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女人碎片》影評:View 視角 | 看完它,我恐婚了。
女人碎片影評2021年剛剛到來,網飛就為觀眾送上了凱內爾·穆德盧佐初入好萊塢後的第一部力作《女人碎片》(Pieces of Woman)。這位早已在各大電影節小有名氣的匈牙利導演一向以技術流著稱,他的上一部作品《木星之衛》(Jupiter Holdja)還獲得了第70屆戛納電影節的金棕櫚獎提名,在這部《木星之衛》中,凱內爾·穆德盧佐將科幻類型元素與充滿神蹟的宗教隱喻融合在一起,並全程貫之以導演一向擅長的移動長鏡頭,使得整部電影具備了一種神幻氣質。
而在1月7日於網飛上映的《女人碎片》中,凱內爾·穆德盧佐則初次嘗試了與前作《木星之衛》、《白色上帝》風格都全然不同的女性題材,用相對私人化的、沉穩的鏡頭視角探討了關於婚姻、喪子、女性傷痛的問題。
除此之外,這部影片大咖雲集,馬丁·斯科塞斯監製,「白寡婦」凡妮莎·柯比細膩出演,更有被醜聞八卦常年纏身的演技派希亞·拉博夫加盟本片出演丈夫一角。總之,《女人碎片》戲裡戲外的看點都足以令觀眾懷揣著極大的好奇和期望去觀看這部電影。
薄霧
被傷痛彌漫的陰影
影片剛開始,陰鬱灰暗的色調便瀰漫在充斥著薄霧的波士頓城市中的河流之上,負責建橋的肖恩期盼著即將降生的女兒可以第一個走上這座即將建成的塔橋。
另一邊,妻子瑪莎則疲於應付著人們對即將產子的自己親切的「慰問」,顯然瑪莎並非已然為產子做好了「健康」的身心準備,而是深陷在母親的控制和周圍社會的眼色之下。這種與他人深深的距離感令瑪莎傾向於內化地生活,即將降生的女兒便成為她潛意識裡最深愛且期盼的內心依靠。
因此,屬於瑪莎的傷痛和自我執著從一開始便是如同無法消散的陰影般與她共同存在著的,這也使得女兒的死亡成為偶然中的某種必然性。
摒除這些傷痛陰影,我們無法忘懷整部影片最美妙的時間,那便是瑪莎在家中的產女之夜。儘管外在壓力始終存在,但是孩子成為了瑪莎和丈夫肖恩最大的憧憬,他們相愛的同時懷揣著這份憧憬,但是他們的心情又是極其複雜的,他們對彼此以及孩子愈是嚮往和深愛,便愈是恐懼,恐懼著新生降臨的一切可能性的意外。
導演凱內爾·穆德盧佐巧妙地運用了長鏡頭來呈現瑪莎產女的全過程,細膩的鏡頭運動捕捉著每一個瞬間,長鏡頭之下有著肖恩擔憂的眼神和瑪莎癲狂般的期待和恐懼,有著瑪莎和肖恩彼此身體的纏繞和撫慰。
而這一切隨著孩子的死亡,戛然而止。我們看到了是因為瑪莎堅持拒絕去醫院產子而令孩子最終死亡,更看到了這對夫婦殘忍地將無辜的助產士告上法庭,一時間助產士成為了這對夫婦乃至整個社會為了擺脫傷痛推卸責任的替罪羔羊,任何傷口的存在總是需要有需要怪罪的對象,人們最不願意怪罪的就是自己。
我們深深地明白瑪莎拒絕去醫院的潛在原因是她將孩子徹底內化成自己的產物,她將母親、朋友以及外在社會的一切拒之門外,是瑪莎的這種自我保護自我封閉的執著導致了女兒的死亡。而女兒的死亡又徹底地將瑪莎隱藏內心的無形傷疤撕裂開,傷痛從她的身體開始。
孩子已經死去,乳汁卻還在分泌,從她的衣服中滲透出來。颯氣的職場裝扮之下是庇護著撕裂陰道的尿不濕。身體的傷痛時刻地提醒著瑪莎女兒曾經降生過卻又死亡的事實。
碎冰
暗流之下的摧毀
凜冬將至,肖恩負責的那座橋已然建成些許,河流上漂浮著無數的碎冰,隨著時間的流逝,碎冰演變成更大更密集的冰塊聚集在河流表面,表層的河水已然無法流動,路邊則積聚著厚重而僵硬的積雪。導演用形態不停演變的自然事物來展現時間的流動,同時又象徵著瑪莎內心不僅無法消解反而更加堅固的傷痛之感。
