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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默愛》影評:一半化石,一半餘燼

默愛影評

漸行到結尾的時分,沒有想到金絲雀的隱喻被宣之於口,讓兩人間之前沉默不語有意識去忽略的階級與觀念隔閡陡然像一扇被摔上的門一樣阻斷在原本親密無間的氛圍中。出現在夏洛特和丈夫下榻旅館窗台上囚禁在玻璃罩下奮力求生的蝴蝶和它現身在瑪麗家堆滿塵垢的壁爐上方僵死在冬天的同類,這些意象都不是無中生有。一個月的相處,從雙方不情願的看護伴遊發展成了一次終生難忘的豔遇,兩個孤獨的人彼此取暖,混雜著愛意和對被認可的渴望,然而燭火燃盡後現實的貧瘠將兩人分岔的路徑照亮地明明白白,開放式結局的對望相顧無言中其實已經昭示了命運的選擇:最終一人回歸到偏居一隅的呼嘯海岸,一人仍被囚禁在精緻易碎的娃娃屋裡。

比起導演的前作上帝之國,默愛對女性意識和階級差距的描寫相比晦暗的感情戲處理要明顯得多。對時代背景下女性困境的凸顯在開頭就給予高光:瑪麗十一歲時發現的魚龍頭骨得以陳列在大英博物館中,躋身無數彪炳千古的考古發現之列。然而她的成果在男權世界的眼中如同一張隨時可被棄置的標籤般無足輕重,她是一個以男性為絕對主導的科學領域中的闖入者,因此她的發現可以輕易被易主,她的存在可以隨意被抹殺,最終史書上只留下男性捐贈者的名姓。就像開頭被勒令閃避的清潔女工一樣,瑪麗即使作為科學家,她在男權世界中的位置就和任何一個女工一樣可有可無,而博物館對所有歷史榮寵的記載也與她們無關。

倫敦象徵的名流聚集的科研圈子,對瑪麗而言本質是一個「男孩俱樂部」,言下之意也在暗示她在這裡心無雜念進行的科考才是「真正的工作」。而她從未離開的萊姆,與都市相對則幾乎是遺世獨立,被主流世界遺忘的存在。瑪麗在此心無旁騖地從事考古研究,表面上看具有被父權制放逐的意味,但這種與世隔絕的命運不可說不是她自己拒絕了循規蹈矩的女性一生的安排而專注於自我的選擇,在那個年代顯然無論出於事業還是性向,自我流放與隔離也是女性唯一的出路。荒瘠的海岸,裸露的岩層,不加整飾的原生自然環境與倫敦精緻的城市文明相映照,狂野的女性氣質與溫馴的父權教化之間無言的對抗不言自明。呼嘯山莊式的自然和文明的對峙與分野似乎一直是導演鍾情於表現的。冷硬的大自然和暴風驟雨一般的情慾場面不約而同蘊含著優雅規訓的文學中罕見的夜行特徵。

同時夏洛特丈夫的角色完全是父權社會的擬人化。對他的人物形象沒有深入刻畫,僅止於一個典型的上流社會貴公子刻板描寫,將科學視作玩樂消遣而不是奉獻終身的事業。對比瑪麗在考古中傾注的精力,也無怪乎某些如考古學會等上流精英對待科學的態度在她眼中是俱樂部式的行為。夏洛特的丈夫在影片開頭不請自來闖入了瑪麗的禮品店。而闖入者的身份在片中有多層映射:瑪麗作為女性擅闖進男性的科學世界;夏洛特丈夫作為男權的象徵闖入瑪麗的庇護所;夏洛特作為一個不受歡迎的累贅闖進了瑪麗隱世無爭,一成不變的生活;最後兩名女性又闖入了大英博物館中男性層層包裹的圈子。正是這種原本不可能共處一室的人物碰撞強化了性別、階級乃至觀念之間的對立。丈夫紆尊降貴地來到小禮品店,甚至根本不曾想過要事先預約,因為他默認自己的到來本身已經是一種特權的首肯,他發表了一番自我感動的陳詞表達對瑪麗才華的賞識,瑪麗嗤之以鼻的態度卻再明確不過地表明了她根本不吃男性居高臨下的垂憐這一套。雖嘴上說著想要拜師求學的動聽之詞,其實短短一天的走馬觀花不過是他託付夏洛特的藉口。丈夫在角色在開頭導入以後隨即不再登場,但我們看到他一直以代理人的形式延續著父權的控制力,這些代理人中包括了信件、車夫、倫敦寓所中的女僕審視的目光,甚至包含了每一次夏洛特被稱作默奇森太太的場合,夫姓附屬的奴役與從屬感。他人已隱沒在帷幕之後,可他的存在感卻始終分明,這種缺席分外警醒地襯出了父權社會對身處其內部的女性無處不在的統攝與規訓。

