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遊牧人生》影評:人生來孤獨,孤獨死去
遊牧人生影評
大家好,我是戴著眼鏡拿著話筒的阿拉斯加,片片。
2020年的一切都是魔幻的。
因為疫情原因,北美電影市場折戟,第93屆奧斯卡獎也從往年的2月底推遲到了4月底。
更魔幻的是,宋丹丹的閨女趙婷,有可能會憑藉《遊牧人生》拿下分量最重的最佳影片獎。
你沒看錯,是宋丹丹的閨女。
準確來講是她的繼女,不過趙婷從小就在國外讀書,跟和平女士羈絆不深。
今年九月,趙婷憑藉《遊牧人生》在威尼斯拿下金獅獎,這也是歷史上第八部由華人導演執導拿下金獅獎的作品。
隨後《遊牧人生》又拿下了多倫多國際電影節最高獎項——「人民選擇獎」。
這個獎項一貫有奧斯卡風向標之稱,因此奧斯卡最佳影片的提名對《遊牧人生》來說,應該不成問題。
如果《遊牧人生》入圍,這也將是自《臥虎藏龍》以來,華人導演首次入圍該獎項。
而在製作《遊牧人生》的同時,趙婷還在製作另外一部世人皆知的大片——《永恆族》。
一邊是獨立電影,一邊是最頂級的商業大片,趙導有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的本事,也讓我想到最近國內影視圈的魔幻事蹟。
同樣是青年電影人,趙婷的出現可以說是給其他同輩好好上了一課,看看什麼叫電影作者、什麼叫電影。
主演是憑藉《冰血暴》和《三塊廣告牌》兩度摘得奧斯卡最佳女演員的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也就是我們熟悉的科恩嫂。
項目的靈感來源於科恩嫂看過的一本小說——《荒原:在21世紀的美國生存》。
早在2017年多倫多電影節上,科恩嫂看完趙婷導演的《騎士》驚呆了。
《騎士》劇照
她認為趙婷在《騎士》裡表現出的粗中有細,非常適合翻拍《荒原》這本小說。
於是邀請趙婷來做這部片子的導演。
有趣的是,趙婷既拍獨立電影,也拍商業大片,而科恩嫂身處好萊塢名利場的塔尖,拍的片子、說的話、做的事又非常的不好萊塢。
在紅毯上要麼素顏、要麼叼著菸、要麼穿著拖鞋,
還在頒獎禮上大膽呼籲男女電影人同工同酬
兩個非典型好萊塢電影人最終呈現出一部非常精彩的作品。
《遊牧人生》講述的是流浪者們的故事。
美國石膏公司關閉小鎮恩派爾的工廠後,當地居民和員工被迫搬遷,原本住在這裡的科恩嫂開一輛房車開始了四處流浪的生活。
說是房車,其實只是一輛小小的二手廂車,經過科恩嫂的改造,可以在車內做飯、起居。
其實她大可以申請退休,領退休金過日子。
但她喜歡有工作可做的狀態,過不慣靠著養老金過活的閒散日子。
就這樣,科恩嫂一邊流浪一邊工作。
她在亞馬遜工廠打工;
在森林公園當管理員;
在餐館做侍應生……
但居所永遠是那輛小小的房車。
也有人問起她是否無家可歸,她斬釘截鐵地糾正,「我只是無房可歸」。
流浪路上,科恩嫂遇見了「流浪者互助會」。
原來,美國有非常多像科恩嫂這樣一直在路上的人,他們被稱作「現代遊牧民」。
他們聚在一起分享自己的經歷、擺小攤交換閒置物品、交流學習流浪生活必備技能。
科恩嫂也因此認識了不少同為流浪者的朋友。
他們不會相約而行,但也許會在路上再次相逢,一個老姐妹就曾多次跟科恩嫂偶遇,兩人一起打工,一起spa。
也有的人可能一別就是永遠,另一個老姐妹因為癌症擴散在流浪的路上離開人世。
相熟的遊牧民們還給她舉辦了非常別具一格的葬禮。
還有一個跟科恩嫂很投緣的大哥,為剛出生的孫子停止了流浪,回到老家。
科恩嫂去大哥家探望,大哥向她表白了心跡,邀請她留下來一起生活。
但科恩嫂拒絕了這份好意,再次上路了。
影片很簡單,但有裡有面。
最直觀的首先是面子。
提起美國西部,我們首先想到的可能是西部片裡火紅的落日、熱情的沙漠還有瀟灑的牛仔和佳人。
《遊牧人生》裡的西部則是寂寥荒蕪的。
旅程的大多數時間只有科恩嫂一個人。
她一個人頂著凜冽的風去海邊散步,海風灌進鼻腔,從耳邊呼嘯而過。
一個人見證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一個人舒展開來,赤裸裸體在無人問津的池子裡泡著。
灑脫是真灑脫,但這個得厚碼!
