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遊牧人生》影評：遊牧人生，遊牧人生，有些人一直在路上，無法停靠

究竟是什麼樣一部電影能一舉拿下威尼斯電影節的金獅大獎，讓華人導演斬獲第八座金獅獎？

《遊牧人生》電影解說地址：http://v.youku.com/v_show/id_XNTA5MjE5Njk3Ng==.html

如果有一天你孤身一人，只能流浪，你會選擇什麼方式？

2011年冬天，美國內華達州跟以往一樣寒風刺骨，厚厚的積雪感受不到一點溫暖，破舊褪色的棉衣裹挾著無數受傷的心。

恩派爾鎮，一個以石膏產業為生的地方，弗恩和先夫就生活在這裡；經濟衰退期間，石膏公司關閉了工廠，也意味著這座小鎮的沒落，隨後連郵政編碼也停止使用。

這一狀況導致當地數百工人無家可歸，為了生存，他們奔往全國各地，在流動的人群和空間裡搭建臨時社區。

故事開始，冰天雪地中，弗恩從儲物櫃裡拿出自己的東西，把靈魂與日用品一同塞進車中，抱著已故丈夫的工作服無法控制住悲傷情緒。

為了生存，她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她開著麵包車穿越內華達州一片寒冷的荒地，前往亞馬遜的一個大型倉庫。這份臨時工作將支撐她和其他臨時工人撐過長達幾個月的寒冬。

在這裡有許多與她一樣生活在房車裡的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儘管被生活痛擊，也依然不放棄抗爭的勇氣。

弗恩在人事部門工作了好幾年，做過代課老師，收銀員，完全可以有更好的人生，在經濟蕭條中卻連一份穩定的工作都難以獲得，成為了社會邊緣人群中的一份子。

在商店裡，面對久違的朋友的關心，弗恩竭力表現出自己很好，可以撐過去，朋友的女兒問她是不是無家可歸，她說只是無房可歸，她還有一輛車，就這樣弗恩咬著牙撐過了這個冬天。

乾重活的野馬，結束工作後應當被放歸草原，如果人被拋棄，應該去哪兒呢，篝火旁每個人都訴說著自己故事，有些人工作了一輩子，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就結束了生命，有的人從12歲開始工作，到頭來只能在房車裡度過最後的日子。

黎明的陽光從山頭落進來，稀薄的雲和廣袤的荒原，不言而喻的落寞，遊牧者們相互支持，學習車上生活技巧，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不用說話，片刻的安靜最能撫慰人心。

房車展覽上弗恩和朋友假裝駕駛著豪華房車，暢想著能夠開去夏威夷，披頭士的音樂還是那麼活潑，燈光下的戴夫邀請弗恩一起跳舞，好像大家是都是自由人。

但這種「自由」是被迫的背井離鄉，是無可奈何的漂泊流浪，這趟旅途沒有人會一直陪伴，不會換輪胎可能死在荒原裡，沒有工作撐不過漫長的寒冬，每個漫長的夜晚都只有孤獨作伴。

為了繼續前進，弗恩在採石場繼續工作，彈琴的小情侶，借根菸的年輕人都是這段旅途中的小插曲，類似經歷的斯萬吉說自己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回想著記憶中那些美好的瞬間，愛達荷河邊的一家子麋鹿、科羅拉多湖上皮艇前面的鵜鶘，她想繼續去旅行，去看看那些沒有看過的風景，人究竟有多少種結束生命的方法呢，相比起醫院的病床，或許在路上更為寂美。

當你回想往事，你會笑著還是遺憾呢，弗恩看著以前的照片，悲傷中面帶笑意，她已經知道這段旅途帶給她的意義，「在廣袤的天地間，她不再需要一個房子作為家，她時刻和自己家在一起；和自己的車在路上，就是人生最徹底的自由」

汽車穿過狹窄的山谷、登上山頂放聲高呼、路邊的動物沐浴陽光，清涼的溪水沒過腳踝，路邊的公路牌不斷倒退，黃昏的風捲起幾絲火燒雲，所有的煩惱也不過如此。

弗恩在公園做起了清潔工，這裡她再次邂逅了老朋友，荒野美容院和荒野悍婦是她們的樂子，岩石群的頂端，戴夫回頭相望，只是每一場重逢都意味著告別，每一段路都是歡樂夾雜著悲傷，不會太滿，也不會太空，生命的常態如此。

有些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些人死了，他還活著。弗恩的心裡一直裝著逝去的丈夫，朋友打碎了留下來的盤子她會生氣，被問及戒指的時候，也說不會摘下來，那象徵著永恆，她的愛不會消散。

