗與夏洛特愛得太突兀。又有不少人對比另一部同類型影片《燃燒女子的肖像》得出結論:瞧人家兩女主,一個畫家一個小姐,一個作畫一個被畫,終日相對,終於對上了眼相愛,人家就愛得一點兒也不突兀;再回頭來看看《默愛》,一個化石獵人,年紀大身材壯實,衣服一點兒也不講究,雙手總是髒兮兮,另一個貴婦人,年輕有顏值,有老公有錢還有病,她們倆怎麼可能相愛?不,她們不能在一起。因為這不合乎邏輯。

那麼,邏輯是什麼呢?每天相對凝視,就可以相愛。這便是大眾的邏輯嗎?你每天凝視著手機電視機,你讓手機和電視機也回愛你試試。愛情的火花是靠對視而閃現的嗎?沒有慾望的凝視能產生愛意嗎?你可能要說,當然能,沒有別的東西可觀,成天就這樣相對而視,只能愛上了。哦,原來《燃燒女子的肖像》裡的兩位主角是被迫相愛的。

那麼,瑪麗和夏洛特為什麼就不可以相愛呢?她們至少還有言語的交鋒和肢體的接觸。

1、初識

瑪麗對夏洛特的感覺從一開始就與眾不同。那是對外表的吸引,克制隱忍到不能自拔的。

第一次見面時瑪麗對待默奇森夫婦倆的態度是不同的。

她只瞥了一眼夏洛特的丈夫,卻仔細地打量了夏洛特。這種獨特的審視,難道不可以理解為「夏洛特對她有吸引力」嗎?年輕漂亮的貴婦人,符合瑪麗的審美。比起《燃燒女子的肖像》中呆板的女性凝視,瑪麗對夏洛特的愛意萌生,我倒覺得更為可信、更為動人。搬個牛頭,對準馬嘴,我們能指望它們日久生情嗎?相親的時候,第一眼都沒看中,會因為對坐觀察而相愛嗎?當然不行!可是很多人卻能夠第一眼就認定自己的真命天子(女)哦。

瑪麗對待默奇森和夏洛特在海灘上和自己工作的態度也是截然不同的。

夏洛特的丈夫默奇森主動提出想跟隨瑪麗學習化石識辨技能,但他第一天就遲到了。瑪麗並沒有在家裡等待這位願意付錢的金主,而是自行前往海邊,獨行其事。默奇森來與不來,幾時來,來了能有什麼收穫,她一概不在意。

和夏洛特一起到海灘的時候,瑪麗周到地為夏洛特準備了專用皮鞋(她想到了貴婦的鞋不適合在海灘石子路上行走)。雖然夏洛特一直鬱鬱寡歡只肯走在後面,但是瑪麗明顯有放慢腳步,時刻關注著她是否跟上自己的步伐。

她向夏洛特分享自己帶的乾糧。貧寒的瑪麗願意掰一半餅遞給夏洛特,實屬不易。平時,她從未在外面吃這麼紮實的食物。她總是在早餐前先外出撿石頭,回到家喝幾口寡淡的菜葉湯。由此可見,為了陪著夏洛特在海灘散步,瑪麗做了對她而言很認真的準備工作。

然而這兩個性格迥異的女性並不融洽。在瑪麗看來,夏洛特無聲地拒食她的餅,是矯情的;對於此刻瑪麗的工作,夏洛特的存在也是多餘的。所以當夏洛特以居高臨下的口吻說出「你不應該挖出那塊石頭嗎?我丈夫說你將演示給我看」時,瑪麗一下就狂躁了。瑪麗就是這種人,你千萬不要惹她生氣,不要引出她的負面情緒,她一生氣就口不擇言。她不挖那塊大石頭有她的理由,心情不好就懶得跟小夏解釋。夏洛特只要一直問她事實類問題,便可相安無事。

但夏洛特還不了解瑪麗。她不高興瑪麗不給她講解,瑪麗更不高興小夏嫌棄她的餅,還要她講解基礎知識。夏洛特一口一個「我丈夫」,在事業女性瑪麗眼中是不屑一顧的。你丈夫讓你去海水沐浴,讓你在海邊散步,你大可以自己去呀。而我,只是因為收了他的錢,勉為其難陪著你。你在不在這裡看我工作,我都無所謂。

於是她輕蔑地回了一句:「你丈夫離開你了。」

瑪麗覺得,我按照你丈夫的意思帶你認化石了,你都不合作,也不吃餅,還對我的工作內容指手劃腳,你哪來的底氣?說到底還不是被拋下的人嗎?

