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年，杜道時駕機從臺灣起義，降落機場時被萬炮齊發，險些喪命

1949年4月17日，一架美製C-46運輸機從臺灣新竹機場起飛，沒過多久，幾架戰鬥機也騰空而起，緊隨其後。這架美製C-46運輸機，是由國民黨駐臺灣空軍第八大隊上尉飛行員杜道時和第二十大隊機工長郝子儀聯手駕駛的。

這次起飛也拉開了臺灣飛行員們從臺灣駕駛飛機起義、迴歸大陸的序幕。

本篇文章，就讓我們來看看，為何杜道時能夠突破重重難關，是1949年之後，成為從臺灣駕駛飛機起義迴歸大陸的第一名飛行員，我們先來了解一下杜道時。

1917年2月，杜道時出生于山東省高唐縣南街，杜道時的父親杜友蕖讀書很厲害，是北大學生，曾參加過五四運動，在和同學一起聲討毆打章宗祥、陸宗輿，圍攻趙家樓的活動，被巡警抓進了監獄，幾個月後才放了出來。杜友蕖在潮溼的監獄待久了，居然得了肺癆，出獄後沒多久便去世了。

杜道時便在母親和伯父杜友芬的教導下成長。伯父杜友芬還經常向杜道時講述父親杜友蕖參加愛國運動、勤工儉學的事蹟，不僅如此，還用自己的行為舉止教導激勵杜道時，杜道時深受感染。

杜道時一家可是書香世家。父親杜友蕖是北大學生，伯父杜友芬更是位思想進步的知識分子。

伯父杜友芬十分崇尚共產主義，在1920年前後，就曾經資助過山東共產主義小組的活動。

1928年，國民黨韓復榘派人邀請杜友芬加入國民黨，杜友芬拒絕了。韓復榘惱羞成怒，居然派人把杜友芬痛扁了一頓。

1937年，日本公然大舉進攻中國，民族和國家危在旦夕，杜友芬立刻聯繫其他好友，一同積極宣傳抗日，甚至還編寫了一本愛國課本《我是中國人》，杜友芬經常散盡家財，支持共產黨，宣傳抗日活動，最後，居然因飢寒交迫而死。

而父親和伯父兩位長輩的堅定的愛國行為、事蹟的薰陶下，杜道時開始立志：要報效祖國，誓死抗日！

1933年，杜道時從北平四中畢業，後來考入了匯文中學。1935年的冬天，一場轟轟烈烈、浩浩蕩蕩的「一二九」學生運動在北平展開，杜道時更是奮不顧身地投入了這場運動中.

1936年冬天，杜道時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報考航校。本來杜道時能直接升入清華大學，繼續深造；但他為國家考慮，認為國家現在正處危難之際，需要軍人，尤其需要空軍。所以，杜道時不顧母親的勸阻，毅然決然的報考了國民黨航校。

1937年，在即將進入國民黨航校學習飛行前，杜道時給家人寫了一封信，表明自己抗日救國的決心。信中說道：「此身獻諸民族，一切置之度外，顧國土未復，軍人蒙羞，惟自忖赤誠尚在，丹心未泯，為祖國成仁取義，復何所惜！」

隨後，杜道時便投入了航校緊張艱苦的訓練中。1943年，為了增加空軍戰鬥力，國民黨空軍決定給第八大隊增加飛機機型，這個飛機機型是中國以前從來沒有的，是B-24新型遠程轟炸機，需要專門培養飛行員。

國民黨空軍指揮部思慮良久，決定還是讓新學員（而非飛行員）去接受訓練，學生學習能力更快，這樣耗時更短，便派了在航校中學習突出、成績優異的杜道時前往美國接受B-24新型遠程轟炸機飛行訓練。

杜道時在美國接受培訓期間，結交了一個好友，叫劉善本。當時美國有個進步記者，名叫斯諾。斯諾想要了解中國共產黨在延安的抗日情況，居然深入延安調查革命情況，隨後，還寫了一本《紅星照耀中國》。

在美國培訓的杜道時和劉善本等人，對《紅星照耀中國》這本書愛不釋手，二人還時常交流讀後感想。杜道時和劉善本從這本書中，能夠第一時間瞭解到延安革命情況。因為當時，他們如果想從國民黨其他人，口中瞭解共產黨的情況，那肯定是隻能知道壞的一面，而且這壞的一面當中有很多是不真實的、誇大其詞的。

