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PS何以逆勢翻盤

不少人每天都在用WPS，但真的瞭解它嗎？

WPS Office是由金山辦公軟體股份有限公司自主研發的一款辦公軟體。說起金山辦公，這裡有少年天才的一戰成名，也有與世界巨頭的商業大戲，更有反敗為勝的巔峰時刻。最重要的是，這裡還有一條企業花了33年才蹚出的自主創新之路。

在世界巨頭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極少有企業能翻盤，但金山辦公做到了。

截至2021年3月31日，公司主要產品月度活躍使用者（MAU）為4.94億，其在Android、IOS、Linux、Mac上的使用者量都穩居第一。其中，Windows平臺上有60.6%的電腦安裝了WPS；WPS Mac版本更是名副其實的「榜霸」，上線593天，其中449天總榜第一，592天效率榜第一。

從高光到落寞

剛起步時，金山軟體和WPS有個極其閃亮的登場，緣於故事的兩個主角：一個是如今網際網路圈的「頂流網紅」雷軍，另一個是被譽為「中國程式設計師第一人」的求伯君。

1988年，年僅24歲的求伯君在深圳一家賓館封閉式獨自鑽研了4個月，敲下10萬行程式碼。當他走出房間時，與他一起亮相的還有中國第一個自主智慧財產權的辦公軟體WPS。

1989年，求伯君正式推出WPS1.0。書店裡，最暢銷的計算機類書籍是WPS教程、WPS使用指南；在辦公軟體市場，WPS的市場佔有率一度高達90%以上。正是在這樣的大好形勢下，1992年雷軍加入了金山。

1994年，微軟進入了中國，並主動向金山軟體拋出橄欖枝，希望與WPS在格式上相容。年紀尚輕的金山軟體答應了。

1995年，微軟釋出了Windows95，Intel釋出了奔騰處理器。電腦史上著名的「Win-Tel」聯盟第一次展示出了它的強大，Windows系統下Office軟體迅速贏得了消費者，DOS系統下的WPS跟著這個古老的系統一起，被市場拋棄了。

更要命的是，當時盜版橫行，讓包括金山軟體在內的中國軟體業如墜深淵。微軟可以用全球市場的利潤來分擔在中國市場的損失，但僅靠軟體銷售吃飯的金山，面對幾乎斷流的營收就是斷了生機。求伯君賣了自己的別墅，給員工發工資。

「一根筋」做辦公軟體

接下來的10多年時間裡，WPS都處於命懸一線的狀態。1992年加入金山的程式設計師章立新清晰記得，那時公司出差的住宿條件從燕山飯店變成了小旅店，每年2次旅遊減到1次，但是工資和獎金從來沒有拖欠過。

「公司十分注意保護一線研發人員。」金山辦公副總裁肖玢當時是WPS的銷售負責人，她回憶說，「當時公司績效考核的宗旨就是要讓公司活下去，要對得起我們的研發，讓研發人員能夠留下來。」

肖玢說，那些年自己去走訪客戶時，對方的第一反應都是：「WPS還活著呢？」

WPS一直活著，雖然異常艱難。

面對當時的競爭壓力，金山決定做一切可以賺錢的事情來養活WPS。

在網際網路世界，遊戲一直是最大的「現金牛」。那時的金山是國內首批做遊戲的企業，包括《中關村啟示錄》《劍俠情緣Ⅰ》《劍俠情緣Ⅱ》《劍俠情緣之月影傳說》等，曾創下當時國內單機遊戲的銷量紀錄。除此之外，還有《金山毒霸》《金山詞霸》《金山影霸》《金山快譯》，那些年，市場需要什麼，金山就做什麼。

從這個角度看，公司的眼光、技術、營銷能力都是一流的，但就是有點「一根筋」。否則，金山怎麼會像個「傻瓜」一樣，不順勢轉型成一家遊戲公司去賺錢，反而把賺來的錢繼續投入看不到希望的WPS。

這是貨真價實的商戰，需要大量資金和人才。

2001年底，我國政府首次大規模採購正版軟體。歷時半年，WPS Office憑著公文模板的優勢，終於獲得了北京市政府採購訂單11143套。然而，肖玢說，公司經常接到客戶電話投訴，說他們安裝WPS軟體後，系統盤爆了。

類似的相容性問題頻繁發生，讓一心想做出最好軟體的金山軟體很有壓力。2002年，剛剛緩過一口氣的金山決定推倒WPS的底層程式碼，重寫一版。

這一決定需要投入賬上僅有的3500萬元和大量的研發人員。正當雷軍為啟動資金髮愁時，科技部「863計劃」正式批准金山承擔「863計劃」資訊科技領域軟體重大專項桌面辦公套件課題研究開發任務，在研發資金上給予重點支援。