針尖對麥芒,越懟越來氣。

我們其實是可以理解瑪麗的,她是化石界的學術大牛,小夏相當於那個學科的文盲,大牛能忍受文盲對她做出指教嗎?

2、照料

瑪麗和夏洛特的感情關係轉折點在於夏洛特生病。小夏因受了瑪麗的激將,賭氣去海裡沐浴而發起高燒。那天她很不舒服,但還是提著鞋子去了瑪麗家。

為什麼都病成這樣了,還要去瑪麗家呢?以下有三種解讀的觀點:

1.純感性的角度。夏洛特對瑪麗有感覺了(這似乎不現實,畢竟二人前一天不歡而散)。

2.純劇情理性推理。默奇森安排好了夏洛特每天的活動,即一定要去找瑪麗,跟著瑪麗學習挖化石。僕人是丈夫很好的眼線和督促者,小夏必須按丈夫的安排作息。

3.感性理性各參半。夏洛特是去向瑪麗還鞋並道歉的。她可能意識到自己頭一天的態度不是太好,得罪丈夫的偶像並不明智。再加上自己從來不希望「孤身一人」。

夏洛特的這場病緩和了瑪麗的態度。誰會去為難一個病嬌呢?何況人家之所以生病,是因為下了海,下海的一部分原因是受了你的慫恿。

瑪麗一半負疚一半憐憫,日夜照料病人的精神值得大家學習。但她很顯然對夏洛特動了心。她在聽到小夏夢中囈語時流露的疼惜,她在為小夏抹藥膏時克制的情慾。哦,對了,買藥膏的錢還是自費的,買藥膏要見的人還是自己一直躲避的前任。她在守護著昏睡的夏洛特時,以欣賞的眼光,拿起畫筆為小夏的背影作畫……這,不都是愛的表現嗎?

3、暗戀

不過,夏洛特病情好轉甦醒過來之後,瑪麗又恢復到先前的疏離狀態。於是小夏主動提議去海邊散步,並在瑪麗面前脫下襪子。看似雲淡風清的一場戲,在瑪麗內心卻可能早已驚起萬丈波瀾。

暗湧是壓制不住的。夏洛特撫過她的肩,她會有所觸動。更不要說,夏洛特當著她的面,脫下襪子。

對於怨婦小夏來說,瑪麗給她充分展示自己的空間,脫襪子也可以看成是她覺得在瑪麗面前,調皮一點也很安全。

脫下襪子是夏洛特釋放天性的開始。但聰明的她立即發現了瑪麗的眼神不對勁,她對瑪麗之於自己的情感產生了懷疑。

瑪麗對夏洛特的暗戀很容易看出來,凱特幾個小表情搞定。夏洛特是怎麼喜歡上瑪麗的卻讓觀眾傷透了腦筋。有一種觀點認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再多的好感也是往姐妹檔上靠啊。

首先,對夏洛特這個人物的性向,影片沒有交代,那麼就會出現三種可能:宇直、雙、櫃中人。凱特說她為了拍攝電影做了充足的前期準備,她讀到過那個年代許多女人之間往來的情書。書信裡用詞情意綿綿,甚至有露骨的船戲描述。因為在壓抑的維多利亞時代,社會允許「浪漫的朋友」同床共枕、牽手寫詩。而這些女人,大多數是已婚婦女。小夏就是個已婚婦女。

其次,凱特和導演在訪談中都曾說過,這部影片不在意表現出櫃唯艱,也不在意講一個世人面前遮遮掩掩的故事。它就只是一段愛情,不分階級不分性別。

再次,又必須以《燃燒女子的肖像》來做個對比,那部影片中兩位主角的感情萌發比《默愛》中的瑪麗和夏洛特更快,那邊兩位都是未出閣的閨女,坐著相互望向對方,畫畫與被畫畫,更應該發展出一段友情才是。有人說《燃燒女子的肖像》中的感情相當自然,看著那兩位眉目傳情,就是愛情。可是,從哪裡看出她們就眉目傳情了呢?我們只能看到兩個女人面無表情地對坐吧。而且《燃燒女子的肖像》也沒交代畫家和小姐之前就是愛慕同性啊?