杜道時還時常能從國內師友人的口中，得知延安共產黨政府的廉潔樸實的作風和積極團結抗日的舉動。

從那個時候起，杜道時就已經開始痛恨國民黨人的倒行逆施，開始相信共產主義會給新中國帶來光明，已經開始有了棄暗投明的想法。

但杜道時沒想到的是，在1946年時居然有個人真的直接做出了棄暗投明的舉動。那個人便是國民黨空軍中、第一個從國統區駕機起義、飛往延安的國民黨空軍飛行員劉善本。

沒錯，就是杜道時在美國的同窗好友。我猜，杜道時心中是既無語又佩服，無語是因為這個好兄弟要走時，也沒應該通知自己一聲。佩服的是，杜道時只有這個想法，但還沒開始這麼做。

當時，那個事件一出，包括杜道時在內的所有愛國飛行員，開始思考自己應該到何處去，而劉善本的起義給他們提供了一個非常好的榜樣；但是國民黨空軍當局卻十分震怒，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他們開始對飛行員嚴加控制。

不過再怎麼嚴格的控制，也無法阻擋愛國飛行員們追求光明之路的決心。

後來，杜道時在國民黨空軍中結交了金治能、朱壁譜等人，並與他們成為了莫逆之交。在一次交談中，杜道時向這兩個莫逆之交提出了，自己想要駕機起義飛往延安的想法，沒想到，金治能、朱壁譜二人也早有這樣的想法了。

三人一拍即合，但非常可惜的是，當時三人都是負責主要駕駛B-24型遠程轟炸機；而延安當時沒有任何一個機場可以供B—24型遠程轟炸機降落。所以，他們想要逃跑也是難上加難。

1948年夏，杜道時實在按捺不住自己想起義的心願，立刻寫信給了共產黨膠東統戰部負責地下工作的杜鳴（杜道時的堂弟），表明自己的心願。

接到信的杜鳴立刻向上級彙報，隨後在膠東統戰部部長謝明清的指示下，杜鳴立即前往上海與杜道時會面，商量駕機起義的事宜。

當兩人在上海正式會面的時候，杜鳴立刻代表黨組織對杜道時駕機起義的想法表示歡迎，同時還給杜道時規定了聯絡波長、搖機翼、投保險傘等聯絡信號，這些信號一旦展示給地面工作人員看，他們便會知道你是來起義的。

隨後，杜鳴還在上海同鄉劉志成家中和鎮江分別建立了地下聯絡點。為了影響更多人擴大影響，杜道時在和杜鳴見完面後，立刻在國民黨空軍第八大隊的同期同學中進行祕密聯絡。

1948年秋天，杜道時在經過好幾周的聯絡後，居然成功組建了一個起義機組。

杜道時知道自己一旦駕機起義，家人若是還留在這裡，國民黨高層領導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他便一邊聯繫其他同學，一邊將母親送到遠在重慶的堂妹杜敏時家中，一邊又把妻兒送到了鎮江地下聯絡點進行隱蔽。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但是膠東黨組織傳來的一封密信打破了杜道時的計劃。原來是他之前在國民黨空軍第八大隊同期同學中的祕密聯絡活動，引起了黨組織的關注。黨組織認為：若是杜道時能夠繼續留在國民黨內部，可以發揮出「蛋雞循環擴大」作用，可以進一步策劃大批飛行員起義，影響更大。

本來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杜道時只好又留了下來。但是杜道時之前的部署並沒有白費，他還幫助了其他飛行員成功起駕機起義。

1948年12月16日，國民黨空軍第八大隊中尉飛行員俞渤、中尉領航轟炸員周作舟、中尉飛行員郗程橋、中尉飛行員陳久英和中尉領航員張祖禮，從南京駕駛B-24遠程轟炸機起飛，最終成功降落在石家莊。

1949年1月，淮海戰役國民黨慘敗，雖然，在逃亡的路上，國民黨都在負隅頑抗。但他們早已做好了逃往臺灣的準備。

1949年1月25日，國民黨空軍第八大隊突然宣佈：所有人立即撤往臺灣新竹。杜道時在國民黨空軍當局的安排下，不得已攜帶妻女，分別乘坐兩架飛機也來到了臺灣新竹。

當國民黨空軍第八大隊撤到臺灣新竹機場後，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下級官兵逃散了，現場秩序混亂不堪，起義機組也因此被打散了，杜道時又不得不開始考慮重新聯絡、組建新的起義機組。

杜道時知道被迫裹挾來到臺灣的、渴望共產主義的不止他一人。當杜道時瞭解到空中射擊士王志雲，早就有投奔解放區想法的時候，就趁春節去王志雲家拜年，二人共商起義大計。後來，杜道時又發展了富有正義感的空中機械士陳淵泉為起義機組人員。

