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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絕命大平台》影評:設定很巧,我認為還能挖掘

絕命大平台影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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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班牙原名El hoyo,直譯過來是坑洞的意思,其實它在字典裡還有個解釋是「墓穴」,而翻譯成為了英文之後是 The Platform, 平台,所以「絕命大平台」的片名應該就來源於英文版。其實這個翻譯上的對位很有意思:原名對應的是監獄中的坑洞,而翻譯過來的名字對應的是填補這個空洞、在這個空洞中穿行的平台。那麼在完成我的講述之後,大家會發現,這兩個名稱其實恰恰對應了兩個相反的東西。

講述密閉空間內修羅場的電影有很多, 但是《絕命大平台》的野心更大,並產生了眾多的解讀空間。有很多人聯繫到了維倫紐瓦的短片《下一層》,或者說它是一個垂直版本的《雪國列車》,還有人提到《心慌方》一類的片子。我也都很同意,就不贅述了。撇去最表層、同時也比較膚淺的社會隱喻,這部電影帶給我最大的感觸是,它使用了現代工業色彩的材質重新構建了一個古典的宗教神話。

《絕命大平台》最亮眼的就是它的設定:每層一間房,一房兩個人,平台裝有限量的食物,自上而下穿過樓層,每次只會停留兩分鐘。不得囤積食物,否則會被房間處死。那麼顯而易見,食物很快就會在上層被消耗,樓層越向下,生存資源越少,人體道具師的工作量就越大。此外每個月會隨機打亂樓層的分配,當然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隨機,我們之後會討論。

那麼以下就是電影的劇透線,還沒有看過電影的朋友,請先觀看完全片,再來不遲。

我先不把這個地方稱之為「監獄」,就叫它坑洞吧。男主為什麼要來這。一可以拿到某種「證書」,二是他想要戒煙並且讀完一本書。所以他就帶著一本《唐吉坷德》來了。按照規定,他需要在這裡呆上六個月。

簡單梳理這六個月,實際上是五個月不到,他依次經歷了48層,171層,33層,202層,以及第6層,當然還短暫經歷了第7第8第9第10等等所有樓層。每次在底層的時候在他都失去了他的室友,第一位是個性別為男的老頭,第二位是性別為女的癌症患者。老人因為感覺被消費主義嘲弄,磨刀石啊武士刀啊,結果一怒之下把電視機扔出去,砸死了一位非法移民,所以他選擇到這裡——有一點很值得注意:他的另外一個去處是精神病醫院,這就很有趣了

大家可以仔細想想他到底是犯了什麼罪

女室友呢,她曾經是坑道的工作人員,換句話說曾經是這裡秩序的維護者。

兩位室友之間的巨大差別,那當然是顯而易見的。有人說這是現實主義者和理想主義者的對標,不過,我的第一反應是個人主義對集體主義。從兩人與男主一開始的對話中,明顯能看出一種西方視角下對集體主義政權的立場。不管咱們是如何看待這兩個人的關係,是自私對無私也好,現實對理想也好,是體制外對體制內也好,有一點是肯定的,這是價值觀相反的兩個人。那電影也毫不含糊,隨即就把他們推向了底層,於是他們立刻就走向兩個極端:殺生。前者是殺死別人,保全自己;後者是殺死自己,保全別人。

在此我有兩點想要突出:第一點是「來自外界的謊言」。對於老人來說,這個謊言來自於電視廣告:快使用磨刀石,削鐵如泥;對於女室友來說,這個謊言來自於機構:「兩百層人民群眾共建繁榮社會,垂直式自我管理喜迎美好未來」。當然可能還包括了別的謊言。但是毫無疑問,可以發現在這兩個人的大部分生命中充斥著謊言,而且這個謊言在不斷地告訴他們,生活可以如何變得更好。我剛剛提到,社會秩序宣判給老人的另外一個去處是精神病醫院,顯然這不是在為非法移民的死亡追責,而是在質疑老人憤怒的動機,並告訴老人:你的憤怒是不理智的,還造成了社會影響,非法移民的死亡只是放大了憤怒的後果而已。那麼坑道之外的世界,可能都陷入了某種自我欺騙中,而不被欺騙的人會選擇到這裡來,認識或者學習某種真相。這是我想強調的第一點:「外界的謊言」。

