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遊牧人生》影評:車輪滾滾,目的地:無
遊牧人生影評《遊牧人生》,好一個苟活眾生的共通困境。
公路片,車輪滾滾向前,總要追尋什麼——機會、勝景、愛情、新環境、人生目標……車輪上的《遊牧人生》,沒有確定或不確定的目的。在路上,是生存方式。
沒浪漫、無激情、不奔放。上路,固是自我選擇,也無可奈何,還有無可訴的辛酸。
辛酸,由頭至尾瀰漫全片,更因電影紀錄片般的氣質,十足真實。片中的「他們」確是真實——被時代徹徹底底拋棄的人。此種拋棄,非玩不轉手機處處受限,而是生活大半輩的家園蕭索枯萎,忽一日驚覺,原賴為生的一切皆已死去。他們,是時代難民。
歐洲難民,曾不無辛酸地奔向廣袤西部。片中,有人把他們比作百多年前趕著大車的拓荒者。拓荒者前方,有希望的明天;他們前方,是空蕩蕩的下一日。如年逾花甲的主角,無法想象,她再上些年紀沒力氣打工怎麼辦?老、病隨行,哪一天,病痛突然擊倒她怎麼辦?百年後,她又何處安魂?遠慮高懸、近憂已至,她珍視為家的廂式車,一番大修,她便無力負擔。她一次次呆望遠方……不可想。不敢想。
苟活眾生共通的困境。
好奇的是,家境優渥的導演趙婷,以及家境可能更優渥的科恩嫂——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如何深味絕境之人的絕望?似乎,底層的勞苦,一貫由遠比他們活得好的人,記錄、整理、剖析、再現。趙婷和麥克多蒙德的再現是否可信?
看角色塑造。主角,話不多,缺乏生動表情,罕有恣意的情緒,一個重壓下麻木外殼成形堅硬的典型。
看情節設計。主角去聽「美元暴政」佈道,信嗎?無可無不可。一方面,人總要為自己的困境尋個理由,最好是不可抗的系統問題。另一面,即便他(她)們駕車流浪,做出反抗姿態,仍不得不走進「亞馬遜」巨獸,以菲薄的零工美元,支付每日食物、汽油。
主角彷彿鏡子,照出苟活眾生眼下的不堪;還彷彿魔鏡,照出令人戰慄的可能未來。
真實,不夠好看。所以,主角身上還有不太現實的閃光——麻木外殼下的倔犟。她拒絕妹妹邀請,迴避打工同伴示愛。她不想回到屋簷下?想,極想。她撫過別人的鋼琴,在無人的、別人的餐桌主位坐下,她清楚,這裡不是她的家。不久,她會成為惹人厭的老朽。她的倔犟何嘗不是智慧。
這不是讓人開心的電影,連讓人痛快流淚都不能。但在沉鬱中,仍能生出些許嚮往——在荒野上支起靠椅,捧著熱咖啡坐下,默默凝視遠山,直到暮色四合。
然而,艱苦的漫漫之旅,在20歲,會成為大半生的珍寶;在6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