從丈夫短暫的登場中鏡頭語言給出了兩點明確的信息,夏洛特的性向,以及她和同時代許多婚姻中的妻子一樣遭受著奴隸般的地位折磨。在為數不多的對夫妻二人一天生活的捕捉中,妻子幾乎是失語的,沉默的考量顯然是來自於社會規則的壓迫。她唯一的表達即是對丈夫抉擇的首肯,就像丈夫身上延伸出的零部件一樣,連餐點的選擇也要悉聽尊便,而丈夫對男女食譜的分配也滲透進了性別偏見觀念。妻子流產後遭遇的嚴重抑鬱症狀,在丈夫的敘述中被文飾為輕微的抑鬱,靜養就可以取代疏導與陪伴——將女性的心理疾病歸因於由多愁善感導致的情緒性婦女病也是那個年代司空見慣的男權定義。最值得玩味的是,睡前更衣時,妻子已早早換上沒有任何性感暗示的潔白的睡衣,僵直地平躺在床的右側,一切都如同一位「房間中的天使」,溫馴而安詳。緊接著丈夫無所顧慮脫衣全裸的鏡頭看似非常突兀,作為可能每晚都被迫目睹如此行徑的妻子眼睛所受的苦難要比觀眾的深重得多。影片中共有兩次男性軀體的裸露,在以女性同性感情為主線的故事中非常引人生疑。或許不妨這樣解讀:第一處丈夫更衣的全裸,他的身體就和任何不注重身材的中年男子一樣不具備審美價值,而在性向並非異性戀的妻子眼中尤甚——她抑制著厭惡地閉上眼微微別過頭去——不僅暗示了她的性向,也暗含著男性與女性在性的場域中完全不平等的事實。在與婚姻綑綁的性中,女性的性自由是被否認的,即使在婚姻內部依然。婚姻規定了女性生育與家務等彷彿與生俱來的被包裝成「女性天職」的剝削,卻又實際上本質是性消極的,在這一幕中的具象表現就是擁有性自由的丈夫可以袒露自己的性器官,而被剝奪了性自由的妻子卻要假裝成聖女一樣的無性化形象。而接下來的舉動更加揭示了婚姻本質:妻子對丈夫提出性要求被拒絕,妻子的理由是混合著想要彌補流產胎兒的生育欲望以及對親密關係的渴望,而丈夫的聲明是婚內性生活只與生育的目的掛鉤。

第二處男性裸體是在結尾的大英博物館,瑪麗仰望著一尊大理石塑像,目光聚焦在性器官上。需要人仰視,展示在為人尊崇地位的男權直接受到了女性目光的挑戰。瑪麗的眼神中非常平靜,看不見厭惡和苛責,兩個鏡頭的切換似乎在提醒整個文化觀念史上,坦坦蕩蕩展示雄性氣質的同時對女性的性表達卻是諱莫如深。