但是沒過多久，杜道時的聯絡計劃又被迫中斷了。

1949年3月2日，在劉善本、俞渤等人駕機起義幾年後，黃友壽機組從上海開了第三架B—24型飛機，飛往了延安。面對這接二連三有人開飛機起義，投奔延安共產黨的事，國民黨空軍當局氣急敗壞，國民黨空軍司令王叔銘，甚至親自前往國民黨空軍第八大隊訓話，還要求對所有可疑、行為不正常的人實施祕密監控。

那個時候，杜道時就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懷疑。

王叔銘訓完話後沒多久，杜道時便被大隊長劉張培義叫去了，還以去大隊直屬第二科辦公為名，將他半軟禁起來。沒過多久又把他放了，要求他必須按時上下班。

除此之外，他們還派人每天早晚甚至節假日，都坐在杜道時家的衚衕口盯梢。第八大隊中隊長還時不時利用週末和假期去杜道時家探望。

杜道時知道自己已經被嚴重懷疑了，這時候千萬不能輕舉妄動，不然會壞大事；但絕不能失去與起義機組的聯繫。杜道時的愛人每天都要上街買菜，杜道時便藉此機會讓愛人替他跟起義機組人員保持聯繫。

突然被迫從大陸撤往臺灣，杜道時與黨組織的聯繫一下就斷了。杜道時日思夜想，希望能夠有一天再得到黨組織的指示。

1949年3月的一天，被監視著的杜道時突然收到一封信，仔細一看，原來是杜鳴從上海給他寄來的化名信，信的最後的寫了「祝努力」三個字，杜道時非常高興，這「祝努力」就意味著黨組織依舊希望他能夠想辦法駕機起義。

沒過幾天，他還收到了一封劉善本給他寄來的化名信，信中寫了「盼相見」。兩封信寥寥數語，讓杜道時的盼望有了歸宿。杜道時的生活頓時有了盼頭。

杜道時隨後立刻讓愛人利用上街買菜機會，通知其人員分別祕密來家，商量起義事宜。在經過周密的計劃後，眾人一致同意決定劫機起義。

正巧3月中旬有幾架飛機要出動，王志雲得知消息後，立刻單線聯繫了空中射擊士和機械士二十多人，做好了劫機前的所有準備工作。

就在眾人都在焦急等待那批飛機起飛的時候，又出現了一個岔子；國民黨空軍第八大隊大隊長張培義，居然以「集中保管，避免生鏽」為理由，下令收繳所有飛行員的手槍。

沒有槍，這可怎麼劫機呀？眾人只能眼睜睜看著飛機飛走，個個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面對敵人層層封鎖，杜道時知道在奔向光明的途中，必定要經歷一場生死搏鬥。但是，只要能通向光明，為了戰友，便是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1949年4月10日，杜道時一家吃完早飯後便搭車前往海灘遊玩。但剛到海灘沒多久。空軍第八大隊政訓室主任謝某就帶領著幾個人。開車跟過來了。看著尾隨而來的敵人，杜道時懶得管，帶著妻女繼續沿著海岸漫步行走。

就在這時，有個身穿淺綠色布夾克的人正快步向他走來，「杜分隊長，可見到你了！」杜道時擡頭一看，居然是自己的老朋友郝子儀。

郝子儀和杜道時，當時都是國民黨空軍第八大隊的人，不過郝子儀是機械員，杜道時是飛行員。自從1943年二人分開後，郝子儀被調到了運輸大隊，兩人從此被迫斷絕了往來。沒想到來到了臺灣，二人居然能在同一機場碰面。

時間緊迫，兩人只能進行短暫的交流。郝子儀問杜道時：現在怎麼樣？杜道時指了指後面跟著自己的那些人說：現在別說飛飛機了，我便是走到哪兒，都會有人跟著。

郝子儀說：

我也是，煩都煩死了，我早就想離開這兒了，只可惜我和我們二十大隊的飛行員沒有一個有往來，我都不認識他們。便是有飛機，我也不能開呀。

杜道時一聽來興趣了：那我來開唄，我可是飛行員。郝子儀就問：第二十大隊用的大部分可是C-46運輸機，你開過C-46嗎？杜道時拍拍胸膛：B-24遠程轟炸機我都開過，小小的C-46算什麼，肯定沒問題。兩人一拍即合。

隨後，杜道時就將自己的詳細住址和晚上回家的路線告訴了郝子儀。兩人還約定，一旦有C-46出動，就立刻採取行動，才短短几分鐘，郝子儀和杜道時二人便做出了抉擇。當第八大隊政訓室主任謝某趕到杜道時等人面前時，郝子儀早已揚長而去。