縱使過著艱苦的流浪生活,《遊牧人生》呈現出的畫面卻讓人感覺到平靜自由。
再來說裡子。
影片結束,片尾緩緩出現兩行字:
「獻給不得不上路的人,我們路上見」。
單片尾這一個「不得不上路」就十分值得玩味。
而影片一開始就明示了必須上路的原因。
工廠關停,居民被迫搬離原本居住的城鎮,大時代中的經濟問題影響了個人命運,像科恩嫂這樣失去愛人和工作的單身女人上路了。
趙婷關注的是社會上的邊緣人,有退休、失業之後無法再就業的中老年人,有飽受越戰後遺症折磨的老兵。
他們圍坐在篝火邊,手持鏡頭掃過每個人的臉,黯淡而不穩固。 他們嘴上說著與自己、與生活和解,表現出的卻是疲累和迷茫,短暫地抱團取暖之後,天再次放亮之後,他們又得孤獨的上路。
鮮少有人真的關心這些「隱形人」。
他們被迫成為了「本土吉普賽」。
而讓他們走上流浪之路的,是血淋淋的現實,是漏洞百出的社保體制。
在「流浪者互助會」的分享中,一個流浪圈大V提到,他們終其一生都在被美元和市場「暴政」奴役。
為了穩定的工作、為了房子、為了下一代能更好地進入弱肉強食的叢林,他們瘋狂耕耘,內捲不斷加劇。
值得注意的是,影片中出現的流浪者多數是中老年人。
經濟衰弱、養老體系出現漏洞的情況下,最先衝擊的就是這幫已經被剝削了一輩子的中老年人。
在工廠或是辦公室做了一輩子螺絲釘,公司倒閉或退休後,他們很難被再次僱傭做以前同樣的工作。
他們也因此失去房子、失去保障,有的則走上流浪之路。
這部電影原著小說的封面上有這麼一句話:
羈旅漂泊之人的真實流浪記,經濟大衰退期的深刻反思錄。
趙婷本人是政治學出身,後來才又學的電影。
儘管電影話裏話外都是對體制對社會的不滿,但導演已經進行了去政治化處理。
《遊牧人生》講的並非是美國的故事,而是關於這個時代的故事。
想想最近幾年在主流電影節廣受關注的作品,《何以為家》《小偷家族》《寄生蟲》。
一個比一個淒涼,足以反映世界經濟形勢的慘淡。
不管是哪個國家,人們都在面臨著「無依」的境地。
但在「無依」的背後,流浪者們仍有樂觀浪漫的一面。
科恩嫂在旅途中逐漸放下對逝去的愛人、消失的小鎮的執念。
她不再執著於有形的事物,終於意識到「回憶在,人就在」。
一個老姐妹的夢想是建一棟完全自給自足的房子,把廢棄的輪胎、瓶瓶罐罐都利用起來,並且不產生垃圾,也不會汙染環境。
更妙的是,老姐妹把這件事看做是在打造藝術品,並且能傳給子孫後代。
患癌症去世的老姐妹生前則感慨,雖然混了一輩子就剩下這麼一個小車,但她一點也不後悔。
因為她覺得,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有了豐富的體驗和感受,而非擁有多少財富。
她這一生見識了無數美好風光,人生已經完整了。
老姐妹的說辭非常像《銀翼殺手》裡,仿生人臨終時著名的遺言。
我一邊感嘆著這群吉普賽人生命力之頑強,一邊不免懷疑,在隨時可能斷糧的現狀前,這到底是真的超脫,還是「無產者」聊以自慰的藉口。
電影沒給出答案,我想每個觀眾也有自己的判斷。
我知道對於習慣了槍砲轟鳴、英雄吶喊的觀眾來說,《遊牧人生》可能太過平淡,吃不下這波安利。
但我依然希望,在用視效大片填補空虛之餘,我們能留一點寧靜,看看這些痛苦但堅毅的靈魂,也留一份清醒審視自己的內心。
就像那個流浪圈大V所說,他從不道永別,只說路上見。
我也希望能在電影院與這部佳片重逢。
點點在看,一起許個願,未來能在電影院看到《遊牧人生》。
最後說一句:
趙婷是新的華人導演之光!毋庸置疑!
別揪著人家國籍不放啦,公開資料顯示趙導是實打實的中國公民。
期待她站上奧斯卡領獎台!
今天就聊到這,拜了個拜。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阿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