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猛禽小隊:小丑女大解放》影評:從現實主義角度解剖的失利原因
猛禽小隊:小丑女大解放影評MTC60分,豆瓣6.3分,《猛禽小隊》成了DC又一部陷入口碑爭議的電影。3月6日韓版資源出來以後第一時間就看了,確實沒有拍好。不過這部電影裡還是有一些我比較喜歡的地方,比如說傳統影視裡由男權主導的暴力黑暗的哥譚市第一次出現了集體性的女性自覺,再比如說影片在警局和化工廠的一些色彩和鏡頭運用上為影片保持了不錯的活力。不過這些亮點並沒有很有效的被導演結合在一起,以至於電影整體比較平庸,只是偶有靈光閃現。
電影呈現出來的主要問題我覺得還是得歸咎於導演身上,華裔導演閻羽茜在處理本片風格時,沒能在現實主義風格和形式主義風格之間做出很好的界定,以至於影片的風格陷入了一種冗雜和矛盾的境地。
什麼是現實主義呢?超級英雄失戀和閨蜜逛超市、超級英雄像躲債一樣被追著滿市場亂跑。這樣去超級英雄的高光時刻,回歸英雄現實困境的情節與場景就是現實主義。
什麼是形式主義呢?哈莉在警局裡噴射出藍色、紅色的煙霧彈和炸開的禮花、化學工廠爆炸後噴射出的五彩斑斕的禮花,這樣經過導演思維加工出的脫離於真實的畫面則是形式化處理。
導演閻羽茜上部作品也是她的處女作《海上浮城》是一部十足的現實主義題材影片,由賈樟柯監製,並且據說賈樟柯是她導師,而賈樟柯是我們所熟知的華語現實主義電影大師。所以當閻羽茜在展開她的第二部電影項目——一部商業大製作的時候,她難免會將自己熟悉的現實主義元素帶入到《猛禽小隊》中。
當然把現實主義帶入超英電影裡並沒什麼問題,諾蘭在《黑暗騎士》中就通過將現實元素與黑色電影相結合,打造出極具真實感的哥譚市;而去年托德·菲利普斯的《小丑》則完全是依託現實主義的手法講述了一個架空的故事,而大獲成功。
所以問題出在了哪?出在了現實與形式的融合。現實與形式本身是兩個矛盾的概念,即真與假的衝突,這需要通過導演思維將其調和。而我在觀看《猛禽小隊》時的很大一個感受就是閻羽茜放棄了對現實元素與形式元素的調和,或者說她可能沒有經驗、不知道該怎麼去調和。
《猛禽小隊》想表達的主題正如它最開始那個冗長的片名一樣(《猛禽小隊以及一個哈莉·奎茵的奇妙解放》),是力圖刻畫一場哥譚女性的革命與解放。這是閻羽茜從她個人一貫的現實主義創作角度,為超級英雄電影注入的新鮮的現實主義活力。
所以我們可以看出來,電影在故事上也是以女性的現實主義觀念作為出發點開始了劇作的角色構建:
被小丑分手的哈莉被迫從男權的庇佑下走出,而當務之急是擺脫對男權的依賴,重新健全自己的女性獨立人格;
哥譚警署的女警官作為敢闖敢拼的職場女性,卻到了不公正的性別待遇;
黑金絲雀以為了生計給男權階層打工的駐唱女形象出現,她本身帶有一定程度的女性自覺,這種自覺在後續事件的發展中得到了一步步的強化;
女獵手則是取代黑色電影中常見的變態男殺手形象,並融入了女性所特有人格魅力,所以她是可愛的;
而該隱則是更為底層的受難女性形象,她是美國亞裔、生活在糟糕的寄養家庭、還是個未成年扒手。
所以我想基於現主義角色塑造的角度,閻羽茜確定了她的選角,儘管這樣低顏值的選角陣容飽受觀眾的詬病,但這是貼近現實的:職場女性常年工作面臨著年齡問題與身體老化;打工的駐唱歌手以造就了爵士樂、靈魂樂的黑人的女性形象出現;女獵手出生於富人家庭,擁有了姣好的面容;該隱則把最底層女性所受的苦難都寫在了臉上。這樣的陣容可能放在任何一部獨立的現實主義題材電影中都不會遭受什麼非議,但是《猛禽小隊》作為一部商業製作,閻羽茜這樣的選角決策似乎是在試探觀眾對於現實主義的包容底線。