喪女之痛令瑪莎選擇了徹底封閉內心,她精神緊張地對抗著母親和其他人,她選擇捐獻孩子的器官供給醫院做醫學研究,一切的摧毀都是為了逃避傷痛。
就連曾經深愛的丈夫也被她拒之門外,其實,整部影片最脆弱的、令人傷感的莫過於她和丈夫肖恩的關係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摧毀的。家中空間早已不如初始般溫馨,堆積在洗碗池的碗盤和花盆中死去的花草都作為一些細節來暗示著這個家庭的走向。
二人在車內空間的戲份也惹人尋味,窗玻璃內是瑪莎和肖恩相處的窒息感,窗玻璃外映照著城市的輪廓和人群,這樣的鏡頭設置暗示著處於夫妻二人之間的一些深層次的社會問題。
在肖恩這一角色身上可以看出導演和編劇試圖將一些顯著的男性社會問題考慮其中。肖恩因為學歷和出身一直被瑪莎的富裕母親看不起,他並不具備男性「本該擁有」的優越的社會地位,在這一層面上不僅涉及到階層矛盾更有男性面對的社會偏見。
只不過,影片並沒有將這一矛盾詳細刻畫,而縱觀整部影片,其實涉及到瑪莎這一角色身上的女性社會問題也並沒有被過於重視,因此說它也並非是傳統意義上的女性主義影片。影片呈現更多關注的是個人傷痛如何遺忘和化解的問題。
個人的傷痛又牽連至各式各樣的關係之中,呈現出某種傷痛的侵犯和傳遞。如果說瑪莎的傷痛是潛伏已久的內心崩裂,那麼丈夫肖恩的傷痛更多源於瑪莎的傳遞。肖恩的淚水和挽回都無法令瑪莎回到重新的關係之中,無奈的他一步一步地被帶入深淵。
他重新撿起了酗酒抽菸的惡習,變賣車輛,脾氣暴躁。在肖恩試圖和瑪莎通過性愛來找回往日情誼之時,移動鏡頭下的二人的身體接觸更像是兩個不相容的個體的相互冒犯。肖恩最後的挽回,失敗了。二人的關係隨著最終肖恩流著淚水去往機場而徹底結束。
細雪
重新面對記憶中的傷痛
在影片的第三階段,敘事悄然地從瑪莎和丈夫之間的關係中轉移至瑪莎與母親的關係之中。母女關係這裡便不再贅敘,在最後母親令瑪莎回到審判法庭面對那段記憶。在法庭之中,瑪莎依舊欺騙著自己和大家,說著謊言,將孩子死亡的責任推究至助產士身上。但是,這一階段,瑪莎的心境已然發生了些許改變。
丈夫離開後,細雪取代了堅硬的冰,降臨至瑪莎身邊,她的內心逐漸柔軟,直至她將丈夫拍攝自己剛生下女兒之時的照片拿去沖洗後,她才第一次地去面對那個曾經活過一分鐘的女兒,照片留下了她和女兒的永恆瞬間。冰封的記憶終於得以逐漸融化,最終,她將女兒的骨灰灑向了河流之中,她與自己達成了某種和解。
在這部影片中,我們可以看到大量的細節安排,以及抽象概念的隱喻,比如那座逐漸建成的橋樑,以及瑪莎將對女兒的思念轉化到對蘋果樹的生根發芽的呵護之上。這些細節的安排都在有意地襯托著瑪莎的傷痛記憶。
但是,稍顯刻意的細節卻使得瑪莎的傷痛附帶上了些故意的矯情之感,因此,在電影意象的選擇和設置上,凱內爾·穆德盧佐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在情節上,似乎所有情節都在瑪莎的傷痛而服務著,雖然,從貫穿影片的一些情節和人物關係上來看,能看出導演有意地在通過一些情節來隱射出一些隱藏的社會問題和人物困境關係,但是卻都只是浮在表面的淺嘗輒止,這也令瑪莎的傷痛過於單薄和私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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