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民眾已看破美國手腳。臺灣國際戰略學會及臺灣國際研究學會分別於2020年10月24日及2021年3月20日舉辦了兩場民調發布記者會,主題是「臺海安全」、「拜登新局與臺海安全」
2021-03-23 17:06:27
撰文 風千語
編輯 藍山
圖片來源於網絡
【這是銀杏財經第368篇原創文章】
1949年,淮海戰役後的南京下關,國民黨第60兵工廠開始緊急往高雄撤退。
國軍上校同時也是鍊鋼專家的張錫綸帶著家人登船,同行的還有兩百多位冶金學徒,這群人構成了臺灣205兵工廠的前身。許多人和張錫綸一樣,都以為此去總會回來,但張錫綸沒想到,這個念想須得等下一代來達成。
張錫綸一生有四個孩子,國內最熟知的是他第二個孩子張汝京。隨父離開大陸時,張汝京才1歲不到,待這孩子再次踏上大陸土地,已年近半百。(早年有媒體稱張曾在1986年借道日本回鄉會晤宗親,本文對此非公開行程不作考究。)
張汝京正式回大陸的契機源於1996年,這一年發生的兩件事,都對中國半導體事業的發展影響巨大。
一是以美國為首的33個國家在維也納簽署《瓦森納協定》,中國加入全球生產體系的步伐被嚴重阻礙。
二是時任中國電子工業部部長的俞忠鈺先生帶著考察團去了德州儀器,張汝京正是接待者之一。據張汝京回憶,考察團一行發現來接待的人中竟有中國面孔,很是興奮,由於當時國內半導體人才奇缺,俞忠鈺便問他願不願意回國發展半導體事業。
其實早在此前一年,張汝京便曾代替德州儀器原副總裁邵子凡回北京演講過,當時就給在場的各界人士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張汝京無疑是想回大陸的,邵子凡也希望他回去,父親在他耳邊唸叨了大半輩子的事就是回大陸建廠,可是當時他已在德州儀器工作20年,身家全在美國。
母親劉佩金女士當機立斷:「回去,怎麼不回?」這位曾參與創辦金陵女中的老太太儘管年屆90還是想回國看看。
此念一起,即開啟了張汝京與大陸芯片產業的淵源。以中芯國際為開端,梁孟鬆、蔣尚義、曹興誠、高啟全、施能煌、劉大維和徐建華等來自臺灣的中高端芯片行業技術、管理人才陸續以直接或間接的方式幫助大陸造芯。
據臺媒報道,當地涉足半導體開發的技術人員在4萬人以上,自2015年起,從臺灣流向大陸的相關技術人員超過3000名,且這種人員流動還在進一步加速。
以張、樑、蔣三人為代表的臺灣半導體人,無一不是在功成名就之後才進入大陸芯片製造業。儘管他們來到大陸的機緣各有不同,但回溯過往二十多年個人與企業的成長軌跡,會發現這些縱橫在大陸舞臺的臺灣芯片人,在自我奮鬥的同時,恰好趕上了祖國曆史的發展進程。
正如夏丏尊所說,不論英雄豪傑,都逃不了境遇和時代的支配。
德州儀器與二張
德州儀器(TI),是一個半導體行業繞不開的名字,比之仙童半導體,兩岸的人對德州儀器可能更熟悉。
集成電路發明者傑克·基爾比、英特爾創始人戈登·摩爾、臺積電創始人張忠謀以及中芯國際的創始人張汝京都曾在德州儀器工作多年。
二張的履歷有相似之處,前半生效命TI,後半生退休創業。媒體所謂「二張鬥法」的論調也是從離開德州儀器創業開始。
張忠謀祖籍寧波,生於戰亂,長於戰亂,8歲前就因為逃難換過10所學校。初中在重慶,高中在上海,17歲高中畢業後又避亂去了香港。
年少的張忠謀從未想過要進入實業,他喜歡文學,想當作家。銀行出身的父親對這個夢想嗤之以鼻,認為作家賺不了錢,還是希望兒子上商科。張忠謀倒也沒堅持作家夢,決定乖乖聽話去大學念個商科。