儘管進行了大量的現實元素設定,但是電影的敘事卻並不如人意,《猛禽小隊》全程以哈莉為第一人稱視角進行故事帶入,並配上大量解說性的獨白,還運用了商業性的敘事節奏打斷了故事的線性發展。導演想通過這種手法來增添電影的活力,突出哈莉的性格特點,但在另一方面卻嚴重摧毀了對其他四位女性角色的塑造。觀眾無法從一個客觀的角度感受四名女性面臨的性別危機,而僅僅是通過哈莉視角嘻嘻哈哈地描述後,得到了簡單的、現實感被過濾掉了的基本人物信息。人們只是基本了解了這四位女性遭受危機的簡單事實,而並不能由此產生情感的上的共鳴。閻羽茜最初花了大力氣的構建的現實主義角色形象,在這樣的敘事方式下被簡單的一筆帶過,甚至是完全的自我消解,成了一種刻板的女性困境展示,而沒能夠帶給觀眾理解與感受的空間。而同樣回到這個敘事方式本身,我們也看不出這個故事必須要由哈莉·奎茵來進行講述的特殊性與必要性,這樣的敘事方式也並沒有為故事的推進增色多少。
在電影鏡頭和場面的設計上,閻羽茜似乎也受到了她過往現實主義思維的掣肘。她似乎並不太善於運用鏡頭來進行動作和場面的強調,從而沒有能夠在整部影片中建立起足夠抓人的高峰瞬間。結尾遊樂園的戲份,憑著帶有波普美學的獨特造景,本應當可以拍出一段十分精彩的動作場面,但是最終的呈現效果有些差強人意。這段混戰群戲並沒能體現出女性動作上的輕盈矯健,反而帶有些推搡之感的遲鈍。閻羽茜在遊樂場的圓盤上試圖通過長鏡頭的拍攝,來勾勒哥譚五女的協同作戰,但這種設想顯然超出了她的能力。長鏡頭固然有很好的記錄性,但用在這場戲,既考驗演員的打鬥能力,又考驗攝影師的抓拍能力,還考驗導演的調度水平以及鏡頭設計。對比一下韋登《複聯2》最後的教堂亂戰還有羅素《美隊3》的機場大戰,閻羽茜實在是把團戰拍的像過家家了。
在我們所看過的涉及哥譚的電影中,無一不都是以夜戲為主,盡量避免故事在白天發生。即便是不得已在白天發生的劇情,都通過陰影、調色等方式,盡量保證較暗的視覺基調。或許是為了凸顯女性主導的哥譚電影的輕快,閻羽茜在《猛禽小隊》中運用了大量的自然光,印象中差不多近三分之一的戲份都是發生在大白天的哥譚,同時引入大量的群眾演員還原真實熱鬧的都市街道。這樣的處理方式顯然與我們長期印象中的哥譚市形象截然不同,顯得過於友善親和、過於日常化。而影片中各式各樣的哥譚罪犯也都是以一種小打小鬧式的路人形象一筆略過,成了電影故事推進時食之無味的開胃小菜。每當哈莉大搖大擺走在哥譚街頭時,尤其是在逛超市的時候,總是給我一種青春男女題材電影的錯覺。不知是製片方意識到了這樣的風格出入還是怎樣,電影在最後就突然引入了黑暗詭譎的怪異遊樂園試圖挽回,而這與之前所建立好的視覺基調又不相融洽,前後就形成一種突兀的、不自然的矛盾之感。
閻羽茜對於《猛禽小隊》的展開方式,其實與托德·菲利普斯的《小丑》頗為相似,兩位導演都是在找尋角色的失落瞬間,將攝影機推向角色處於失落瞬間時的場景。遭遇眾人排斥而情緒低落的亞瑟,以及經歷了分手危機在家暴飲暴食的哈莉。通過對漫畫角色在現實中遭遇的情緒低谷刻畫,有效而快速地拉近了觀眾與角色之間的距離,所以在電影的開始,閻羽茜做的也是完全正確的,問題發生在故事展開之後。《小丑》中亞瑟面對是一個社會的冷漠,並與之產生激烈的對抗,而在《猛禽小隊》裡哈莉的對抗對象怎麼就忽然變成半路殺出的黑面具了呢?無論是從故事發展的邏輯,還是電影的主題表達層面,哈莉與小丑之間的對抗才應該是這部電影的核心。哈莉逃離男權庇祐之後,最好的重新建立自我方式就是同之前庇佑她的男權展開一次堂堂正正的對抗,這樣的對抗無論成敗與否,它的故事性、戲劇性都會是極為好看的。但是《猛禽小隊》裡選用的完全是一個low到爆、且塑造極差的低配版小丑——黑面具,實在是有點讓人錯愕。也許是傑瑞·萊托不想演了,又或是華納怕與華金的《小丑》產生衝突,不管怎樣我們從最初的項目規劃可以看出確實有一部《哈莉·奎茵與小丑》的電影,但是後來夭折了,或許那才是《猛禽小隊》最初應當具備的形態。
總而言之,閻羽茜構建的猛禽小隊更像是哥譚街頭的陽光姐妹花,她試圖像托德·菲利普斯那樣以現實主義手法走進角色生活的同時,在各方面削弱了超級英雄電影應有的奇思妙想、暴力黑暗、緊張動作和宏大場面等元素,以至於影片走向了一個哥譚閨蜜團成軍儀式的奇怪發展。閻羽茜嚐試在《自殺小隊》與《小丑》之間找到一個折中點,而最終她兩頭都沒能顧及得當,最後造就了風格冗雜而矛盾的《猛禽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