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絕命大平台》影評:追光者(淺評《絕命大平台》)
絕命大平台影評
聽說這部電影,源於朋友的安利。初印象:乍一看,封面海報挺別緻——簡約卻吸引人,仔細看,英文片名只是PLATFORM(站台),一塊看著厚重的水泥平台卻像魔法飛毯一般飄在空中,兩人一坐一躺在平台上,周圍的燈光把氣氛渲染得多了幾分神秘,像是開啟的宇宙穿梭通道、正要帶回屬於外星球的UFO;忍不住先百度了一下,看到影片類型一欄寫著「驚悚」二字,秒慫。一番猶豫之後抱定「隨時準備棄劇」的念頭點開了視頻,然後,邊看邊記寫了五六張A4紙、字飛到自己都快不認識,一發不可收拾……於是有了以下東一錘西一棒、不成影評的影評。
影片開頭,沒有任何引入式的內容。垂直監獄、層數未知、每層兩人。直截了當,主人公格倫帶著他的《堂吉訶德》小說書被安排在了第48層,獄友為一老頭。老頭告訴格倫,定時會有裝著食物的托盤放下,每層停留固定時間,供大家用餐,但下層人吃的是上層人的剩菜剩飯。托盤第一次到48層,格倫什麼都沒吃,找到一個沒人動過的蘋果留下了;與之相反,老頭安然吃著飯,全然不覺吃別人吃剩的飯菜有什麼異樣。半夜,格倫覺得冷,原來是監獄的規矩,托盤上的食物只能及時享用,如果藏匿,要麼被冷死、要麼熱死。此後每次托盤到達,格倫的態度和舉止逐漸有了變化,從試圖勸說下一層人員吃自己合理的量、以確保更下層的人也有東西吃,到自己嘗試著接受別人吃剩的飯菜,到也向老人一樣安然用餐、並能與之友善相處……而這一過程中的老人,始終麻木——習慣了被樓上侮辱,也冷漠地利用自己的相對優勢去侮辱更下層的人。原本以為格倫會是那個「踏著七彩祥雲前來拯救世界的勇士」,不過打臉來得太快讓我趕緊擯棄了自以為是揣測編劇大大套路的念頭。一日跟隨托盤下來的還有一個女人,亞洲人的皮囊、衣著邋遢卻遮掩不住她深邃的眸光;老頭告訴格倫,她一直自願自上而下,只為找到兒子。格倫想幫她,只是當他看到女人被下一層的人拖去角落而老頭又慫恿他跳下去時,他猶豫了。不知道他在顧慮什麼,只是於我而言他身上的英雄光環褪去了一些。第一次麻醉氣體釋放,老頭告訴格倫到時間要換獄層了,迷糊間,聽到老頭的最後一句話:「我喜歡你,你擁有一顆善良的心。」
鏡頭切換,格倫緩緩睜眼,他被綁在了床上,獄友仍是老頭,而層數,定格在了171——無疑是一個指望不上托盤還有食物的層數。可以想見,接下來的一個月,格倫對於老頭而言是刀俎上的魚肉。老人靠割取格倫身上的肉過活,直到有一天,還不等他下刀就被人擊倒——是那個找兒子的女人。格倫被鬆了綁,接過女人遞來的刀,他毫不猶豫傻了老頭,表情滿是暴戾、仇恨;後來面對女人遞來的從老頭身上割下的肉,儘管難以下嚥,他還是吃下去了。
終於有了場景切換,是監獄管理人員的集體訓話,負責人拿著一份完整的甜品,向大家聲討為什麼會奶凍裡會有一根頭髮。場景切回,格倫開始一臉淡定地吃著老頭的屍體。老頭的幻象出現:「要麼吃人,要麼被吃。」殘酷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模式。依舊是老頭:「我不走,我就在你的身體裡。我屬於你,但你也屬於我。」
場景又切換到格倫入獄前。獄卒問他喜歡的菜品,他們好加進菜譜——看似十分人性化的操作,卻與獄坑的實際情況對比強烈。場景切回,原來這一次格倫的獄友就是那個獄卒。樓層:33。獄卒稱獄坑為「垂直管理中心」,共200層,且最初準備的食物是充足的。對她而言,「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無疑是最好的寫照。而她還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並且試圖靠她所謂的「自發性團結」解決問題。於是,就看到日復一日格倫正常吃飯生活,而BGM是女人依舊不放棄地勸說樓下:「先生們,請取用自己的那一份並未再下層的人準備兩份相似的食物,拜託了。」這一幕,像極了最初的格倫和老頭,只是格倫已經來到了老頭的位子上。終於有一天格倫看不下去,用吃屎威脅讓樓下的人妥協了。於是又有了一段精彩的對話——
獄卒:這和我想象的不同,我想要說服他們的。
格倫:他們被說服了。
獄卒:用拉屎威脅?