這麼說來,《默愛》的感情線又突兀在哪裡呢?突兀在觀眾壓根兒看不出夏洛特幾時對瑪麗動了情。

夏洛特的人設一直不明朗,這才有了兩人「感情突兀」一說,也不全怪觀眾。要想解開這個結,需要高屋建瓴地理解影片的視角。全片是以瑪麗的視角呈現的,在訪談中導演也說過他不想要拍成傳記片,這樣講來就合情合理了:傳記片是第三人(上帝)視角,而瑪麗視角只能是第一視角。這和我們寫作文是一樣的,以第一人稱來寫的文章,不可能寫出其它人物的心理活動。

無法通過瑪麗的視角表現出夏洛特的心路歷程,並不意味著夏洛特這一角色就是工具人。事實上,夏洛特的情感發展一直有跡可循。

面對丈夫赤裸的身體,夏洛特反感地閉上了眼睛,她不怎麼享受和丈夫的床第之歡。但是她十分依賴丈夫,想要靠過去取暖。從她丈夫的口中,我們得知夏洛特曾經是個「活潑、聰明、有趣」的好妻子,可見她的婚姻本身並無問題。但是,她的丈夫對待她並沒有溫度。

夏洛特最開始對瑪麗是完全沒有感覺的。如果一定要追問她對瑪麗有什麼印象,那麼很可能是一種怨怒:憑什麼同為女人,瑪麗就可以得到男人們的尊敬和崇拜(哪怕只是表面的),而自己卻得不到丈夫的尊重。

她被丈夫「遺棄」在萊姆小鎮治療抑鬱症,是被迫與瑪麗相處的。一個年輕貴婦不可能具有先進的階級平等意識。瑪麗的身份顯然低於她,她也不是如丈夫一樣的化石愛好者,所以她不可能對瑪麗有多景仰。

但她對瑪麗照顧病中的自己是心懷感激的。一個本性善良的人,對自己的救命恩人當然會卸下防備。

小夏幫瑪麗做家務失敗時,先笑後痛哭

夏洛特覺得自己這點小事都幹不好,灰頭土臉的,先是自嘲的笑,同時想起自己小產的事情,笑著笑著就哭了。她能倒在瑪麗懷裡痛哭,就是對瑪麗最大的信任。

半昏迷中被悉心照顧,後背前胸被親暱地塗抹藥膏,瑪麗還把唯一的單人床讓給她,自己天天枕著椅子睡。享有如此寵愛換誰都會生出柔軟的小心思吧。何況後來同榻而眠、耳鬢廝磨,夏洛特對瑪麗漸生情誼其實也不算突兀。

4、試探

這裡還有一個場景不可忽略,即夏洛特詢問瑪麗是否有孩子。夏洛特覺得瑪麗很會照顧人(其實只針對她),問她是不是因為有孩子才磨練出來這樣的心性。

小夏懷疑瑪麗是不是像照料孩子一樣對她?這句問話很有趣,這是一個試探。當你感覺這人對你特別好,想弄清楚她是不是喜歡你時,不妨去探探她的口風。瑪麗倒直爽地回答說自己沒有孩子,那就是明擺著不是像愛孩子一樣對她呀,那是什麼呢?是另一種愛!

由於時代侷限性,在夏洛特的認知裡,孩子是人生必備。瑪麗成為了一個特殊的存在:科學家,有工作,不需要孩子,有才華且生活低調,外冷內熱、細緻溫柔。這樣的人是夏洛特生命中不曾遇到過的,她會不會被瑪麗的獨特魅力所吸引呢?

瑪麗竭力爭取夏洛特和自己一起去音樂會的權利,是因為她無意間看到小夏彈奏家裡閒置的舊鋼琴。只一個小小的舉動,瑪麗便心領神會小夏喜愛音樂,較之夏洛特的丈夫,無視妻子的愛好,這是何等的細心和體貼。有了這樣的對比,夏洛特會不會被瑪麗的溫暖以待所感動呢?