亂世不經商,商科顯然也不會是張忠謀最後的歸宿。
香港是張忠謀人生的轉折點。用他後來回憶中的話來說,當時「香港已在雲霧中,四顧茫然」。經歷家國世事變遷後,張忠謀徹底放棄了大學讀商科的打算,轉身便申請去了哈佛大學預備學機械,再也沒回過大陸。
他是當時哈佛一千多名新生中唯一一箇中國人。自那以後,張忠謀全身心投入對西方文化的學習中,崇尚民主,參加辯論賽。
哈佛大學的通識教育課程結束後,張忠謀聽從同學建議去麻省理工學機械。後來在MIT待了5年,兩次申請讀博被拒,感到十分挫敗。
多年後,張忠謀回過頭來想,如果當時順利讀了博,可能一切又是另一番局面。這也不難理解,他後來為何會向年輕人建議:除非是一開始就下定決心要一頭扎進學術,否則不妨先工作,可能會更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離開麻省理工以後,張忠謀在福特和希凡尼亞之間二選一,後者比前者薪水高1美元。為了這1美元的差距,張忠謀要求福特漲薪,福特沒有如他所願,於是他去了希凡尼亞。
在希凡尼亞完成半導體工程師轉型後,張忠謀一腳跨入大名鼎鼎的TI。在這裡,他又是第一個中國人。後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張忠謀在德州儀器一干就是27年。除了中途去斯坦福大學電機系讀了幾年博士,在TI兢兢業業幹到資深副總裁,退休時已54歲。
1985年,張忠謀受臺灣方面邀請出任臺灣工業技術研究院院長,兩年後,在新竹科學園創辦臺積電,2018年正式退休。其實早在2006年,張忠謀就讓出了CEO位置,令左膀右臂蔡力行接任,然而兩年後金融風暴來襲,迫使他再次重掌大權。
總體而言,張忠謀過往的人生,除了童年生於戰亂,少年求學受挫,再往後從未被名利辜負,一直行走在行業的最前沿。
有人評價他滿腦子西方思想。從哈佛大學階段起,張忠謀就浸淫在各種英美古典文學中,平生最愛《莎士比亞》。
《莎士比亞》成為他看了一輩子的床頭讀物並不意外,可與此同時,他的床頭又放著《紅樓夢》。
和張忠謀不同,張汝京人生中多數的跌宕起伏都集中在後半生。
1970年,張汝京從臺灣大學畢業以後進入紐約州立大學工程科學系繼續深造。選擇工程科學系是出於無奈,張汝京一心想的是紮根航天或天文事業,只可惜美國並不會給予外國學生這樣的機會。
7年後,張汝京進入德州儀器,主要與集成電路發明者之一的傑克·基爾比共事,很長一段時間,都與張忠謀並無交集。
張汝京後來參加一檔電視臺節目時介紹,由於傑克·基爾比對中國很有感情,在為自己的實驗室招人時,五分之一都是中國人,自己便是其中之一。
在德州儀器工作20載,張汝京成長為建廠高手。先是在德州建了4座芯片廠,隨後又代表公司去新加坡、日本等國家建了十餘座芯片廠。
離開TI前,張汝京已經是企業核心骨幹,三遞辭呈無果,只好選擇提前退休。
退休後的張汝京思及俞忠鈺的邀請,直奔無錫,成立世大公司。考慮到人才和設備等問題,世大的第一間廠房是在臺灣落成的。建廠後公司發展迅速,3年便一躍成為臺灣的第三大芯片代工廠。
世大的結局是被臺積電收購,外界對此有多種傳言。一說是公司其他董事聯合臺積電瞞著張汝京將公司給賣了;二說張汝京被臺灣某業內大佬拉到私人餐廳密談四小時,下達最後通牒。
事實上,據張汝京的老部下季明華講,當時臺積電開出的收購價高達8.5倍,約合50億美元,大家都是很樂意的。在張汝京自己的認知中,他三次離開自己創辦的公司,也唯有離開中芯國際那次是迫於形勢。
賣出世大時正值千禧年,以中芯國際為代表的一系列芯片企業,包括珠海炬力、福建瑞芯、華為海思和中芯微等,都是在這之後成立。