第二點是,對生活、對生命的審視感。這種審視感是將《絕命大平台》與很多密閉驚悚電影區分開的關鍵。這類電影往往都不缺乏死亡奇觀,側重於這種奇觀展示《絕命大平台》也不例外。,我們也會看到很多噶韭菜一樣的場面,但是通常情況下這類電影不會嚴肅對待死亡,不會深刻發問。視聽轟炸大於思想轟炸,追求虛擬造景的真實感而不是人文社會景觀的真實感。。。俗稱沒啥逼格。那怎樣才能有逼格呢,我認為劇本其實做出了嘗試:倒推分析一下老人進來的原因,是砸死移民,扔出電視,被廣告惹惱

反正我是想到了這位

所以追根溯源,老人之所以進來是由於生活煩躁沒有盼頭,而女人之所以進來是由於生命將盡沒有未來。對比很多類似題材的電影,裡面的受害者基本上是被隨機抓進來的,他們要不然是犯了什麼具體的罪行,惹到了具體的某個人,被牽扯到某個非常具體的危機下。但是在《絕命大平台》裡,導致這兩位室友進來的事件是與他們的生活態度高度相關的。我認為劇本之所以這樣安排,就是想在他們死亡之前給他們的生活一個最簡略的一個概括性的審視。看過《電鋸驚魂》前三部的夥伴們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只有當電影成功的構建出一種審視生活,審視生命的態度的時候,豎鋸這個變態老爺子才能如此有靈魂。而一旦審視感消失,一旦是只為了殺戮而殺戮,就會泛善可陳。

所以電影是試圖通過這種審視感,為接下來帶有宗教隱喻的天問做鋪墊。但是我不得不說,電影的這種審視感做得並不好,客觀因素,在單一的場景中,對他們進來之前的生活只能通過大量的對話來展現,而不是通過影像,這就直接削弱了力度。此外,有人批評暴力噱頭過多,大量段落都用在了血腥場面上,不過我認為電影本來有機會善用這些暴力場面的。

在男主經歷了這兩個最為極端的室友之後,迎來了第三位,巴哈拉。等等,在巴哈拉出現之前,影片其實用了一個非常短暫的段落交代了一個幻想中的室友,對了,就是那個米哈魯。

插入這段幻想是用意何在呢?我有個比較大膽但同時也比較無聊的猜想,可能這位男主當時就直接被米哈魯乾掉了,接下來的一切都是死亡後的幻想。無論怎樣,室友巴哈拉代替了室友米哈魯,剛才我提到老人和女人之間有坐標兩極的對應關係;那其實米哈魯和巴哈拉之間同時也有類似的對應關係:兩個人都不太安分,在坑道中穿行,前者坐著站台一路向下,後者拿著繩子一路向上。

上升通道被打斷之後,就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改革了,這一趟下來可以概括為「打土豪,分田地」,似乎在驗證我們領袖的著名宣言:「槍桿子裡出政權」。平台繼續下沉,預測再次失敗,米哈魯遭遇非命,變革陷入無解,通貨開始膨脹。直到平台到達333層,並繼續下降陷入了黑暗中的時候,我才突然明白過來,這個片子是要開始宗教發問了。

當然了,宗教隱喻在這部片子裡也是「顯而易見」。但是我發現很多評論基本上是持批評的態度,認為沒有什麼新意,把所有東西一股腦就交給了宗教,太遺憾,爛尾了。我部分是同意這種觀點的,因為電影的結尾確實是過於倉促,但是我認為電影試圖在宗教上做延伸,這個方向是對的。

打開這個神話故事的第一個線索,就是這束光柱。

在各種藝術作品中,我們都能看到這種暗示著彼岸世界的光線。而當我把這束光線看做是上帝本人的時候,我立刻就聯想到一個故事:有思想不安分的教徒,膽敢對上帝發問,說聖經告訴我們上帝住在天上,但又告訴我們上帝無處不在,那他老人家到底住哪?以往神職人員面對這種問題就要充分利用辯證思維。那今天我是神職人員,就會用電影中的這一幕來回答這樣的疑問。你看這束光是不是來源於天上?同時,它是不是穿過了每一層房間,是不是無處不在?所以在我們的世界中,上帝他老人家就是這麼存在的。所以一部社會寓言性質的電影,出現了唯一者的形象,還以一種非常直觀、同時也非常恰當的方式出現在熒幕上,這是讓我非常驚喜的。如果順著這個邏輯分析,似乎第零層就是天堂,坑道就是人間,黑暗就是地獄了。大家看這個水果都是從上面滾下來的,就充分說明了這裡就是伊甸園直屬高級餐廳,上面就是花園。愛民如子的上帝呢,制定了人間的規則,然後每天自上而下傳遞著他的恩典,你看這跪下來像不像吃飯之前做禱告?而且恩典嘛,當然不能寒磣了,必須高規格高檔次,連一根頭髮都不能忍。