5、回應

夏洛特在音樂會前握住了瑪麗的手,這讓瑪麗覺得小夏在向她示好。她顫巍巍地摩挲著對方的手指回應。

可音樂會上夏洛特卻沒有坐到她身邊,這令她難以抑制地生起悶氣,是的,瑪麗吃醋了。你剛才還與我主動牽手,現在卻和別人談笑風生。情緒累積,中途離席的瑪麗才會寫出了那首傲嬌的小詩。

夏洛特從進門責備到搶看日記,已是關係非常親近的做法了。而看完瑪麗的情詩後,她不僅明確地表白,還試圖撫手。從這裡開始,瑪麗由強勢的一方,變成了陷入愛河時示弱的一方。

因為視角原因,觀眾容易代入瑪麗,見她所見,想她所想,但是如果導演沒有給暗示的話,她也不可能寫出那首患得患失的小詩。瑪麗感覺到小夏有可能也愛著她,觀眾也這樣覺得,只是瑪麗和觀眾都不敢確定。

導演步步用心、層層深入的安排情節,一會小夏摸了瑪麗的肩,一會小夏脫了襪子給瑪麗看,一會小夏不願意離開她回旅館去,一會兩人分享一張床,甚至小夏拉了瑪麗的手。以至於連瑪麗都意識到夏洛特有可能對自己中意,觀眾們卻還看不出來嗎?

瑪麗對夏洛特是我見尤憐的愛。夏洛特則是在被瑪麗精心呵護、無微不至的照顧中感受到了她的溫暖啊。誰不愛一個如此體貼的人呢?何況這個人喜歡你?

那夏洛特有沒有表現出她也在意瑪麗呢?

音樂會鬧彆扭後的第二天,夏洛特陪著瑪麗挖化石。她看中的巨石,正是兩人第一次在海灘時瑪麗拒絕搬回去的那一塊。當初沒有去半山腰挖掘,因為一個人是搬不動的。如今那塊化石被雨水沖刷從半山腰跌到了山腳的淤泥裡,被小夏看中。瑪麗本能地否定小夏想搬動它的提議,她早已習慣一個人獨自工作,一個人當然搬不動。此時的夏洛特不再羸弱,反而挽起衣裙,甚至摘掉了婚戒,執意行動。到這兒,我們恍然大悟:原來不止瑪麗心細,夏洛特同樣也記得她倆吵架前那塊被看中的石頭。這是平等的關係呀,難道不是雙箭頭?

6、釋放

所以從瑪麗的角度出發,兩人晚安吻發生點什麼事,是很自然的。

而夏洛特呢?從病倒瑪麗家到擦槍走火的晚安吻之間,她對瑪麗的親近、崇拜和喜愛都是界限模糊的。但有一點值得肯定,瑪麗特別尊重夏洛特,夏洛特可以自己做任何決定;在她丈夫那裡她則從沒有選擇的權利。夏洛特與丈夫的相處之道符合維多利亞時代傳統意義上的夫妻關係,即妻子從丈夫身上獲取金錢維持生存,丈夫對妻子進行精神操控並磨滅她們的人格。

瑪麗讓夏洛特來開鑿化石的第一刀,這塊石頭便是她們倆的共同成果了。處理化石這場戲,從探問到讚美,從崇拜到心疼,夏洛特也用眼神詮釋著愛意啊。

自然而然,那場晚安吻的設計水到渠成,是全片第一次高潮。它將夏洛特對瑪麗的依戀之情自然過渡到情慾之需。

這不是所有觀眾都能感受到的,懂的自然懂,看不懂的不能強求。

三、覺醒(中期)

這部電影很棒的一點就是:處處欲,卻色而不淫。

三場親密戲,第一場乾柴烈火,第二場空靈美好,第三場尺度感人。

這幾場戲是推動情節發展的關鍵,也是瑪麗和夏洛特感情深入的見證,並不像某些粗略觀影者或假裝純潔人士認為的「可有可無」,它們是影片必不可少的環節。正是從這三場親密戲中,觀眾們才可窺見隱忍的瑪麗和勇敢的夏洛特。

很多時候,我們會疑惑為什麼老實人瑪麗不主動呀。因為她很尊重小夏,小夏有意願,瑪麗才會進一步。就連抹藥膏她都會自我審視,生怕佔了小夏便宜。這之前,睡一張床的建議也是在小夏動身讓位一下之後,才真的開始執行。

瑪麗喜歡夏洛特的青春靚麗,但她不敢奢望這是雙箭頭,即便有了後來的摸肩膀,脫襪子,穿衣繫帶,抹香水,拉手,讀詩,表白,摳手心,瑪麗還是不敢確信夏洛特能接受她。

她是那樣的含蓄扭捏,對方不開始行動她也不會主動起頭。她要等對方的明確信號,而她絕不是發出明確信號的那個人。這或許跟她的生活經歷有關,也或者是她曾經受過傷害,如今理智疏離地面對世人,她對感情克制又防備。但她的眼神騙不了旁人,又怎麼能夠騙過聰明的夏洛特?