格倫:比團結什麼的有用多了。
獄卒:要是我們能說服上層的人……
格倫:不。他們不會聽我的。
獄卒:為什麼?
格倫:因為我不會向上拉屎,女士。
就像我們一直說,以惡製惡並非良策,甚至可能將自己也拖下萬丈深淵,但是法律(規則)無疑存在其滯後性、這也是它的最大缺陷。有時候為了保證法律(規則)的權威性、我們在追求形式正義的同時不得不放棄一些實質正義;那被放棄的實質正義該由誰來保護?因此而受到傷害的人又該如何自處?就像著名的電車難題,當幾個道德義務之間發生了衝突,我們又該何去何從?可以想見,這樣的問題至今都沒有答案,而且很有可能一直不會有答案。
找兒子的女人又隨著托盤出現,這次她受了重傷渾身是血。格倫和獄卒為了幫助她錯過了食物,而獄卒的臘腸犬叼走了一塊什麼吃的讓獄層氣溫驟降。半夜,格倫把床讓給了女人而自己踡在了墻邊。不知多久後,格倫被打鬥聲驚醒,醒來看到的是血泊中的臘腸犬、以及獄卒和女人之間的劍拔弩張。女人繼續跟著托盤下沉,格倫以她為找兒子為由試圖向獄卒解釋些什麼,獄卒卻稱「她現在是個瘋子殺人犯,尋找著並不存在的兒子。」
鏡頭再次切換,是廚房養著的一缸蝸牛。廚師們像創造一件藝術品一樣烹飪著蝸牛。0層時的托盤,食物種類豐富且看上去很精緻。托盤一次而下,餐具成了擺設,一隻隻手直接抓取食物,完全顧不上髒汙。真的應了一句話:「形象是什麼?能吃嗎?」裝有蝸牛的托盤終於到了格倫面前——沒有人動過。只是如果截圖對比——廚師完成的的蝸牛看上去個大飽滿,而被放上托盤並完好無損到達格倫面前的,看上去就像是被吃完了的空殼。只是這一次,獄卒很頹廢,不知道是因為失去了她的狗還是其他,她沒有進食。
第四次,樓層在202,獄坑不像獄卒說的只有200層。格倫睜眼看到的,除了這個數字,還有一旁上吊的獄卒。老頭(當然是幻象)又來了:「你不把她放下來嘛?她是你的朋友。你會吃她嘛?」獄卒抱著狗(還是幻象):「當然。所以我把自己吊了起來。不然我可能會跳下去,像很多人一樣。」替格倫回答了老頭的問題,獄卒又直接對格倫說:「但我想給你留個禮物——我的屍體。請吃我的屍體吧……」「吃我的屍體吧。然後以扯淡的贖罪方式排洩出來。」「記住,要麼團結,要麼吃屎。」……兩人在身後絮絮叨叨,格倫終於崩潰到捶地。托盤到了,格倫拿了一塊餐盤的碎玻璃,劃著墻數著什麼,靠吃紙、喝自己的血生存。老頭又出現,教唆格倫吃獄卒的屍體,這次格照辦了;只是鏡頭沒有拍他割下肉之後有沒有吃——因為再次換層,格倫運氣很好的來到了第六層。找兒子的女人似乎成了他獄友,只是這次她不再友善,而是拔刀相向。噩夢驚醒,原來獄友是位一心想著出去的黑人兄弟。他以真主託夢為說辭勸說樓上的人幫他——像極了網絡上各種「轉發錦鯉有好運」、「信春哥不掛科」的人們——當然,回應他的是無情的侮辱。頭盤又至,食物相當豐盛,黑人卻沒什麼胃口,只是接過格倫丟給他的一個果子滿臉哀怨地啃著。格倫看著自己仍纏著紗布的手,老頭兒又出現了。「你開始適應了,我的小蝸牛。我攻擊了你,那個瘋女人自殺了,你可以在這裡慢慢恢復,想吃多少吃多少,再過一個月,你就可以離開了。看,也沒那麼難。現在,就看你了。」獄卒緊接著出現。格倫:「改變從來不是自發的,女士。」獄卒:「也許那正是你在這的原因。」回到現實,格倫與黑人並肩而坐,他請求黑人陪他一起隨著托盤下去,把食物分給每一層的人。
格倫:如果我們能把食物發到底層,我們就打破了監獄的機制。
黑人:這個監獄坑裡沒有什麼機制,坑就是坑。這個坑就是一個該死的監獄。我們甚至不知道它有多深。
格倫:我在202層的時候一秒一秒地數過了,可能不準確,不過應該差不了太多,大約有250層。
一陣沉默……
黑人:下去嗎?
