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絕命大平台》影評:「他人即地獄」。
絕命大平台影評警告,本文有輕度劇透,請慎入。
友情提醒,本片嚴重影響睡眠,建議在白天觀看。
《El hoyo》 飢餓平台,英文名「The Platform」是一部西班牙驚悚電影。即便如此,本片的概念也決定了它同時也是一部有哲學深度的反烏托邦電影。
與所有開放式結局的電影一樣,本片可以有多重理解。有一種筆者比較認同的解讀:最終,男主用生命送上去的布丁,就是開頭部分,0層的廚師們發現裡面有一根頭髮的那盤,他們誤以為下面的人不吃布丁是因為裡面有根頭髮,卻並沒有意識到什麼樣慘絕人寰的故事發生在這666人之間。
關於這個電影,網上有很多優秀影評,這裡就不再累述。我想跟大家一起梳理一下在觀影過程中腦子裡曾浮現出的一些「深度詞彙」。
「反烏托邦」
反烏托邦(dystopia或anti-utopia)源於希臘語,字面意思是「不好的地方」。
兩位偉大的哲學家在詞源上對反烏托邦做出了貢獻:一是英國哲學家、法學家和社會改革家傑里米·邊沁(我們馬上會再見到他)在1818年使用了cacotopia這個詞,意為「最糟政府所在的假想之地」。另一個,英國哲學家、經濟學家約翰·斯圖爾特·密爾是據牛津英語詞典所記載的,已知最早使用dystopia一詞的人。
反烏托邦,是一種不得人心、令人恐懼的假想社會,是與理想社會正好相反的,一種極端惡劣的社會的最終形態。反烏托邦常常表徵為反人類、極權政府、生態災難或其他社會性的災難性的衰敗。大多數的反烏托邦藝術作品,是設定在未來的故事或發生在虛構的背景中,並反思現實世界中的有關環境、政治、經濟、宗教、心理學、道德倫理、科學技術等方面的問題。
文學上著名的反烏托邦三部曲是:
喬治奧威爾的《1984》、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以及俄國作家扎米亞京的《我們》。
《禁閉》中的「他人即地獄」
《Huisclos》禁閉,英文「No Exit」,是法國哲學家讓·保羅·薩特在1944年創作的存在主義戲劇。
原標題在法語中是一個攝影術語,但又指在非公開場合進行的討論。這是一部由三人對話組成的室內劇,場景「神秘的房間」是一個薩特式地獄,懲罰則是:三個死者被迫關在一個房間裡,用言語互相折磨對方並形成畸形的三角關係。薩特最著名的語錄「他人即地獄」便來源於此。
近期家裡蹲的小夥伴們也許會對「禁閉」這個生活中本不常見的詞彙有了全新的認識。
「圓形監獄」與規訓
傑里米·邊沁(Jeremy Bentham, 1748-1832)在《道德與立法原理》一書中,第一次明確的表達了「功利主義」的原則。邊沁在實踐上是激進的社會改革者,他反對君主專制,提倡普選制度,也是最早支持動物權利的人之一。他還是最具影響力的古典自由主義者之一,影響了後世的思想家,包括約翰·史都華·彌爾和政治領袖如羅伯特·歐文(烏托邦社會主義的代表人物)等。
傑里米·邊沁於1791年首次提出圓形監獄(Panopticon)設想。
圓形監獄panopticon的詞源受希臘神話百眼巨人阿耳戈斯(Argus Panoptes)啟發,取其「百眼、全視」之意。圓形監獄是一種機構建築和控制系統,設計概念是:允許一個保安人員監視該機構的所有囚犯,而囚犯則無法得知他們是否受到監視。圓形監獄建築由一個圓形大廳組成,中心地帶設有塔型檢查室。該機構的工作人員可以從中心觀察犯人。
儘管一個警衛其實不可能一次觀察所有囚犯的牢房,但囚犯無法知道何時在被監視,意味著圓形監獄能夠實現「犯人自我管理」的原理,囚犯被迫有效地規範自己的行為,這也讓圓形監獄成為了一種心理學建築。邊沁認為這個基本計劃同樣適用於醫院,學校,療養院和庇護所,但他將大部分精力用於開發「全景」監獄的設計,這個監獄能最大程度降低監獄管理囚犯所需的開支,減輕公共負擔,從而有利於社會總效益的最大化。
1970年代中期法國哲學家米歇爾·福柯引起了人們對圓形監獄的廣泛關注。
福柯認為圓形監是現代社會中紀律和懲罰的隱喻,紀律是確保人類複雜性秩序的技術,其最終目的是在系統中保持順服和實用,並且源於18世紀的紀律社會已經取代了前現代的國王社會。因此,圓形監獄不應僅僅被理解為一個建築物,而應被理解為一種權力機制和政治技術。 PS,「圓形監獄」的建築形式在今天仍然存在。
救贖與使命
讓我們再回到電影的情節中,男主是唯一一位帶著一本書入住監獄的人。
《堂吉訶德》(Don Quijote de la Mancha),是西班牙作家塞萬提斯作的反騎士小說,是整個西班牙的文學典範,也是現代西方文學的奠基作品之一。故事背景是一個早就沒有騎士的年代,主角堂吉訶德幻想自己是個騎士,因而作出種種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徑,例如與風車作戰。他被一些人視為堅持信念、憎恨壓迫、崇尚自由的英雄,被另一些人當成沉溺於幻想、脫離現實的典型。
這本書著名的開場白: 「曼查有個地方,地名就不用提了,不久前住著一位貴族。他那樣的貴族,矛架上有一支長矛,還有一面古代皮盾、一匹瘦馬和一隻獵兔狗。」
先知、聖母和彌賽亞:
在電影的最後,通過女獄官孜孜不倦的啟發,男主終於聽從了內心的召喚,像堂吉訶德一樣,帶領著他的隨從,通往了與「明知不可能」作鬥爭的向下之旅。這時,我想起了祭壇三聯畫的結構,女獄官代表聖母,男主脫胎換骨成為了彌賽亞,黑人智者則是先知。這裡也呼應了西班牙文化中的天主教情結,更為電影增添了另一層地域文化內涵。
文末,推薦一個新媒體藝術作品《圓形監獄》,來自德國新媒體藝術家GolemKlonVI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