上帝有了,那上帝的另外一面呢?似乎就是撒旦了。於是我們就看到了333這個數字,每層樓乘以二,那就是666,魔鬼的代號。

我簡單查了一下,發現666這個數字其實有兩個說法,一種說法就是人間至惡;還有種說法,說666是代表人的數目。所以究竟是人是鬼,我也說不清楚,但是這確實啟發我去想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數字,其實是由從第一層到最後一層的每個人構成的,所以666並不是最後一層的代表,而是坑道的整體屬性。我查詢了有關撒旦的資料,有一個解釋給了我一個值得分享的猜想方向,說撒旦是誰呢,說想在這個世界上扮演上帝角色的人,就是撒旦。那麼或許上帝一開始的規劃確實就是200層,他也堅持200層的說法,結果由於人們偷食禁果繁殖添丁,所以撒旦假裝上帝復制樓層,偷偷搞擴建了嗎?這個666是不是就是它的簽名呢?這個腦洞能繞出來,我也是很佩服我自個。不過很不幸,我沒有在找到在聖經裡有關200或者是400的特殊數字,這個猜測大概率站不住腳。反正基督教認為人生來有罪,所以是人是鬼,這666肯定不是啥好東西。

方形元素,金屬質感,美學風格講述了一個現代的社會,彌賽亞等宗教符號的出現,提示著古典主義的內核,以上就是這個現代工業材質構建的神話框架。把這個坑道看做是上帝與人類與魔鬼的共存,天堂人間地獄的一種交織,我認為是很合理也很合邏輯的事情。是否值得推敲,有沒有過度解讀的嫌疑,請大家自行判斷。在繼續分析到故事之前。我還想補充我聯想到的幾點。

首先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老子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天地看誰都一樣,不對誰特別好,也不對誰特別壞。不過我之所以想到這句話,並不是因為這個每個月的換房機制,而是更恐怖的東西:食人。

關於這個話題,有兩個令人非常不安的理論:第一個理論應該有很多人知道,那就是基因研究顯示,我們都是食人族的後代;第二個理論更讓人不舒服:我們之所以會對食人感到不安,並非出於善良,是由於同類相食導致病症,對病症的恐懼感被寫進了基因裡。我們通常認為現代人性的光輝站在了野蠻食人的對立面。但是老人這個角色就是來摧毀這種認知的,看著老人的做法很容易想到漢尼拔,都是優雅的進食者,有個很典型的場面就是一邊聽著高雅音樂一邊吃著人腦瓜。這類銀幕形象是對人性美好的瘋狂挑釁,如果說獸性代表著動物本能,那麼人性就體現在對動物本能的優雅貫徹上。進食是屬於獸性的,優雅是屬於人性的;人性體現在老人冰冷的理性思考中,而獸性體現在男主癲狂的復仇殘殺裡。好在我們不用過於糾結太多,畢竟歷史上食人常常與匱乏是聯繫在一起的。無論如何,這個時期的人類文明,總體處於上層。

在這個意義上,我理解電影為什麼要花這麼多的時間去描述血腥場面,可能就是要再三強調匱乏吧,但引起我注意的是伊甸園直屬餐廳的鏡頭,鏡頭不多,但是出現了大量的動物食材,而且展現的還很有視覺衝擊力。所以我聯繫到了老子的那句話,如果天地一視同仁,那麼食物資源也沒有什麼差別,上層是動物的軀體,下層則不得不是人類自己的軀體。因此看到廚房裡這些食材,我本來期待能看到更多在第零層處理這些動物食材的畫面,以為會與下層的血腥場面形成某種呼應,但是電影最終只呈現了對蝸牛的處理,而無脊椎生物的死亡視覺衝擊力就小了很多。因此下層的血腥畫面就真的成為了噱頭而已,我認為這是比較遺憾的。