格倫:為了再次上來。
黑人:只有瘋子才離開六層!
格倫:或許是兩個興高采烈的瘋子。
又是長久的沉默,黑人以一個擁抱答應了格倫。二人拆了床架各拿了一根鐵棍作為武器,站上了托盤。出發前,他們不出意外收到了禮物——來自層兩個人的嘲諷。一路向下,二人用武力逼得大家妥協,50層及以上的人被迫斷食一次。越往下,人們吃相更加狼狽。本來挺順利,直到,遇到了黑人的「領導」(其實也沒具體明白這個黑人長者與黑人什麼關係,只是黑人對他的態度倒是向在軍隊裡看到了長官)。長者責備了黑人和格倫,嫌棄他們踩到了食物;告訴他們應該用文明的方式去解決這個問題,告訴他們可以想辦法傳遞信息給0層的工作人員。於是,一場保衛意大利奶凍的戰鬥就此拉開序幕。二人帶著奶凍繼續向下,分送食物。期間看見那個尋找兒子的亞裔女人,可惜格倫並未能制止她被人殺害,甚至差點把自己也搭了進去。二人發現,獄坑可能比想象中更深,而再往下好幾層都是屍體,因此托盤並未停頓。果然,托盤到了250層仍在向下走,二人逐漸絕望,而當黑人低頭看到手裡捧著的被奉為信使的意大利奶凍,像是迴光返照般又有了希望。終於,托盤停在了333層,二人下了托盤,周圍空空蕩蕩,忽的,托盤繼續下沉了,被留在這一層的二人一絲慌亂之後在床底下看到了一個小女孩,也是亞洲人的臉——讓人意外的是,她不僅還活著,而且衣著整潔,甚至臉上都沒有一點髒汙。看著手裡僅剩的奶凍,黑人兩眼無神地念叨著「奶凍是信使」,似乎不願意把它給女孩吃;雖然鏡頭一轉,奶凍還是成了女孩的食物。老頭和獄卒又出現,兩個幻象交錯重疊,告訴格倫女孩就是信息。再後來,黑人把自己留在了333層,而格倫帶著女孩又上了托盤。場景再次切換,就彷彿舞台上的一束追光,格倫帶著女孩坐上托盤,仍在下降。老頭兒又出現——
老頭:咱們風雨同舟,一起趕路。咱們命運相同,有福同享。你的旅途結束了,我的蝸牛。
格倫:還沒有,我必須和女孩一起上上去。
老頭:但你不是信息。
格倫:但我是送信人。
老頭:不需要送信人。
格倫(走下托盤留女孩一人):別再叫我蝸牛了。
老頭:別再用我口頭禪。
格倫和老頭背向托盤漸行漸遠,再回頭,托盤帶著女孩飛快上升著……
幾秒的黑屏後,開始滾字幕。一度讓我懷疑我是不是看了一個不完整的版本——因為這根本沒有結局。再回想,結局早在開篇就給了,只是那時還不知道這其實就是結局——奶凍到了0層工作人員手裡,而他們並不關心這是不是信息,只關注到了它裡面有跟頭髮——格倫的保衛奶凍戰役自然失敗了。而一切看似巧合的安排,大概都別有深意。
每個人進獄坑是都能帶一樣東西。格倫帶了《堂吉訶德》——那個揮著大刀把風車當作來犯的巨人而與之搏鬥、一路尋找著烏托邦的「騎士」;而格倫自願進到獄坑的想法也很佛係——為了戒煙。格倫把獄坑當做世外桃源,幻想著人人禮貌謙和、遵守規則——事實上獄坑只是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角鬥場,大家為了生存而廝殺,秩序是個最不值一提的東西了。格倫戰鬥的全過程,也是堂吉訶德式的——從想要戒煙和看完這本書,到試圖層層口耳相傳勸大家遵守秩序,再後來又幻想打破監獄的機制。事實上,他一個月沒看完這本書,第二個月就任人宰割無法反抗。老話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在獄坑裡,所有人都只顧得上自己果腹,哪還有其他?其實在這個過程裡,格倫也有被同化:吃人肉飲人血,利用自己的上層優勢以吃屎威脅樓下妥協……
獄坑,就像一個扭曲變形的社會,上層佔去了大部分的資源,而下曾人可能什麼也得不到。與此同時,這樣的層級又不是一成不變的——天知道下個月你會比上層更上層,還是比不堪更不堪。自下而上的,大有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意味;如果不幸自上而下了,對不起,請你適應並接受被上層淘汰下來的殘羹冷炙——什麼?不想接受?也行!如果骨氣能當飯吃,也許你不會被餓死。時間久了,獄坑裡的人對這樣的規矩也就麻木了。所謂的人性本善還是本惡,似乎能在這裡窺見一斑。
