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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黑洞迷情》影評:不能用硬科幻的標準來看德尼的片子

黑洞迷情影評

克萊爾·德尼的新作《黑洞迷情》終於出了資源了,這部影片期待了一年之久。

克萊爾·德尼應該算是當今影壇最重要的女導演之一了,之前她排名最高的作品應該是《軍中禁戀》和《35杯朗姆酒》。在她的作品一直以來都有一種很獨特的對人性的觀察,而這種人性的觀察往往都發現於細微的眼神和動作之中。

在《軍中禁戀》中,她以偷窺來展現一種隱隱萌生的愛慕與迷戀。當軍官的眼神不自覺的瞄向海灘上洗澡的男主,這種細微的情緒鋪陳也就為後來心理的變態埋下了伏筆。這種細膩的鋪陳就是克萊爾·德尼電影中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即使是拍攝類型片的時候,也能感受到她最為細膩的一面,靜靜地去講述複雜生活中的複雜而又難解的情感。

新作《黑洞迷情》本來是去年戛納主競賽單元鎖定的作品,戛納藝術總監福茂大人心心念這部影片很久。結果因為後期特效沒做完,沒趕上戛納開幕,不得已就去了聖塞主競賽,最後在聖塞拿了評審團特別獎。其實讓克萊爾·德尼這個級別的導演和一群後起之秀比賽本身就很不公平了,就像去年戈達爾《影像之書》入圍戛納主競賽一樣,這個獎已經算是可以的了。(畢竟克萊爾·德尼作品是可以進戛納的)

回到《黑洞迷情》這部電影,來看他的整體設定,就是一個科學概念。在這個科學概念之下,其實還是德尼一貫以來觀察的人性的慾望和生活的本質問題。

整個劇本講述的故事腦洞還比較大。

為了進行科學研究,科研組織從死囚中挑選出了一群人將他們送上太空,送到了黑洞附近。由一名醫生每天監測他們的數據,並定時取男性的精液讓女性懷孕,以嘗試在太空中孕育出下一代。

男主就是其中之一,每天這些人生活在飛船上。醫生在取走精液之後,會定時讓他們服用藥物來增加雄性激素的分泌。

服用荷爾蒙卻又無處發泄的男孩們只能壓抑自己的性慾,終於有一天發生了強姦事件。強姦事件之後,醫生偷偷取了男主的精液植入到女孩體內。於是人類在太空中的第一個孩子誕生了,但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壓抑依然在太空艙裡傳遞著。終於有一天,有人把剪刀懟向了醫生。

影片的設定處處都是漏洞,如果以理性的硬科幻來衡量,這都不合格。但是,德尼顯然不想拍硬科幻,所以根本沒管這些科學原理。科幻片外衣下,這就是徹頭徹尾的一部「作者電影」。

影片的原名叫做《High Life》,我覺得其實也可以理解為是生活在高處,因為所謂的黑洞迷情和黑洞不過是德尼用以觀察人類情緒而營造的隔絕空間,而影片也說的非常明白,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實驗。

密閉空間相當於一個顯微鏡,而加入的人工干預服用性激素就是一場實驗的催化劑,當催化劑的作用放到顯微鏡下面的時候,人的情緒裡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會顯得更加狂躁起來。

飛船的外型整個被設計成一個盒子,這個密閉的盒子設計其實是不多見的,不像是一般印象裡的飛船外形。德尼之所以這樣設計,用意就像是實驗室裡圈養小白鼠的籠子,其實就是把監獄放在了太空中。

女性在片中代表的是母體,相當於一個培養皿,而男性的作用相當於一個供體。但德尼顯然並沒有把女性角色當做是一個培養皿來對待,男性角色也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供體,而賦予了情感的壓抑和衝擊力。這讓電影整體氣質上區別於其他相同設定的影片。

朱麗葉·比諾什飾演的醫生看起來是一個造物主的形象,她用性激素來控制著整個飛船上的全局,並不斷地嘗試製造出生命。這種看似是上帝一樣的位置讓她在飛船上的地位看起來神聖不可侵犯。但德尼顯然不需要這種如同聖母一樣的角色,所以她把神一樣至高無上的角色拉下了神壇,成為了一個女性慾望的載體。