2000年4月,張汝京來到上海張江,翻開了中芯國際歷史的第一頁。非常巧合的是,就在前一個月,中國半導體之母謝希德去世。1952年,謝希德在取得麻省理工學院博士學位後不顧各方阻礙回國,培育了中國第一代半導體人才。
從臺灣到上海
在張江建廠並不是張汝京最初的打算。此前,他在友人的推薦下去了香港,最終因為地價太貴和審批不順,無功而返。
讓張汝京打定主意在上海建廠的人是徐匡迪,當時的上海市長,同時也是上海唯一的工程院院士。
報道顯示,上海給了中芯國際非常優惠的建廠條件,前五年免稅,而後稅務減半。此外,還為員工家屬配套幼兒園、小學、中學……
張汝京僅花13個月就建廠完畢,中芯國際2002年開始批量生產。初建的中芯國際從臺灣挖了不少工程師,這也為後來與臺積電的訴訟埋下隱患。此外,早期加入的工程師也不乏像謝志峰這樣放棄英特爾高薪的上海人。
在謝志峰所著的《芯事》一書中,透露了張汝京邀他加盟的細節。張汝京當時開出的薪資,比英特爾十年前的還要低,這令謝志峰有些猶豫。
「我一臺灣人都來上海農田(彼時張江還未開發)了,你呢?」正是這樣一席話,打動了謝志峰,他此後便在中芯國際待了十年,歷任投資中心副總裁、歐亞業務中心總經理等職務。
相比中芯國際與臺積電的愛恨糾葛,另外一些與張汝京同一時期來大陸投資的臺灣企業,幾乎沒什麼人知道。
在大陸,許多人只知臺積電,不知聯華電子。聯華電子先於臺積電成立,是臺灣最早的半導體企業,很長一段時間與臺積電並稱臺灣半導體界的雙雄,後來的聯發科、聯陽等芯片企業均系出「聯家邦」。
2002年,曾任臺灣聯華電子高管的徐建華開始到大陸發展,並在蘇州工業園區成立和艦科技。
和艦科技得到了聯華電子前董事長曹興誠的迂迴幫助,由於臺灣當局對大陸資本和臺灣企業對外投資的限制,曹興誠為此多次遭到打壓,連聯華電子其他高層的私人住宅都頻繁遭遇「突擊檢查」。
曹興誠與張忠謀的恩恩怨怨更是一言難盡,曹興誠甚至在公開場合指責張忠謀剽竊,稱其在臺灣建芯片代工廠的創意原本是自己提出。
只是聯華電子早已不復曾經的輝煌,後來的市值一路跌到臺積電的1/30。
一如聯華電子的沒落,和艦科技是首例以虧損企業身份申請登陸科創版、同時也是申請的第一家芯片代工企業,三輪問詢後,還是沒能成功上市。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後來中芯國際登陸科創板,只是無論上市前還是上市後,風波從來沒有遠離過這家公司。
從2003年到2009年期間六年,中芯國際與臺積電訴訟不斷。箇中糾葛,限於篇幅,本文不作贅述。
2009年,雙方達成和解。條件是中芯國際需要向臺積電支付2億美元賠償金,並提供相當於10%股份的新股和認股權證,同時要求張汝京三年內不再進入芯片行業。
這一年,張汝京61歲。這位生活簡樸、像個傳教士的創始人,在一個寒冷的冬天向所有人宣佈了自己的離開。
老部下回憶,當時的張汝京沒有表現出任何悲傷、抱怨的情緒,還鼓勵大家不要輕易被打趴下。與其共事過的多數人都記得,他出差只坐經濟艙,身上永遠帶著全家福,去電視臺錄節目,會自己一個人坐兩個多小時的地鐵前往。
即使是中芯國際最普通的員工,都能夠記得張汝京很多待人處事的細節,因為他幾乎能記住所有人的名字。新員工入職,從操作工到副總裁,張汝京都要親自花兩個小時時間進行培訓。
張汝京離開中芯國際同一年,命運的齒輪也將梁孟鬆帶向另一個方向。
2009年2月,沒能晉升研發副總的梁孟鬆備受打擊,選擇離開自己工作了17年的臺積電。
梁孟鬆走得心不甘情不願,在不少媒體的報道中還一度出現諸如「嚎啕大哭」的用語。以梁孟鬆對臺積電的貢獻來看,他就算真的嚎啕大哭也不矯情。