可是總有些人會在你的生命中留下些影子，遊牧民大多是被社會拋棄的邊緣人群，她們互相照顧扶持，如果說弗恩經歷太多灰暗，戴夫就是一點星光，在需要的時候照亮著前進的方向。戴夫生病了弗恩對他照顧有加，她們也一起去快餐店工作，去動物園放鬆，在傍晚的沙丘上迎著落日的餘光共進晚餐。如果有人陪伴，生活也許不會這麼難。

戴夫的孫子要出生了，兒子來接他回家，戴夫也要邀請了弗恩跟他一起走，依然，弗恩選擇了繼續自己的旅程。天地之間人是如此渺小，有些人還沒來得及好好告別就說了再見，目送著戴夫驅車遠去，弗恩再次孤身一人。

為了繼續上路，弗恩在採石場找了份差事，她可能是這一群人中唯一的女人，碰巧她的房車出了故障，維修費用超出了她的預期，維修人員建議她賣掉房車，但是房車承載了她的過去與靈魂，弗恩再一次拒絕。

弗恩搭車前往妹妹的住處，友好和諧的家庭氛圍讓她片刻的放鬆，妹妹勸她留下來，但是弗恩已經無法習慣在床上睡覺，她的內心已經無法在他人的地方棲身。

誠實又固執的弗恩，總是在追隨者自己的內心，再次上路的她遇見了曾經借菸的小年輕，小年輕告訴她，他給女朋友寫的信好像對方並不在乎，於是弗恩建議她用婚禮上的詩寫信，偶然的摧毀或自然的老去，而你如仲夏繁茂不凋謝。

樹木參天的原始森林、大霧朦朧的海邊，趁著些許陽光，弗恩要去赴戴夫的約，家人的歡笑、嬰兒的啼哭，弗恩依然顯得忐忑不安，面對戴夫的告白，弗恩沒有回答，戴夫已經回歸了家庭，享受天倫之樂，昏暗的燈光伴隨著優美的鋼琴旋律，弗恩的眼神中卻竟是落寞。

清早的雨滴打在窗戶上，弗恩駕車迎著暴風雨來到海邊，瘦弱的身軀在海風面前舉步維艱，海浪拍打著岩壁，這一次，弗恩選擇了逃跑，再次回到了亞馬遜，在孤獨中度過了新年。

老朋友們圍坐在篝火旁，為離世的斯萬基送去最後的告別，陽光下痛失愛子的老友說他一直在路上，有很多同齡人，他們大都背負著傷痛，有些人一直都沒走出來，遇見過幾百人，但他從來不說永別，只說路上見，而他們真的就在一個月、一年甚至幾年後之後再次遇到，望著前路，繼續前行，就會再次見到心中的那個人。

弗恩深愛著丈夫，花了所有的時間去懷念他，冰天雪地之間，弗恩再次回到了原來的工廠，桌子上已經佈滿了厚厚的灰塵，她手指劃過桌面，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跟從前一樣，現實卻早已物是人非，弗恩眼角含淚回憶著一切，恍惚前，她來到曾經的房子，臥室、廚房空空如也，弗恩的心也早就滄桑如此，推門離去，橫亙的雪山綿延不斷，雲霧繚繞，廣袤的荒原沒有一絲綠色，灰濛濛的天空下弗恩再次踏上了旅途，去見那些路上的人。

這部趙婷導演的《遊牧人生》是2020年威尼斯電影節的金獅大獎獲得者，這是趙婷導演的第三部長片作品，也是她首度入圍國際A類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首次入圍，直接拿下最高獎，趙婷不再是 「宋丹丹繼女」，而是「導演趙婷」。趙婷導演就是歷史上獲得最高榮譽的第五位女導演，是華人電影導演獲得的第八座金獅獎。

這部電影反映出了蕭條時期美國邊緣群眾的掙扎過程，沒有聲嘶力竭的吶喊，也沒有口誅筆伐的政治口號，卻又讓人感到深深的絕望，灰暗的色調和電視散文紀錄片式的鋼琴弦樂柔和配樂，廣袤無垠的取景都讓整部電影充滿壓抑。

同時也展現了普通個體不放棄希望，不斷尋找的過程，在荒原與星空下，有些人一直在路上，或許是對於自由的渴望，也可能是對未知的嚮往，她們無法停下，不管淪落到多麼不堪的境地，她們依然抱有希望。影片中的弗恩保守傷痛，沒有辦法讓心靈棲身，一直在路上，長笛和莎士比亞、陽光和好友，卻能讓她感受到片刻的喜悅，每個人都在負重前行，如果你真的撐不下去了，就試著給自己放個假吧，試著追隨自己的內心，來一場放空自己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