托盤上的食物,就像是人類最原始的慾望。《聖經》裡對於人類最早的記載,源於夏娃亞當偷吃禁果,於是被上帝趕出伊甸園,再然後有了人類;「七宗罪」之一,便是暴食;佛家受持五戒,其中就有飲酒戒。電影映照進現實,食物的隱喻昭然——它可以是財富、機遇、權力、工作,是各種——用個與時俱進詞概括,便是資源、各類資源——正因少數人擁有著大多數資源的分配權,才有那句我們從小聽到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只是這個「苦」,有時帶著殘忍;因為向上的過程中,也許腳下踩著的是別人的血淚)。
帶刀的老頭兒,雖然說不上太壞,也不過是在獄坑的大環境下被同化的利己主義者。至於獄卒,始終想要撇清自己與這邪惡無關,自然只能是越描越黑;她試圖通過溫和的自律改變現狀的想法毫無疑問是荒唐不切實際的;再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幫兇,她還是死在了自己為之服務了25年的機制下。即使這樣,仍然不能為她洗白,畢竟雪崩時,沒有一篇雪花是無辜的。帶繩子的黑人壯漢,大概就是所謂的改革先鋒,只不過理想最終敗給現實,想要實現層級跨越,並非易事。至於那個尋找兒子的女人,或許就是個編出來的故事,畢竟全程不曾聽她開口說過一個字;她每個月都會出現,就像是給了格倫一個虛幻的希望——女人像個孤膽英雄,義無反顧,直到撞了南墻。格倫和黑人壯漢最後毅然決然自上而下,一定程度上應該也是受了女人的影響吧,更確切說,是格倫受了女人影響,而格倫又成功洗腦了黑人壯漢。而自上而下分食,原本是要保護每一層人的基本權利,但為了實現這一目的,格倫和黑人不得已使用了暴力的方法——這似乎也成了一個最大的諷刺。關於小女孩是否真實存在,我覺得答案不言而喻——她只是一個幻象,一個格倫和黑人造出來的、給自己的最後一絲希望。不僅是因為小女孩在333層還安然無恙地活著,還因為她活得似乎還不打錯——面龐白皙、衣冠整潔;更重要的,那個本應該被她吃了的意大利奶凍,完好無損地回到了0層工作人員手裡。而管理者,根本不在意為什麼奶凍完好無損地上來了,只關注出現在奶凍裡的一根頭髮——即使自發性團結產生效應,這次運動也無疑失敗了。就像泰戈爾說:「老虎並不吃老虎,只有人用人來養肥自己。」托爾斯泰也說過:「人吃人並不是從原始森林裡開始,而是在各部會、各衙門裡開始的。」
說完了看明白了,來說說看完沒想明白的。老頭一直叫格倫「蝸牛」,這個格倫入獄前說自己喜歡的菜是勃艮第蝸牛是不是有關係?老頭又是如何知道格倫喜歡吃蝸牛的?還有關於黑人老者那裡,對他的定位始終模糊,摸不透這個角色的意義……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而已@_@
之所以叫「追光者」,像是格倫的寫照——追求著一個看起來很明確但又沒法實實在在被感知到的東西,整個過程付出了很多、甚至生命,但在真正的結果到來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功,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自己追逐了那麼久,是對是錯,前面只有一片虛無,只是虛無……放到生活中也類似,當我們開始做很多事情時,其實很難說明白這件事是對是錯,直到最終的結局紮紮實實地砸到面前,才有可能得出結論;至於過程,就像一句看似笑話的真理——你以為,你以為的就是你以為的嗎?不過,強行雞湯一撥的話,很多時候,追光還是有必要的,因為追了不一定成功、但不追一定不成功——一如那句調侃,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