丈夫辭行後敘事回到了純女性的領域,不同於被觀眾無法迴避拿來對比的燒女圖,建構在相似的孤島環境中,讓兩個全不類似的人感情升溫這樣的架構,燒女圖中階級的對比非常不明顯,可以說是有意識地摘除了這些因素後製造了一個真空環境,聚焦女性情感內部的線索。默愛沒有這樣的無塵化處理,階級因素主導著大部分瑪麗與夏洛特相處的時光,一開始就預示著她們注定無法在靈魂層面共鳴的事實。

一開始瑪麗從海邊勞作回家,與傳統女性氣質絕緣的下層勞動者形象已經確立起來,從瞥見街角的上流人士交談慌忙閃避到出席音樂晚會時的拘謹與格格不入,不難發現她對於那個階層隱隱的敵意是包裹在自卑羞怯的內核之外的。從服裝和妝容上看,夏洛特即使寄宿在簡陋的居所中,她精緻繁縟的裙服也沒有停止過更替,象徵對上層婦女馴化的層層疊疊的服裝底下自然少不了束腰的底色;瑪麗的服裝主要以藍色和灰色為主,與海岸岩石邊的窮苦勞作相符,審美是最底層的因素,一切以簡便為出發點,只在她認為的階級變換的場合,如音樂會和去倫敦才出現紅色。雖然都是近乎純素顏的妝容,夏洛特展現出一種病態而無暇的瓷娃娃般易碎的潔白,迎合了她的身份及心緒脆弱的狀況,十指纖纖宛如柔荑,這是一雙擅長鋼琴,刺繡等一切被規訓符合淑女應有面目的消遣的手。瑪麗和媽媽莫莉的皮膚則一看就知長期經受海邊勞作,呈現出風吹與寒冷留下的紅色皴痕。瑪麗的一雙手更是佈滿了考古挖掘落下的頻繁新舊傷痕和斑斑泥汙,沒有半點男權凝視下女性氣質的痕跡。夏洛特對食物,對服裝及其他外在的儀容禮節無不顯露著受過教養的矯飾主義成分,但瑪麗家的一切起居陳設的氣質都像是遺跡一般原始而粗陋。從食物的細節中可以看出經過夏洛特留在瑪麗家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不加掩飾的自然野生氣息已經受到了文明的馴化,最初寡淡的蔬菜湯被雖然食材樸素可顯然在烹飪和擺盤的技巧上有極大提升的蘑菇麵包片所取代。

在迫於生計賣出心愛的「我們的」默愛時,不善言辭的瑪麗只能生硬地陳述出自己的底線要求,夏洛特突然介入的一段伶牙俐齒層層遞進的推薦之詞與其說是對瑪麗工作發自真心的尊重與欣賞,毋寧看做是她的階層精心教養下的產物。音樂會的情節無疑把這無形的階級沉默間隔推到了極致。不自在的,隱形般的瑪麗和如同小鳥一樣穿梭在鎮上名流之間的夏洛特,必然的分歧在此刻就已經顯形。寒暄後正式的音樂演奏中,自覺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落座的瑪麗像極了現代社會中社恐的你我,只不過在這裡最傷人的是階級造成的無言壁壘。夏洛特對瑪麗的尷尬和畏懼無所察覺,依舊與新相識們言笑晏晏地在前排欣賞他們早被教導如何欣賞的高雅音樂,此刻對於被唯一同伴冷落忽略的瑪麗來說,夏洛特早就也一直會是那個階級的一部分。離開了與世隔絕的環境,只有彼此的親密陪伴瞬間被打碎。隔著一堵牆和雨幕的窺伺是局外人永遠不可能躋身其中的判決。