所以關係的每一次進步都是小夏推進的。

晚安吻一場,瑪麗也是在被小夏連親了六下之後,才開始反攻索吻的。

夏洛特勇敢熱情、不計後果,她做事跟隨自己的本心。她在晚安吻親偏了之後僅僅頓了一秒鐘。當她意識到瑪麗也猶豫著可能想要吻她,便毫無保留地向對方釋放了自己的愛和激情。瑪麗感覺到夏洛特如此明顯的用意時,情緒才開始爆發。

當然內心沒有愛情的人是絕對無法從一個晚安吻過渡到情人間親密接吻的呀!也許只有這樣勇敢的夏洛特才能打開瑪麗的心扉。

一旦關係明確下來,這段感情就不再有任何躲閃。她們與世界上所有戀人一樣共浴愛河。瑪麗總是一臉寵溺,對夏洛特千依百順。她會記得小夏說過的每句話,包括最開始她們不愉快時的爭吵,夏洛特說過她留在萊姆的目的:在海水中沐浴。

她也會滿足夏洛特所有要求,包括不厭其煩地為她講段子。

「大器小伙」那個葷段子的風格和瑪麗日記那段小詩的風格是一致的,也就是說她熟悉當時流行的各種段子。那麼瑪麗是一個刻板的人嗎?當然不是啊,她一個無視權威、會寫小詩的人,怎麼可能正經到無趣呢。只是她的有趣是限定對象開放的,小夏央求瑪麗再說一遍,是在享受身為限定對象的特權啊。

說起小夏穿瑪麗的毛衣,想起以前看晉江的百合文,寫女帝的一般都會有愛妃穿女帝的內衣晃蕩這個情節,女帝上朝去了,愛妃就穿起了女帝的內衣,結果女帝殺了個回馬槍,看到愛妃穿著自己略大的衣服,頓時覺得色氣四溢,心情激盪,朝也不上了,抱起愛妃就上船了,之後大臣就會上書,女帝請控制住你自己,不要荒廢朝政。

衣服有一種屬於和本屬於的性質,愛人之間互相穿,和平常人互相穿意義不同,而且衣服上會有對方的氣味。夏洛特穿著瑪麗的毛衣,昭顯她們的關係親密無間。

臨別前夜的那場交歡,也有部分觀眾不能理解:為什麼就不可以再溫柔些、唯美些?甚至有人責怪導演,說導演不懂女人。

恰恰相反,這一場戲實實在在是由凱特和西爾莎親自設計的。

凱特在最近一個訪談中提到,《默愛》的船戲不想太「polite」(有禮貌的;客氣的;儒雅的;應酬的;禮節性的;客套的;上流社會的)。因為她們想要展示女性之間確實存在這種(當時男權社會認為不存在的)激情。

根據歷史學家特蕾絲·奧尼爾的作品《不能說的秘密:維多利亞時期女性的性、婚姻以及禮儀指南》一書中記載,維多利亞時期,女性的床事如同定時打卡,表現得「過於投入」或者想要換種姿勢都是不被允可的。當時的專家認為「姑娘們站著或是跪著完成性事是享受不到樂趣的,肯定會受傷」,所以這些姿勢也是被禁止的。

西爾莎剛開始對《默愛》的親密戲份也感到緊張,但是她覺得自己很幸運,因為導演非常尊重女性演員,允許兩位主演一起商議這場戲,可以按照她們自己的想法演繹。重頭戲則是凱特選擇在西爾莎生日當天拍攝的,凱特對於這場親密戲感到有從未有過的自豪,她覺得很自然和平等,「那是一次非常愉快的經歷」。

在沒有任何對白的狀態下,凱特與西爾莎以身體接觸和面部表情展現出兩人對彼此的渴望與愛慕,細膩的肢體語言讓情感恣意流露。

凱特說:「那個年代的女人們也不太會在明面上表達愛意,只有關起門的親密戲你才能看得出這倆的真實渴望和關係緊密程度。」

瑪麗和夏洛特確實離經叛道地解鎖了當時很難啟齒的各種姿勢。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夏洛特才是在船戲中處於主導地位的那一個。

