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花漾女子》影評::死於自我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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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紅色的「Ⅳ」,復仇的第四章節,凱西已經失蹤,但是失蹤的凱西卻以另一種方式出現:咖啡店裡蓋爾收到了她發來的信息,信息是關於那條項鏈和自己有關的項鏈;萊恩收到了她發來的信息,關於即將結婚的艾爾,關於那盤錄像帶,關於尼娜被強姦的真相;而在艾爾成為新郎的結婚典禮上,在場每一個和事件有關的人都收到了凱西的信息,這些信息都指向了殺人犯艾爾,於是警察出現在婚禮上,他們最終帶走了真正殺死了凱西的嫌犯艾爾——這是揭露真相的章節,這是完成復仇的章節,當艾爾為此付出代價而陷入噩夢的時候,凱西即使早已經失蹤成為被害人,她所預言的結果也成為了事實,在手機那端精心設計好了一切的她似乎就以死亡的方式成為了勝利者。
死亡已經提前發生,真相最終水落石出,這是凱西想要的結果,但是凱西真的是這場復仇之戰的勝利者?粉紅色的「Ⅳ」之前的Ⅲ,凱西為自己畫好了豔麗的口紅,穿上了性感的護士制服,然後開車來到了艾爾和幾個男人的俱樂部,在「脫衣舞孃時間」到來的幽暗世界裡,凱西進入到那間小屋,並把艾爾綁在了那張小床上,這個充滿著慾望的房間幾乎是艾爾的死亡之墓,因為在七年前艾爾強姦了凱西的最好朋友尼娜,最終導致尼娜自殺——「我叫尼娜·費舍。」凱西對著無法掙脫粉紅色鐐銬的艾爾這樣說,這就明確告訴艾爾這是一場替尼娜尋求正義的復仇,艾爾在掙扎,在叫喊,在哭泣,「受到這樣的指控是每個男人能經歷的最可怕噩夢。」而凱西笑著反問:「你能猜到每個女人最可怕的噩夢是什麼嗎?」
曾經在醫學院上學,為嬰兒做手術就像是一次殺人經歷,對於凱西來說,綁在床上的艾爾就像是一個病人,當凱西告知了他什麼是女人的噩夢,就是把艾爾推向尼娜強姦案的自責和懺悔之中,但是當她正欲實施下一步計劃時,艾爾卻掙脫了其中一隻手,並以男人的力量進行了反控制,他把弱小的凱西壓在下面,然後用另一隻手抓過來一個枕頭,蒙在凱西的臉上,儘管艾爾驚魂未定,還在哭泣,但是劇情完全開始了反轉:枕頭下的凱西在掙扎,但是在一個男人面前,這一切都無濟於事,於是在幾分鐘之後,凱西失去了一切的動作,在這個夜晚,她以這樣的方式被結束了生命,而在第二天,在喬的策劃和幫助下,艾爾又將凱西的屍體運到了荒郊野外,並在一場大火中讓她化成了灰燼——一場復仇最終變成了自我犧牲。
凱西死了,但是很明顯她是知道自己可能會在反殺中喪命,所以她會提前將信息編好,然後進行定時發送,當相關人員收到了凱西的信息,隨著事情真相的暴露,艾爾終於難逃法網。真相被揭開,罪犯被繩之以法,這是凱西想要的結果,所以粉紅色的「Ⅳ」開始的復仇以及復仇中的自我犧牲,都不妨看做是凱西的整體計劃,她畫上口紅穿上制服深入虎穴,就是一種赴死的儀式。但是,當凱西用自己的生命完成這一場復仇,卻並非是悲壯,她的死依然是一個悲劇:因為她所懲罰的只是一個單個的艾爾,而更多的艾爾在凱西自我犧牲之後依然會成為強姦犯、殺人犯,對「前程似錦女孩」的扼殺依然無法停止,使女人經歷最可怕的噩夢依然會重演。
凱西的犧牲,最大的問題是她把自己當成了揭露真相的砝碼,當用生命換來所謂的正義,她必須讓自己陷入其中。一方面是她陷入了尼娜的故事中,七年前發生的那一幕從來沒有從凱西的腦子裡抹去,尼娜成為受害者並最終選擇自殺,作為好朋友的凱西無法忘記這一切,不僅僅是尼娜和自己獨特的關係,更在於她看到了自己和尼娜之間命運的相似點,這是女性被男人控制的命運,但是她最大的問題不是用正確的方式反抗這個社會性問題,而是以以身試法的方式陷入到了個案中。以粉紅色的章節字幕出現為界限,在Ⅰ、Ⅱ、Ⅲ、Ⅳ組成的章節中,凱西完全化身為尼娜事件的調查者和復仇者:她和已經懷有雙胞胎的麥迪遜取得了聯繫,在和她吃飯時用酒灌醉了她,麥迪遜醒來發現自己身邊是一個男人,以為自己受到了傷害,但是凱西告訴她「他沒有碰你」,實際上這一切都是凱西安排好的,她只是趁他喝醉得到了尼娜那次受辱的視頻,當麥迪遜再次找到她時,對她說了一句:「我不想捲入其中。」凱西還去找了當時尼娜案件的律師格林,格林當然沒有為尼娜作証,對於七年前的事件以及自己的罪惡,格林反問凱西:「你是來傷害我的嗎?」所以他希望凱西能原諒她,甚至跪在凱西的面前;凱西還去找了尼娜的母親,對於七年前那晚發生的事說了抱歉,因為是凱西並沒有在尼娜身邊,所以她在七年之後只是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但是尼娜的母親哭泣著對她說:「這對你我、對尼娜都沒有好處。」然後哀求似的對她說:「為了我們所有人。」——就是讓凱西不要再提七年前的那件事,更不要去復仇,剛剛癒合的傷口不應該被重新揭開,而且尼娜已經死了,即使得到了真相又怎樣?