在臺積電17年間,梁孟鬆貢獻了500多個發明專利,含署名的國際性技術論文超過350篇,參與研發了期間每一代製程工藝。
在突破250nm以下製程時,梁孟鬆與自己的博士導師,同時也是Fin FET和UTB-SOI技術發明人的胡正明一起,帶領檯積電實現130nm量產,最終擊敗IBM。
沒有人會否認梁孟鬆在先進製程技術領域的成就,但技術的歸技術,臺積電最終還是選擇了另外兩人擔任研發副總。其中一位是誕生於資本運作、來自英特爾的羅唯仁,另一位是梁孟鬆同級的研發處長孫元成。而梁孟鬆被安排去了一個新成立的部門,負責基礎架構。
對於梁孟鬆來說這等同被拋棄,很長一段時間,他覺得十分丟人,不敢和同事碰面,連員工餐廳都不想去。大約是出於對技術突破的執著,梁孟鬆沒有立即選擇辭職,而是繼續工作到臺積電40nm製程量產,後面28nm製程的研發中再也沒有了他的身影。
離開臺積電後,梁孟鬆首要選擇的是三星,因為妻子是韓裔,希望他能去韓國。礙於競業條款,梁孟鬆沒辦法直接進入三星集團,便選擇去韓國成均館大學教書。
眾所周知,成均館大學是三星集團的直屬大學,半導體相關專業的學生幾乎都和三星集團簽了就業協議,等同定向培養。
好不容易挖到這麼一個人才,三星集團花了不少心思。不僅承諾梁孟鬆3倍以上的待遇,派專機接送,還很開明地給予梁孟鬆在研發上絕對的決策控制權。不過,這些都是坊間傳聞。
真實性已不可考。不過,梁孟鬆開始在韓國教書以後的幾年,三星從微電路28nm製程跳到微電路14nm。
直接跳過微電路20nm進入14nm製程的操作,使得三星一舉超越臺積電的16nm製程,讓高通看到了與三星合作的可能性。
坊間傳聞中,梁孟鬆真正教授的對象也不是學生,而是三星集團的半導體資深工程師。
為了接手梁孟鬆出走後的研發工作,臺積電又將梁孟鬆早已退休的上司蔣尚義請了回來,足見梁孟鬆的重要性。
老同事的重聚
很快,臺積電懷疑梁孟鬆違反競業條款,對其發出警告,梁孟鬆對此堅決否認,臺積電信了。
按照臺積電規定,如果職員違反競業條款,視為自動放棄股票及現金紅利,梁孟鬆的股票及現金紅利加起來超過6.2億臺幣。
梁孟鬆成功拿到股票,2月後,即2011年7月正式入職三星,成了晶圓代工的執行副總。
儘管此時已經過了競業條款中規定的禁止期,但臺積電卻開啟了對三星長達四年的訴訟。神仙打架,為的只是一個梁孟鬆。
關於梁孟鬆為三星具體帶去的貢獻,又有多種說法。可以肯定的是,梁孟鬆加入三星期間,三星的確實現了突飛猛進的發展,還從臺積電手裡搶走了蘋果A9的代工,高通的大單也是在這一期間拿下。
時間來到2015年,臺積電和三星的訴訟迎來最終判決,臺積電大獲全勝,梁孟鬆不得不離開三星。
這一年,梁孟鬆63歲。回顧過去,自己大半生都執著於技術突破,視摩爾定律為信仰,如今事業也彷彿瀕臨失效的摩爾定律一般,陷入了瓶頸。
峰迴路轉,中芯國際向他伸出了橄欖枝,梁孟鬆並沒有一口答應。他猶豫的原因無從得知,外界也只能根據後來他負氣出走的事件猜測一二。
經過一年多洽談,樑夢鬆於2017年10月正式加盟中芯國際,與趙海軍一同擔任聯席CEO。
要知道中芯國際以前是沒有聯席CEO的,加上企業內部股權分佈複雜,設聯席CEO的難度比一般公司更大,所以中芯國際此舉,完全是為了招攬梁孟鬆特設。
聯想到張汝京、江上舟離開後一系列內耗之事,坊間對於梁孟鬆在中芯國際的境遇難免風言風語。
只是流言再甚,將梁孟鬆比為「三姓家奴」也著實有些過。試想,一個已經實現財富自由的人,為什麼還要來中芯國際拿這20萬美金(稅後)的薪資,這個數招個資深VP都不夠。再說股權等福利待遇,梁孟鬆差那點股權嗎?