西爾莎說:「對比工作和船戲,你會發現瑪麗平時很強勢,夏洛特平時很柔弱,但是船戲就角色對調了,因為這段關係讓大家覺得安全到可以展現出自己的另一面。」

小夏仰視、崇拜、依戀瑪麗,在生活中,她可以向瑪麗撒嬌。但愛欲打破了固有秩序,夏洛特比瑪麗更勇敢和熱烈。瑪麗寵溺她,包容她,抵不住她的堅持,所以每件事都依著她。

至於親密戲的尺度,並不算特別大,不過是效果十分逼真罷了。很多人大概分不清衝擊感是來自於裸露度還是(坐臉的)新穎度,亦或演員們的嬌喘和臉紅。

凱特不是解釋過了嗎?這次拍攝經歷讓她對女人有了新的看法,她第一次感覺演繹船戲百分之百的安全,因為女人才真正懂得女人想要的是什麼。

四、重生(後段)

影片後段節奏加快:瑪麗經歷「小夏回倫敦」、「媽媽過世」、「前任深談」,可謂成長迅速。

小夏的離開,讓瑪麗絕望。她以為這一別將是永訣。目送夏洛特的馬車直至路的盡頭,是不捨;回到家中拉起窗簾關上房門,是封閉自我。從此瑪麗將自己置於一種失神的狀態。

母親去世,對於瑪麗來說,是巨大的打擊。但我們沒有看到她流下一滴眼淚,她的木然反應更令哀傷加劇。有時候哭出聲來,才是更好的情感傾洩。

瑪麗是怎樣緩解悲傷的呢?她繼續畫著夏洛特的背影。

直至前任來訪,通過與瑪麗一系列對話,我們才醒悟到瑪麗對夏洛特的一切反應都應該和前任對比:

前任和小夏的相同之處:她們都金髮碧眼、生活精緻,善於與人交際。(瑪麗就愛這樣的貴婦款)

不同之處:通過前任收硬幣和小夏搶日記的兩個橋段,就該知道小夏經濟條件更好,更能說會道,更強勢,更活潑、更勇敢、更年輕,可能更聰明。

前任是來與瑪麗和解的,我們可以注意到,最開始瑪麗並沒有被觸動。她保持著慣有的冷峻和疏離。但當前任提到夏洛特的時候,瑪麗的眼眶立刻就紅了。

有人說這部影片沒能表現深情與眷戀的愛意,說瑪麗和夏洛特不過是一段露水情緣,兩人僅僅是因孤獨而相互取暖。

這是眼瞎吧?先不論瑪麗是怎樣送走回倫敦的夏洛特,也姑且不理會她默默地塗畫著夏洛特的背影,或是假裝沒看到她一提起夏洛特就會淚水盈眶,單是這收到夏洛特來信時的舉動,不是深情是什麼?還不夠眷戀嗎?

瑪麗來到倫敦小夏家,兩人爭執。很多觀眾又不以為然了,認為這裡她們注定要因階級差異而分道揚鑣。其實小夏主動親吻瑪麗以示挽留卻被拒絕,意味著兩人互信程度增加。這是一件大好事。

獨立女性瑪麗女士是個不自由寧願死的人,所以夏洛特看似「包養」她的建議讓她以為小夏也想體驗傳統丈夫的角色,以至於忽略掉對方是出於欣賞她和願意資助她工作的本義。

但瑪麗遲早會想通的。因為逃離小夏家的她,回到破舊的旅館時,還戀戀不捨地撫摸著夏洛特送給她的手帕;而夏洛特更是追到了博物館,並與她對峙。

瑪麗終會明白:她的生活中已然多了夏洛特,她不再是孑然一身了。她將在擁有愛人的同時,漸漸學會與愛人相處。兩個人會在一起,除了熾烈的愛情,更有磨合中的希望。

對於夏洛特而言,瑪麗瞪著她就還有戲,如果眼神逃避那才是感情要完蛋了。瑪麗本來就是一個寡言內向、離群索居的人,對待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她和第一反應就是遠離。(可對比她躲避前任)

她能久久望向夏洛特,已經表達出了自己對小夏的體諒,她當然愛她,願意和她在一起。

基於瑪麗的視角,最後一幕就是HE!沒錯。瑪麗的世界剩下化石和小夏,當然是完美的結局無疑。

影片的最後一幕:她們之間終於建立起平等並且互相滋養的理想關係。

瑪麗令小夏成熟,小夏也讓瑪麗成長。

關於《默愛》中的感情線分析至此,如果還有人抱怨看不懂,還有人嫌尺度大,只能說世上真有弱智了,就算替這些人繳納智商稅,也無力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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