1949年4月16日晚上10點，躺在床上正要睡著的杜道時被郝子儀的敲門聲驚醒了。郝子儀告訴杜道時：

蔣經國的表弟，也就是第二大隊中隊長毛尚貞，在明天一早便會駕駛一架C-46飛機前往南京，還特地讓郝子儀給他挑選一架飛機。

郝子儀便順水推舟，挑選了一架第二十大隊中最精良的333號，還加足了汽油。

多好的一個機會啊，杜道時還想立刻去通知機組起義人員，但時間太晚了，而且監視他的人就在衚衕口蹲著，他實在是不好冒險，只能放棄了。

國民黨空軍一直嚴禁家屬進機場，所以，郝子儀和杜道時決定不帶家屬，約定第二天凌晨4點在新竹機場橋頭碰頭。

1949年4月17日凌晨3點，興奮得睡不著的杜道時已經裝備完畢：首先是掛在脖子上那隻已經裝滿子彈的手槍，還有衣服口袋中做好標記的三張地圖和各色鉛筆，還穿上了一件機務人員常穿的淺綠色夾克。

時間差不多了，杜道時告別妻子，悄悄地溜出家門，抵達了新竹橋畔。沒過一會兒，郝子儀也到了。郝子儀對機場的衛兵說：

自己和杜道時是來給中隊長毛尚貞飛南京做機務準備的，二人順利進入了機場。

杜道時坐上了飛機正駕駛的位置，他把自己那把裝滿子彈的手槍遞給副駕駛郝子儀，神情嚴肅地對他說：

我們萬一被人發現了，你千萬別猶豫，直接朝我太陽穴這打，你也要做好不活的準備。

郝子儀猶豫了一下，接過手槍點了點頭。

這時天色已經微亮，做完一系列的飛行準備工作後，杜道時立刻啟動了發動機。飛機順利離地，快速飛往西南方向。為了避免遭受國民黨派飛機來圍追堵截，杜道時直接飛向了金馬廈門一帶，到達大陸上空位置後，立即轉向飛往徐州機場。因為當時徐州機場已被解放軍佔領；但江南還依舊是國民黨的地盤。

當飛機飛到隴海和津浦鐵路交叉點上空後，姍姍而來的國民黨飛機終於追上了杜道時和郝子儀。為了迷惑敵機，杜道時又開始背離機場向東低飛。國民黨飛機不知道杜道時他們到底想去哪兒，而且油料不足的他們也不敢追太久，只好返航了。

終於安全了，杜道時這才轉向緩緩飛往徐州機場。杜道時在靠近徐州機場時，維持飛機500英尺的高度，按照原先的聯絡方式：搖擺機翼，放下機輪，投下保險傘。

誰知人民解放軍高炮部隊已經把杜道時開的飛機，誤認為是國民黨的偷襲飛機，向他們打來了槍林彈雨。空軍接管人員看到聯絡信號之後，才知道這是起義飛機，連忙打電話通知防空部隊：停止射擊，可惜晚了點兒。

好在杜道時駕駛技術高超，面對密集的火力，果斷駕機降低高度，關掉油門後，用大速度從跑道延長線下滑。飛機連蹦帶跳的，最終還是成功地降落在跑道二分之一處，真是不容易啊。

杜道時和郝子儀二人走出飛機，看著群眾伸過來的熱情的手，看著他們的笑臉，流出了歡喜的淚水，隨後撕掉了自己帽子上的國民黨軍徽，坐上車離開了機場。

4月23日下午七點，杜道時和郝子儀二人接到邀請，來到了中南海懷仁堂，受到了周恩來和朱德總司令的接見。眾人在宴會上相談甚歡，周恩來總理表示：非常歡迎你們。

1949年10月1日開國大典，杜道時非常榮幸地成為人民空軍的一員，並駕駛飛機通過了天安門廣場，接受毛主席、周總理、朱德總司令和其他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的檢閱。

而在杜道時駕機起義不久後，國民黨當局立刻驅逐了杜道時的妻女。不過，在共產黨的幫助下，杜道時的妻子和女兒成功返回了大陸。

1949年5月，杜道時被中央軍委任命為航空局訓練主任，還兼助教科長，在1958年後，他還擔任空軍某獨立大隊隊長，航空某學院飛行技術檢查主任、顧問等要職。1978年，杜道時任陝西省政協委員。

自從1949年4月，杜道時成功駕機回到大陸後，在幾十年間，他先後為空軍培養了三千多名優秀的飛行員和指揮人才，並在新中國的空軍訓練、空運等方面提出寶貴意見，為黨和人民做出了卓越貢獻，還先後五次被記為三等功，後來，中央軍委還授予他三級解放勳章。

在共和國成立的前夕，從國民黨部隊投誠過來的飛行員很多，但杜道時是1949年之後，從臺灣駕機起義飛回大陸的第一人。

祖國兩岸統一是大勢所趨，藉此文章，向所有為祖國統一做出貢獻的飛行員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