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絕命大平台》影評:我由衷的發問
絕命大平台影評這兩年展現階級問題的電影風頭正盛,從前年的《燃燒》、《大佛普拉斯》和《暴裂無聲》,到去年的獎項大熱門《寄生蟲》,無不是展現了不同階層之間那不可逾越、不可摧毀的壁壘。就在今天,階級矛盾主題的野火燒到了歐洲,並且更直白、更尖銳、更骯髒、更暴力、更血腥,那就是西班牙電影《絕命大平台》。 西班牙電影向來是腦洞大開的,這次的《絕命大平台》將視線集中在了一座奇特的監獄,每層兩個犯人,中間一個方形的大洞,用來傳遞每天的食物。特別之處在於:一桌珍饈從最頂層開始投放,一層層下移,直到最底層。夜晚的時候快速回到頂層,準備第二天的投餵。 顯而易見,最上層的人士能享用到無上的美味,而最底層的人只能吃到被糟踐、被羞辱過的殘羹冷炙。 這一則寓言太過直白,看之前甚至讓人擔心:預告片都講清楚了的東西,還有什麼好拍的? 電影開頭的一句話似乎已經點明了這個時代的主旨: 「世界上只有三種人:上層人,底層人,掉落的人。」 我也是一個腦洞比較大的人,按照我的理解,這句話也有這樣的意思:這已經不是野心家的時代了。 從前看到一段網友的對話,振聾發聵,一直記到今天,有人問:「如今的社會,階級已經固化了嗎?」 網友回答:「沒有啊,向下滑的通道一直通暢。」 時代不同了,從前是「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當下能在自己所處的位置兢兢業業已算是幸運。從前野心家的形象是多麼生機勃勃,卑鄙而又積極啊——司湯達《紅與黑》中的於連,巴爾扎克塑造的貫穿了《人間喜劇》的拉斯蒂涅,甚至是菲茨傑拉德的蓋茨比,《華爾街之狼》中的喬丹……你能看到人性的卑劣與軟弱,同樣也能看見某種不認命的感動。 而現在的種種,卻只給人一種深切的無力。 像是《絕命大平台》,垂直監獄是想象的,而驚悚卻是真切的。上層奢靡,浪費糟蹋著食物;底層互害,互相猜忌,甚至互相狩獵。 指令由上到下,底層的聲音卻傳達不到上面。電影用一種直白的方式進行了「惡意」映射:男主角的獄友為下層的犯人分配好食物,請求他們按需食用,給最底下的人留一條活路,而下一層的人卻置之不理。男主角威脅他們,如果不按照獄友所說的做,不把指令向下傳的話,他會在食物中拉屎,讓他們也吃不成。 這一招果然奏效了,女獄友問他,能不能將這個情況向上層的人反映,讓所有人都能活命,男主角卻否決了她。 「當然做不到,因為我不能向上拉屎。」 正如男主角第一個老年獄友所說的那樣: 「不要跟下層人說話,他們只會辱罵你;也不要和上層人說話,他們不會理你的。」 只因上層人掌握著絕對的資源,決定著下層的生死,於是乎就掌握了絕對的話語權,才能置下層於不顧,才能下達能夠被執行的命令。電影說,在生存面前,團結是虛妄的,暴力是實在的。 冷漠的上層與(不得不)卑劣的下層都有了,似乎也應該有墜落的人吧?向上爬不容易(電影中一個黑人想到上層傳達消息,卻被拉了一臉大便),向下掉還不容易嗎?電影中掉落的人有三種:被推下的,自殺的,和自願坐上餐桌向下走去的。 被推下的,是那在上層戰鬥中慘敗,登高跌重;自殺的,忍受不了階級的真相和所處階級下跌,而自我了斷。 那麼自願下沉的呢?是行動派,是聖賢,同時也是博愛的理想主義者。 電影中有三個這樣的形象:一個模稜兩可的母親自願下沉,如同復仇女神般殺掉心懷不軌的兇徒,尋找自己那個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孩子,但是她失敗了; 一個黑人,虔誠的宗教徒,想要傳遞信息,想要拯救世人,最後他同樣失敗了; 男主角,一個進了監獄還帶上了《堂吉柯德》的善良人,頗具理想主義,看清了階級醜惡的真相,卻不認命,他不是要向上爬,他選擇義無反顧踏上餐桌,懷著一種悲天憫人的博愛,墜落到危機重重的底層,想要盡可能讓所有人活命,想要將信息傳遞到頂層,改變下層人的慘狀………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憐愛他人,就是憐愛自己。男主角有著相當強烈的同理心和共情,如同監獄中的彌賽亞。(當然,也免不了使用一些暴力) 他來到了最後一層,最後一層是一個小女孩。我的心顫抖了:這是那個失敗了的女人的孩子嗎?這個孩子,竟然真的存在嗎? 男主角將拼死保護的、本以為可以用來傳遞給上層的布丁給了孩子,他突然想到,布丁不是信息,孩子才是信息。孩子,是終極的信息,是終極的理想:讓她上去,讓她告訴上面的人,底層是多麼的淒慘。 我也釋然了,這孩子不是女人的孩子,也不是黑人的宗教信息,這是一個理想的化身。 一個值得讓所有理想主義者前赴後繼的化身。 最後一個場景,結束在孩子在餐桌上快速上升的畫面,她能夠完成任務嗎?她能夠改變底層淒慘的現狀嗎?導演不知道,觀眾也不知道,因為這可能是理想的開始,也可能是理想的終結,這是一個既充滿了希望,又充滿了絕望的場景,因為一切只能—— 聽,上,層,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