回到米哈魯和巴哈拉這兩個人,一個向下,一個向上。向上的巴哈拉,結合他的信徒身份,他追隨的是什麼似乎顯而易見。那米哈魯呢,一開始,我是試圖從她的女性身份,以及找孩子的動機出發,去思考她是不是代表了「繁衍、哺育、傳承」這些概念;不過這個思路好像走不通。她結束的方式也很倉促,突然被幹掉就領便當了。所以在她的身上我只看到了「叢林法則」,而不是一位母親的形象,這也是電影結尾倉促的原因,這位孩子所代表的主題,與之前的敘事主題是有斷層的,因此很多人看到孩子一路向上就一臉懵逼。圍繞這個孩子,電影還製造了很多迷霧,來提供多重解讀:比如房間為什麼沒有升溫,米哈魯到底是誰,奶凍究竟吃沒吃,管理局的規定是不是真的。一方面我認為這些迷霧設置得很巧妙,故事表層邏輯有很多,但同時我也覺得過於雞賊,恰恰是由於這種雞賊,故事內部的邏輯沒有解決,

房間沒有升溫,可以有兩種解釋:第一種,女孩是幻想,食物被送上去了,廚師長為了食物裡面的頭髮大發雷霆;第二種解釋,房間升溫的機制是為了防止大家浪費,確保上一層不會剝奪下層的資源,你瞧瞧上帝老人家多費心,而到了最後一層,浪費問題就不存在了,這兩個解釋都行的通;女孩如果真的存在,那麼之前她應該一直在上層,所以米哈魯一直找不到她,生存也沒有問題,而她來到333層才幾天,所以也不會就立刻餓死,而且,這個月的總人數可能是單數,所以她一人一個房間,也說得通,就是概率太小了點;如果不存在,那麼米哈魯就是個瘋子,男主在瀕死前根據她的形象想象出了孩子的模樣;但是奶凍究竟吃還是沒吃,我認為電影中反復出現的段落給了暗示——通過相互進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麼按照這個邏輯,女孩其實就是奶凍,而且這個食物從名稱和形狀上,都在暗示繁衍和哺育,結尾女孩一路向上,暗紅色也是在暗示產道。所以我認為結尾的意圖其實是很明顯的,但由於故事層面的斷裂,導致它只剩下了高度隱喻化的符號。

我還想回應一個看法,很多人說樓層的分配並不是隨機的,理由是每次男主進食同類,都會來到上層。我並不這樣認為,原因有兩個:第一個是米哈魯的位置不符合這個規律,米哈魯應該是習慣了進食同類,但雖然前兩(三)個月她都是從比較高的樓層上下來的,但是在202層的時候,男主一直都沒有看到她,說明她很可能是更下面一層,有人說可能是因為她上個月吃的是狗肉,所以層數比較低,但是狗肉不可能吃一個月,而她下個月再次出現的時候,依然是一個層數很低的位置,所以是否進食同類,應該不是決定層數的關鍵;第二個理由不太充分,但是依然是個值得注意的小細節,注意第五層的人是個胖子,雖然不能排除他是頭一個月剛來的可能性,但是看一看這倆狗男女如此悠閒,有事沒事還要為愛鼓掌,不像是剛剛來這兒的。可如果不是剛剛來,這一身肥肉就很可疑了。電影一方面交代了樓層每個月都會隨機更換,一方面似乎又在隱喻階級固化,我不得不認為這是劇作上的失誤,當然,也可以把所有鍋甩給機制不透明的管理局。