醫生這個角色又是另一種父權制虛偽禮義的化身。在瑪麗以非常充分的理由拒絕照顧夏洛特時醫生給出他認為不容推辭的勸解居然是所謂的姐妹情誼。一個女性能毫無保留地照顧陪伴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女性,這樣的場景在男性的思維中是理所當然的,彷彿他們臆想中任何女性都能瞬間切換到天生具備母性色彩的看護人角色當中。而治療之後他突然對瑪麗的示好讓人起疑。如果說邀約原本是發自誠摯的好感,但在那樣一個門庭森嚴的社交場合,當瑪麗顯然因為無處容身的窘迫而逃離時,他沒有流露出半點挽留甚至抱歉的神色。他和夏洛特共同的階層認知都把瑪麗退拒到了隱形的牆的另一側,大雨的存在只是讓這狼狽更加具象了。

對於階層天然難以逾越的隔閡瑪麗一直都是抗拒且警覺的。但是在和夏洛特從被迫到融洽的相處過程中,階級的色彩被逐漸有意識地弱化了。全篇主要的故事都是從瑪麗的視角出發,呈現給觀眾的角度是心如化石一樣堅硬,被生活壓抑到麻木的面具始終掛在臉上的瑪麗如何在與夏洛特的相伴中心被一點點融化,眼角和嘴角的線條被牽動,露出難能可見的笑容。擦藥膏和海灘上脫襪子的特寫都在講述瑪麗先是被夏洛特的年輕肉體所吸引,而後才被她的連連示好所打動,卸下心防。兩人建立感情的一系列感情都是夏洛特以主動姿態去破解瑪麗的被動,與面對丈夫時她羔羊一樣獻祭姿態的被動截然相反。夏洛特的在場好比嚴酷冬夜中的燭火,那曾經是無數個孤獨的夜晚瑪麗秉燭鑽研的光明,現在卻是一個活生生的天使在側,年輕,潔白,不僅尊重她和她工作的價值,還透過世俗的層層束縛看到了她作為女性的美與性存在。海水中嬉戲擁吻的一幕,背負的桎梏就像衣服一樣被褪去,讓人真實地感受到在此刻當下兩人是心意相通的。冷酷的基調下熾烈燃燒的感情就像穿透海面的陽光一樣短暫。愛意和溫存都是真的,然而片刻的真實在現實面前又是那麼的虛幻。

倫敦的重逢在視覺上突然從已經習慣的海岸森冷風貌切換到繁華都市,從瑪麗的心理寫照層面上則是一種不真實感。因為對夏洛特的思念和渴望,她已經選擇性地忽略了那些預示著道路不同的草灰蛇線,蒐集兩人回憶的美好來抵擋只是一場幻夢的趨勢。倫敦的所有表象都在提醒她作為鄉下人,作為下層階級,作為未婚老女人與環境包含的文化潛規則不相容的事實,但夏洛特像一束春光一樣向她奔赴的喜悅以及看到作為她個人成果的化石終於被一張手寫的標籤在署名權上物歸原主的感動,又讓她再一次縮回了呼之欲出的懷疑。

壞兆頭一一應驗。單方面的驚喜和夏洛特丈夫在萊姆的店裡不請自來的施捨作態異曲同工。心有靈犀的假想泡泡破碎一地,留下粗糲的沙粒。瑪麗眼中比成為女性,甚至比生命更重要的工作,其實在夏洛特眼裡不過是「沙灘上受苦」,比從前相伴時光殘酷萬分的真相是理解與尊重的默契從來都沒有被真正建立起來。此刻回顧夏洛特陪伴並協助瑪麗工作的那些夜晚,她表現出的只是淺層的好奇和示好,她從來沒有,也從未試圖去接近過對瑪麗而言最珍視的核心。基於這個認識,她自然以為讓瑪麗從此以不明不白的身份成為他們家中的寄宿者,是某種程度上物質生活的飛躍和階層的躍遷。如果瑪麗接受了這種「恩典」,那她就同情婦一般無二,只是父權制下處於被奴役地位的妻子所嵌套的另一個下級從屬者,成了金絲雀籠中陳列供人欣賞的化石標本。