或許一切真如梁孟鬆所言,只是單純想為大陸芯片製造業盡一份心力。
在梁孟鬆的帶領下,中芯國際短短3年上演了和三星當初一樣的進步速度。中芯國際實現了從28nm到7nm五個世代的技術開發,且14nm的良品率從3%上升到了95%。期間樑沒有休過假,甚至生重病都還想著工作上的事。
美團王興曾在社交平臺上透露,梁孟鬆將自己在中芯國際的所有收入都捐給了某個教育機構。
以上,如果不是2020年底一場辭職風波,許多人不會了解到關於梁孟鬆的許多事。
風波與梁孟鬆在臺積電時的老上司蔣尚義有關,蔣尚義與梁孟鬆都是臺積電所謂技術六君子之一。
有人說二人是師徒,不過這種說法不足取信。梁孟鬆1992年進入臺積電,蔣尚義1997年加入,一人執著先進製程,一人追求先進封裝,從時間和理念上都說不過去。
也有人說梁孟鬆對蔣尚義懷恨在心,理由是當初在臺積電,是蔣決定了梁孟鬆沒有升任研發副總一事。該說法依然不能完全令人信服,因為蔣尚義2006年退休之後才有了研發副總職位空缺的事,而梁孟鬆離開臺積電是在2009年。
此外,蔣尚義在2016年就已經加盟了中芯國際,職務為中芯國際獨立非執行董事,比樑加入要早一年。若真對蔣有那麼大的不滿,梁孟鬆後來也不太可能答應中芯國際的邀請。(蔣尚義於2019年辭去中芯國際相關職務,去了武漢弘芯,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唯一合理的解釋,只可能是中芯國際對蔣尚義的返聘沒有通知身為CEO的梁孟鬆,且對方一來又要當自己的上司。至於其他猜測都是無法證實的。
意料之中,中芯國際董事長周子學沒有同意梁孟鬆的辭呈。2020年12月31日公佈的最新董事會名單中顯示,梁孟鬆還是聯席CEO,蔣尚義的職位依然是副董事長。
不知周子學與董事會用了什麼樣的辦法既留下樑孟鬆,又留下蔣尚義。但放大二人的矛盾很沒必要。
蔣尚義曾在一次採訪中這樣形容芯片工程師這個職業,他說:「一個好的工程師,在事情不完全瞭解之下就能(把芯片)做出來,而不是去研究自然規律。如果等到一切都瞭解徹底了再做,那市場上很多競品都已經出來了。」
其實梁孟鬆很符合這個描述,總是執著於先進製程的追求,可能就忽略了一些其他外部因素。想必當他離開臺積電後,在聽到臺積電高管欲言又止的評價時心情是複雜的。
「樑很能幹,就個性上有時候……」
中芯國際的風波暫時告一段落,卻不可掉以輕心,在急需人才的芯片行業,任何一次小的內耗,映射到企業身上都是大的傷害。
接下來,中芯國際可能沒有辦法再從臺積電挖走高管。
蔣尚義第一次加盟中芯國際以前,曾找張忠謀談話,許諾不會挖走臺積電現有員工,更不會做其他有損臺積電利益之事。梁孟鬆早被臺積電視為「叛將」,三次跳槽業內矚目實屬個例,無法複製。
無論往昔恩怨如何,曾經共事多年的老同事、上下級再次重逢,為的都是一個目的——為大陸芯片發展出一份力。
唏噓的地方在於,重返中芯國際之前,武漢弘芯的一場鬧劇,讓蔣尚義一腔熱血涼了半截。
曲折與心酸
在說武漢弘芯事件之前,需要再講講張汝京的後續,因為他後來所做的事情牽涉到國內芯片行業運作模式的創新,而武漢弘芯打著模式創新的旗號設下了一個千億騙局。
張汝京無奈退出芯片行業後沒多久就選擇了投資LED公司,競業禁止期一結束就成立了新的半導體公司——新昇半導體。
為了讓新公司步入正軌,年近70的張汝京在德國、美國和韓國等國家四處奔波,既為招攬人才也為購置生產設備,繁忙到總是身邊的年輕人先喊累。他還是在簡陋的辦公室裡吃盒飯,堅持「不可含怒到日落」。
新昇半導體步入正軌後,張汝京又馬不停蹄離開新昇,進行下一個創業項目——芯恩。芯恩在張汝京所有創業項目中都是特別的,它寄託著張汝京一直想做IDM模式的理想。
簡單來說,芯片行業主要分為IDM、Fabless和Foundry三種運作模式。Fabless指單純的設計,Foundry指只代工,IDM包攬以上環節。華為海思、寒武紀等就是典型只做設計不代工生產的Fabless模式,中芯國際、臺積電是典型只代工不做設計的Foundry模式,三星、英特爾則為IDM模式。
依國內現狀來看,即使是隻做代工的芯片企業,還是存在不少問題,與IDM模式尚有一定距離。
