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遊牧人生》影評：遊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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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由丂（來自豆瓣）
來源：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13159277/
試想這樣的一個場景：
馬蹄遊步式地踏在荒野的碎石上，一位中年女子面無情緒的騎在馬背上，思緒早已順著瞳孔映射的光，從腦海中遺失殆盡，女子缺乏聚焦的目光只是本能地看著前方的路，生命的體徵僅僅體現在隨呼吸起伏的胸腔上。
此時，我們再將視角拉向遠景，一馬、一人、荒漠、石礫，似是無窮無盡、連綿至山腳的孤獨。
這樣一個蒼涼且具有東方禪意的場景，被2020年的黑馬女導演趙婷拍成了108分鐘的「Nomadland」，更有意思的是，這竟然是一部講老美的故事。
電影的前二十分鐘，趙婷一直用平白的鏡頭語言，紀錄片式地鋪墊故事基調，這讓我誤以為本片是在抨擊美利堅的社會保障制度，以及發出經濟危機對山姆大叔衝擊的呻吟。然而，隨著趙婷以細膩的鏡頭語言正式將故事娓娓道來，我才發現，這並不是一部時政電影，而是一部充滿了東方禪意的電影，以禪機概括，可以「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來做讖語。
自2018年憑藉《三塊廣告牌》摘得奧斯卡影后桂冠，Frances McDormand富有砂礫質感的「女漢子」形象便在我心中深深扎了根。在《遊牧人生》中，祛除了城市化的場景，盡是荒原，Frances McDormand的氣質與影片選景的質感不謀而合，將這部在美利堅廣闊土地上「遊牧」的故事，前調塑造的相當粗獷。
但，當女主說出了「Homeless」和「House-less」的區別後，緊接粗獷前調的，是細膩委婉的中調：女主拿起了亡夫的照片開始回憶、在與好友別離時滿眼注入了悲戚、在遇有示好男子時行進方向的游離，這些看似碎片化的小節，逐一將女主堅硬外表下的細膩情感外化。在這裡不得不稱讚，趙婷運用鏡頭的意象化表達：當女主拿起滿是空洞的石頭，透過縫隙看向遠處時，同樣也帶著觀眾一步步的走入女主的內心，果不其然，在後續劇情女主與妹妹的對話中，我們知道了為什麼女主要選擇「遊牧」，為什麼她寧願行走在「遊牧人生」也不願有一個安穩的居所。
到了影片的後半部分，細膩的中調在更為藝術化的鏡頭語言中逐漸昇華，溫醇感人的後調不由湧上心頭，且在無形中，道破禪機：女主因為不得不逃離深深的奠念而游走，藉助荒原的廣闊將自己的情感寄存，並將身體「遊牧」，通過不斷的行進臆造「真空」的假象，看似「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但遊走的軀殼終究無法釋放被強制壓抑的思念，看似無相，實則執相。
也許，影片的故事核心在一開場女主深嗅工服時，就已經悄悄透露給觀眾，只是這樣一個深具迷惑性且不經意的動作，難以引起人們的注意。而這，也恰是趙婷的高明之處：溫柔、細膩、富有含義，不直接的給出。
總之，我並不想過多的從時政角度去分析《遊牧人生》，畢竟故事的發生地在美帝，那裡的時政環境用不著我去評判、關心，我只想從普世共通的情感角度，去分享我感受到的《遊牧人生》：在行進的路上，遊牧身心，沒有永別，只有一次次的再會。
這裡，不禁又想起了《一代宗師》裡的台詞，「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女主Fern在游牧中尋覓的，可能並不是那一場尚未做好準備的重逢，而是將自己心底深處的Home寄存在每一處荒原，這樣，所到每一處，在路上，在家中。
聘君騁也
於一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