瑪麗的徹底清醒破滅與夏洛特仍然執迷不悟的對照中已經說出了決絕的告別。來到這次遠行的終點,大英博物館時,聚焦在她一人身上,她的選擇與堅持在時代的逆流下才顯示出和化石一樣堅定不移,流芳後世的獨特與偉大。在時代的主旋律下瑪麗注定餘生是一個獨行者,她看著博物館四壁那些被世人認為值得青史留名的華美畫框中,定格的悉數是男性的面容。鏡頭停在瑪麗的身影恰好嵌入其中一個畫框,將原本的男性胸像完全遮蓋的一刻,彷彿在說她也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事業完全值得留名於此,但終其一生這種價值都不會為社會和世俗所承認。就像化石的光彩要歷經無數歲月的沉默洗禮才能為人挖掘解讀,導演在不經意中邂逅了瑪麗的故事並想要藉虛構的電影語言來為她及像她一樣在男權書寫的歷史上被主流態勢淘洗掉,被選擇性遺忘的傑出女性們立傳。無論是愛情或豔遇,在瑪麗人生選擇的價值之前都顯得渺小不堪。

穿過重重存在的男性觀者和不存在的男性鬼魂們的包圍,一個全對稱的畫面中,外圍是無可改變無可抗拒的男權主流,中心是瑪麗和夏洛特在展示櫃的兩側,面對瑪麗在十一歲時發現卻早被父權社會易主的珍寶,相顧無言。影片結束在這一刻,「我們的」默愛被磨洗後又剩下了兩個各自孤獨的「我」,對視中命運的分歧已塵埃落定。

最後,關於本片的許多爭議和同類影片的對比,我想說,如果帶著觀看浪漫故事的預設去解讀那些不明朗卻暗潮洶湧的感情發展,那麼似乎只會陷入得出感情如化石一般冰冷的循環論證之中。那些詬病感情發展生硬,性愛場面駭人的聲音,多少是出於認為女同故事必須要與唯美,含蓄等女性氣質標籤掛鉤的觀念先行呢?既然迅速升溫的感情和生猛澎湃的性描寫在男同敘事中成立,在本片經歷了前置的鋪墊後也完全合情合理。鏡頭和剪輯的處理上導演似乎置身事外,而減弱介入感的無意也是一種有意,通過讓克制的鏡頭語言自行發展故事的安排,人為的戲劇衝突和情節張力幾乎消失,觀眾彷彿旁觀了一個真實的故事,被純粹的表演和細節牽引著。而對於其中劇情的解讀,也給予了觀眾開放的視角。背景音樂的使用也被極大減少,僅在為數不多的幾個感情戲場面上出現,被刻意增強的環境音,尤其是海岸的呼嘯風聲和瑪麗工作記錄時的筆觸聲,前者是在渲染整體平淡而生冷的氛圍,後者則是一處巧思,用以映襯出潛心於化石中瑪麗的無我狀態。

默愛描寫的不是浪漫故事,不是刻骨銘心的絕戀,也不是能在靈魂層面上對話的知音關係,但它也遠不止用流於肉體層面的豔遇可輕描淡寫概括。她們的故事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女性在父權社會中被邊緣化的模式,陷入了同樣的漫長孤獨中,在短暫的相遇時將對方拉出苦海分享了愛的火光,性的歡愉,心靈的認同,剎那火光的交匯後戛然而止,落下帷幕。正因如此,這種沒有被偏見定式美化的故事才顯得獨特。分別的前夜溫存過後鏡頭一轉,夏洛特採集的花束放置於搖曳的燭火之前,明滅曖昧的火苗和芳華易逝的花朵都像是這場情事的寫照,明亮燦爛終歸於冷寂。

你的心是一顆化石,被那簇倔強的火苗短暫地融化過。剖開岩石堅硬的外表,燭淚落下,我看見了你美麗的內心,然而這光焰是如此短暫,只溫暖了深藏地表千年孤寂之中的一個冬夜,重新回歸到放逐的荒原上。餘燼冷卻,化石靜默如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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