總之我認為樓層的變動,更多是出於劇作上的考量。這個話題就說到這。

那麼說回整體,我認為電影的架構是很有潛力的。第一點,在我理解的這個神人鬼三界共存的空間裡,沒有具體的威脅,也沒有交代具體的反抗對象。很多人把它看做缺點,認為之所以故事沒有展開,就是因為沒有清晰的反對力量去造成衝突。不過我倒認為這部電影中,沒有出現人格化的邪惡老大哥,只圍繞著資源稀缺來做文章,反而帶有一種超脫人類視角的冷靜。開頭說世界只有三種人,上層人,下層人,以及正在掉落的人。從字面上的意義解讀,這個世界的秩序只允許這三種人的存在,因此巴哈拉的上升企圖註定失敗,小女孩也是由於跳出秩序之外,所以才能代表信息,不過這種秩序之外的特例,大概率不會被理解。此外,這句話描述的對象都是活人,正在掉落的人也暫時是活人,而且無論你之前是上層人還是底層人,此時都是正在掉落的人,換句話說「死去元知萬事空」(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總之死者不包括在內,所以這個神話故事對死亡沒有任何彼岸世界的想象,一如影片結尾所呈現的黑暗,這也是它區別於很多古代神話的地方。

此外,有一個更廣義的角度去理解這句話,如果說上層人和下層人是指代穩定的狀態,正在掉落的人是指代不穩定的狀態,那麼這句話其實是在描述一個單向發展的世界,一個只能從一種狀態達到另一種狀態,卻回不去的世界,用一個並不太嚴謹的類比,就是熵增定理,簡單來說,熵就是混亂度,熵值越大系統就越混亂,世界的熵值總是趨於增大,就好像耳機線會越來越亂,房間會越來越髒,在這種解讀下,上升的小女孩就是代表逆天而行的低熵體——俗稱生物。如果你接受這種物理學視角,那其實這個概念有著超越人類社會的潛力,甚至可以用來描述更為廣義的生物群體。

當然電影肯定是沒有往這個方向走的,以上純粹是我的腦洞。正式回到電影,聊一聊它的問題究竟在哪裡。

它確實找到了一個巧妙的社會學模型,在這個模型中,資源是有限的,資源的流動方式是由管理機構,也就是現代的上帝所規定的,全片都在圍繞著這個規則下的資源稀缺做文章。但是這個模型是不完整的。

作家木心說過:「人類是合群的,社會性的動物。「個人」是孤獨的、不合群的、不可能溝通的高級動物。」但是《絕命大平台》並沒有在人類和個人的維度上考慮過這個問題。電影著迷於描述物質需求的重要性,但是對精神需求不著一筆。我記得聽過一個故事,說戰爭時期,一群人困在山洞裡很多天,出來之後,每個人都能記得他們隨身藥品說明書,倒背如流,因為那是他們唯一的信息來源。所以人是有好奇心的,是非常需要信息攝入的,尤其大家剛剛經過隔離期,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在家隔離也憋不住唱唱歌跳跳舞,吹一首《送別曲》什麼的。可是在電影中,只出現了進食需求和性需求,精神需求只有很小的暗示。如果說上層存在極端的精神空虛,下層存在極端的生存危機,那麼電影只展現出了兩個極端,卻完全沒有展現中間的過渡階段,就如同男主兩位室友同樣極端的角色設置一樣。按理說,樓層之間也沒有隔音,一段精彩的故事就足以影響中間樓層中的人們,然而電影卻以非常輕巧的方式剪掉了坑道生活的單調乏味,把塞萬提斯的小說從一開始就當做了笑柄;甚至都從來沒有人通過傳話去探尋這裡一共有多少層,連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沒有。也沒有合作,電影中出現的合作,基本都是極限打鬥一換一,並沒有出現1加1大於2的效果,人類社會的特質並不是受到了壓抑,而是壓根沒有拍出來,結尾的倉促自然就不可避免了。

故事是需要衝突的,什麼可以充當這個社會模型中的反面力量呢?我的答案,是語言隔閡。

巴別塔的故事大家應該不陌生,人類本想建造一座通天的高塔,結果神發明了語言隔閡,人們無法聽懂對方,工程就此擱淺。層與層之間的障礙,並不僅限於資源的制約,還有溝通上的天塹。電影是試圖包涵全人類的,然而每一個人都說著流利的西班牙語,不存在理解障礙。從人類這一群居社會動物的角度來看,影片武斷的切斷了任何溝通可能。幾乎全程跟隨著男主的視點,它錯誤的嫁接了「個人作為高級動物是孤獨的」這一概念,嘗試用《堂吉訶德》這本書把男主與其他人區分開來,然而這是一步錯棋。男主的困境不應該在於《堂吉訶德》沒有武力威脅,而應該在於他的室友,或者是隔壁層的人聽不懂《堂吉訶德》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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