古希臘神話中男性的神一般都被賦予極強的征服性和花心的特徵,比如宙斯曾經化作巨鷹與凡人亞歷克斯的皇后生下了青年珀爾修斯,而珀爾修斯帶領凡人完成崛起的使命,則更像是一種對父權對神權的反抗在其中。

而這種反抗轉換到當下,主體已經完全不同,神權從虛幻的神身上已經悄悄地轉換成了科學的力量。《大都會》中曾經對科技改變的世界形態進行過探討,被強行劃分成兩個階層的世界和龐大社會運轉機器象徵科技對人的控制,科學就像是一個無處不在的上帝。而反抗者的反抗,則帶有一絲的向上帝挑戰的意味。

以此來看《黑洞迷情》中將剪刀懟向醫生的一幕,則更像是一種被控制的向施壓者的反抗,只是由於施壓者是女性,而減弱了父權反抗的色彩,但其本質上依舊是人在對抗神權。

醫生本身作為一個造物主的形象,自身就帶有慾望。她不斷地勾引其他的男性成員,甚至羅伯特·帕丁森飾演的男主也沒有逃過她的勾引。這樣其實本身就帶有一種壓抑的欲望色彩,所以除了神的人設之外,醫生的角色更多承擔一種女性慾望的發掘。

她時不時的將長髮鬆開,站在風扇前吹乾頭髮的,正是她女性慾望的釋放。而這種釋放最明顯的效果就是,男性接收到了她釋放出的荷爾蒙性訊號,悄悄地遠觀並將手伸到褲子裡上下其手。

這種偷窺的視角和行為,與《軍中禁戀》中軍官又熱又燥的環境下偷窺男性學員的性感肉體,其原因也是一脈相承。

而更相似的是兩部電影中的環境,一個是軍營,一個是太空,共同點是隔絕外界的設定。所以你可以看作是德尼在《軍中禁戀》之後,對人的慾望的一次更為大膽的探討。

羅伯特·帕丁森飾演的孩子的父親,是貫穿整部影片中的核心人物。德尼用這個角色所要探討的更多的是親情與家庭的連接。

性別的翻轉削弱了男主的角色的父權色彩,而更多的傳遞出一種感性的親情價值。這種設定隨著醫生的自殺,而變得更為明顯。

你觀察飛船上每一個人的人設,有懷孕之後絕望的母親,有受不了性壓抑而實施強姦的年輕男性,還有掌控一切的造物主,綜合分析下來,你會發現船上唯一一個想要保護所有人不受傷害的人就是男主。

這無疑印證了一點,就是德尼給男主的一個父親的人設。顯然,在德尼的心中,父親的角色相當重要。在電影的後面,已經成為父親的男主在發現另一艘船上的狗被施加了相同的東西,而讓飛船整個變成人間煉獄的時候,本能的去阻止女兒去看到這些。

這無疑是男主在成為父親之後,一種出於本能的對家庭和女兒的保護。這種如山如樹一樣的人設,正是德尼腦海中父親的偉大形象。

克萊爾反轉了希臘神話中男女性別之後,去除了男性身上代表父權的一面之後,發現了父女之間的生物連接所體現的人的本能,並放進最細微的情緒表現裡。你似乎是難以察覺,但仔細去觀察,卻發現正是如此。

而以克萊爾的眼光去看其他動物的世界的色彩,則將人性與動物性作出了明顯的區分。在寥寥幾筆帶過的動物飛船上,我們可以看到是狼藉一片的。而人類這邊卻出現了一個代表人性的守護者來保護飛船,這就從根本上將人性與動物性區分了開來。這種設定看起來對動物有些不公平,但是其實人身上的動物性也在克萊爾的鏡頭裡被放大開來,這就一定程度上也抹平了動物和人的界限。

這樣看來,男主的形象反而成了一個如神一樣的獨立存在,這無疑就是親情至高無上的理論。任何人,一旦有了親情的連接都將會變成一棵神一樣的大樹,起碼在自己的孩子看來,父親必須是一棵樹,這是人的本能。

《黑洞迷情》是一個完全抽離的故事,但是最後卻落腳在人的生物本能上,我個人認為,這是克萊爾·德尼的驚艷之筆。科幻迷不一定喜歡,但是卻有足夠空間去引人思考,這也是德尼電影的一貫特徵。

也正是這個特徵,讓世界最高電影盛宴——戛納一次又一次的青睞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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