從麥迪遜、格林那裡得到了關於尼娜自殺的證據和資料,對於凱西來說,重新走進七年前的死亡現場,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傷害,當面對那段視頻,凱西幾次淚流滿面,尼娜,一個花漾女子,就這樣被侮辱,就這樣失去了生命,而造成這一悲劇的是男人,是社會,是法律,所以作為像尼娜一樣前程似錦而又陷在社會底層的自己,作為一個沒有朋友卻受到男人威脅的女人,凱西忍辱負重要抓住那個製造悲劇的兇手。於是她把自己推向了命運的深淵,她走進了七年前的故事也走進了當下的故事,她要為尼娜復仇即使要為自己正名,在這樣一種自我陷入的設計中,她越來越成為尼娜的幽靈:進入樹林,進入小屋,進入「舞孃時間」,在面對艾爾時向他發問女人最可怕的噩夢,都是把自己當成尼娜的影子,都在重演七年前的悲劇,一種對個案的過多復原,一種對個體的過多憤怒,終於使她走向了不歸路。
陷入尼娜的故事中,是凱西悲劇命運的第一個維度,而她悲劇的第二個維度則是輕易傾注了自己的愛,布恩是她在缺少朋友封閉自我的生活中愛上的一個男人,從一杯吐口水的咖啡開始,同為醫學院畢業的他們找到了共同話語,布恩經常來看她,凱西起先保持著距離,但是當她發現布恩那裡有很多和尼娜有關的線索,她開始主動接近,而布恩邀請她吃飯,一起去跳舞,於是開始吻她,開始上床——在和布恩的接觸中,凱西一開始是利用他,但是後來也喜歡上了他,「我想我也愛上你了」似乎是一種不設防的開始。但是隨著交往的深入,甚至轉變為一種愛情,凱西再也無法走出:在給他看了麥迪遜提供的錄像證據時,布恩開始慌張起來,凱西終於知道七年前艾爾強姦尼娜,布恩也是圍觀者,甚至就是一個從犯,這是另一個真相,或者比起尼娜的受傷,凱西在這一真相面前更陷入命運的無情中,布恩一句「當時我還是個孩子,我什麼都沒做啊!我只是在一旁而已,你現在是要毀掉我的前途嗎?你這個爛人!」他在罵凱西,為自己開脫,凱西似乎不再追求這一切,在所謂愛情的名義之下,凱西選擇的原諒也是一種自我陷入,當她獨自一人深入虎穴,當她實施復仇計劃,完全沒有把自己從陷入的愛情中抽離出來,也沒有把布恩還原成七年前案件的知情人甚至旁觀者,最後發給布恩的手機信息,是一個大大的愛心——在這種自我沉迷的故事裡,凱西當然以個體的方式捲入到噩夢中,製造了又一個純粹個案的悲劇。
在被粉紅色的Ⅰ、Ⅱ、Ⅲ、Ⅳ標注的故事裡,凱西是證據收集者,是線索查找者,是復仇者,更是犧牲者,這四種身份屬性都無法以復仇的方式讓「花漾女子」變成女性對抗男權的社會樣本,但是在粉紅色篇章開始之前,凱西卻大膽地走向了這條路:她在迷狂的酒吧裡裝作是喝醉酒的開放女孩,坐在誘惑的紅色沙發上,張開性感的大腿,雙手同樣以收納的方式面對那些男人,這是一種勾引,凱西以身體作為誘餌,讓男人們無限接近她;當男人提出要送她回家時,她也沒有拒絕;而男人往往在車上會邀請她再去喝一杯,送到自己公寓之後,凱西更是裝作不省人事,於是男人為她整理頭髮,給她撫摸,甚至給她脫衣服,但是在即將進入預定軌道的時候,凱西會冷不住地問一句:「你在幹嘛?」這一句話徹底將向前誘惑的氛圍化解,然後凱西起身開門離開,背後留下的是驚愕不已的男人,是被控制的男人。
將男人留在身後,把男人脫離出來,這便是凱西對他們的懲罰,不管是向前的誘惑還是最後的清醒,她就是要把男人拖入到這個羞辱自我的境地中,「下次出門小心點」的警告更是讓凱西成為勝利者。白天她是在咖啡館裡安分守己的職員,晚上她在各種酒吧尋找目標,看上去這種鬼混的生活重走了尼娜七年前的老路,但實際上,她設計了這個陷阱,她讓自己保持清醒,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所報復的不是單個的人,不是特定的人,而是一種「泛男人」,那本筆記本上以畫線的方式記錄下的男人便是一種集群式的存在,也只有在這個意義上,凱西的行動是一種不陷於自我沉迷的復仇,才是讓女人結束噩夢的有效方法,這種純粹民間的方式也正是對於道德、法律的所謂規則的反抗,正是對於男權的懲罰——甚至連身體也沒有受到絲毫損傷,這是完全的勝利。
但是凱西太急於為朋友復仇,太急於讓男人品嚐惡果,所以又從對泛男人的懲罰計劃中跌入到自我即使知道一個女人柔弱的手無法真正將罪惡的男人推向深淵,她還是決絕地選擇了自我犧牲,而最後她不僅失掉了身體,而且又回到了男權社會的窠臼中——最後嫌犯艾爾被警察抓走,依然是回到了法律秩序,而這一結果又是凱西預料到自己會遭不測而選擇對艾爾的懲罰——從身體之復仇取代司法正義,最後依然回到法律的懲戒體系內,一個花漾女子死於「前程似錦的」男權手上,復仇依然走不出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