芯恩不是純粹的IDM模式,張汝京結合中國國情,提出了一種可以讓多種企業實現資源共享、減少投資風險的CommuneIDM模式,簡稱CIDM。因此,芯恩不僅寄託了張汝京個人的心願,也承擔了某種行業使命。
可惜,能承擔起這個使命的人實在少,伴隨著資本湧入和輿論高漲,以武漢弘芯為代表的爛尾工程將蔣尚義這樣的資深前輩也拉入了漩渦。
「那就是一場噩夢。」武漢弘芯是蔣尚義不想提起的一段經歷。
2019年,一個只讀過小學,頗有江湖氣的人找到蔣尚義,號稱要建芯片廠,希望能請這位以前臺積電的二把手擔任CEO。來人名叫曹山,只不過這不是他的真名,由於案底太多,他已經很久不用自己的真名鮑恩保。
蔣尚義顧及與臺積電的競爭,起初並沒有答應,因為即使是走張汝京提出的CIDM模式,競爭還是存在。
最後,曹山發明了一套比CIDM還要新的模式,名字沒有,反正是一種針對物聯網領域的模式。蔣尚義聽完覺得這個模式似乎值得一試,於是決定加入弘芯。
在臺灣業內人人都尊一聲「蔣爸」的技術大佬,竟就這樣輕信了曹山的話。這是很多人後來感到不解的事,不過梳理蔣尚義當時的一些採訪可以得知,蔣尚義決定加入弘芯的原因並非只是看重所謂的創新模式。
武漢弘芯也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拉來了全球頂尖的EDA/IP解決方案供應商新思科技。這家供應商與臺積電有過多年的合作,總裁陳志寬博士與蔣尚義私交甚好,蔣尚義曾於公開場合說過,自己對陳志寬的專業態度非常佩服。
還有一個值得一提的因素,蔣尚義在中芯國際幾年來擔任的都是顧問工作,發揮空間不大。36氪曾採訪過一位接近蔣尚義的人士,言語中透露蔣尚義當時很需要一個舞臺。
總之,多方面的原因促使蔣尚義當了武漢弘芯的CEO。但凡他早一些知道武漢弘芯那三位當家人曹山、龍偉和李雪豔,沒有任何一人有芯片從業經驗,大概也不會去趟這渾水。
曹山四處宣揚自己為臺積電副總、宏碁副總,龍偉的存在主要是為了幫曹山敲開政府大門,而弘芯的總經理李雪豔賣過酒,賣過中藥,開過餐館,職業經歷頗為豐富。
就是這樣三個烏合之眾,誆來了蔣尚義,憑著蔣尚義的面子和地位,芯片工程師也大把簽入。又憑著蔣尚義的面子,把有錢也買不到的光刻機拉回了中國。
可惜,僅過了一個月,光刻機就被抵押給銀行。
弘芯的泡沫破得很快,2020年底,武漢東西湖區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局100%控股的兩家公司接手了這個爛攤子。
事實上,武漢弘芯不是第一個暴雷的芯片項目,2015年的河北昂揚、南京德科碼,2016年的貴州華芯通都是前車之鑑。只是武漢弘芯作為燒錢最多、噱頭最大的項目,故事流傳最廣。
騙子捲款跑後,還要留下一句「臺灣人真好騙」。
一直愛惜羽翼的蔣尚義,可能怎麼都沒料到,自己年過古稀,還要遭受一番精神毒打。
真正深耕行業模式創新的張汝京也不會想到,有人可以在毫無行業經驗的情況下,拍腦袋就想出一個新模式。
同樣想要舞臺的梁孟鬆在摩爾定律已近失效的今天,不知會否與曾經的老上司探討一下先進封裝。
我們不能忘記,這群從臺灣過來的芯片人,早都滿頭華髮。
參考資料:
[1].《張汝京的中國芯為何落戶張江》視野,2002
[2].《打造中國「芯」(上、下)》兩岸關係,2008
[3].《中芯國際換帥暗藏玄機》聚焦,2010
[4].《那個三次創業「中國芯」的美籍臺灣人回來了》觀察者網,2018
[5].《科技丨張國寶:中國的芯片產業為什麼不盡人意?》新三屆,2019
[6].《張汝京:告別中芯國際這十年》全天候科技,2019
[7].《梁孟鬆的「標籤」 》財經無忌,2020
[8].《中國半導體產業的「芯酸」往事》投中網,2019
[9].《尋找中國半導體》 CSDN,2020
[10].《專訪「三起三落」的張汝京》央視財經,2019
[11].《深度調查:千億芯片大騙局|深氪》36氪,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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