如今的金山辦公CEO章慶元正是當年WPS2005開發團隊的技術負責人。他回憶說，「當時大部分使用者已經習慣了用微軟Office，若要無縫切換，就要在保證自主智慧財產權的前提下，實現對Office高度形似與深度相容。公司技術人員寫了500萬行程式碼，幹了3年苦工」。

一邊開發新版本，一邊維護老版本，金山與微軟在中國市場上展開了激烈競爭。

這是肖玢加入金山後的第一場硬仗，至今印象深刻。

「從表面上看，這是使用者的習慣問題。實際上那是一個生態問題，因為使用者不是單純寫檔案，還需要很多介面，包括OA系統的相容性。WPS當時是一款小眾產品，OA廠商不會花代價去做相容。」如今回想起來反而讓肖玢明白了當初的痛點，「我們那個時候不是難在自己，而是市場環境。」

逆轉巨頭的祕訣

2005年，推倒重寫的WPS2005完成後，受到業界高度認可。出人意料的是，金山辦公決定將辛辛苦苦開發的WPS2005免費提供給個人使用。如今回過頭來看，這一舉措恰恰踩中了網際網路思維的核心——免費使用，流量為王。

「個人免費策略對To B業務幫助很大，很多人已經在使用了，所以我們的銷售人員過去談合作就容易得多。」章慶元說，「當時盜版那麼多，個人業務也賺不到錢，就按雷軍所說，乾脆大大方方送了。」

這個策略幫助WPS穩住了人氣基本盤。資料顯示，WPS2005推出3個月後，個人版下載量就突破3800萬。金山辦公WPS雲平臺運維開發組工程師譚建新就是在大學校園的電腦裡，第一次下載了WPS。對WPS的親近和熟悉也讓他在畢業後加入了金山辦公。

不過，不掙錢的個人版再紅火也不能改變金山辦公和WPS的窘境。要生存，還得到市場上去打拼，去攻有付費能力的政企客戶。這是所有大型軟體的沙場。

2004年底，我國啟動各級政府使用正版軟體工作，省級政府軟體採購工作率先啟動。這既是我國政府履行入世承諾，也是國家為了扶持民族軟體自主創新設立的競技擂臺。

乘著國家軟體正版化的春風，新版WPS2005大展拳腳。據統計，2004年政府採購中，WPS Office 2005獲得了幾乎全部省級政府的採購訂單，WPS Office 2005（政府版）在辦公軟體採購中的市場份額佔到了56.12%。

在同行業競爭中，WPS為什麼能勝出？金山國內政企事業部北京大區總經理包宇欣總結了兩條：技術先人一步，服務使用者第一。

他還記得加入金山辦公後談下的第一個客戶是鞍鋼集團。「按照軟體正版化的要求，鞍鋼必須採購正版軟體。」包宇欣在溝通中發現鞍鋼有個痛點，就是生產審批流程特別長且程式多，檔案流轉速度慢。

包宇欣認為，如果把WPS的線上辦公技術與鞍鋼的OA系統結合，應該能實現移動審批。就是這個點子打動了鞍鋼。最終，雙方一起完成了鞍鋼OA系統的內嵌升級。

從2003年非典疫情暴發、傳統線下銷售渠道中斷，雷軍就為金山辦公制定了進軍網際網路的大方向。在協調旗下卓越網加大銷售、服務力度的同時，金山辦公意識到網際網路才是未來。2007年起，WPS已經開始嘗試「客戶端編輯+伺服器端儲存」的線上辦公新模式，完成了技術的早期積累。

接下來的幾年，WPS又推出了更適用多人協作場景的金山文件、專門用於表單統計的金山表單，全面發力移動辦公。而老對手微軟在多人協作、線上辦公方面的進展要明顯落後於金山。

北京城建資訊化辦公室主任王紹康就是被金山辦公的雲技術和服務所打動。他說：「2014年市面上做雲辦公的企業中，金山辦公技術是最好的。而且，金山辦公有很高級別的研發團隊跟我們一起開發，兩個企業的人就像一個部門的同事一樣。」

2020年，北京冬奧官宣金山辦公成為北京2022年冬奧會官方協同辦公軟體供應商。冬奧組委技術部項目助理郝文卓告訴記者，合作以來，WPS產品應對冬奧組委會與各個國家的溝通毫無問題，格式相容、功能豐富，極大地減輕了他們的溝通成本。

就這樣，從政府客戶到企業客戶，WPS的陣地越來越大。截至2020年12月，國務院組織機構中使用WPS使用者達62家、國內中央企業中WPS客戶達93家、全國商業銀行覆蓋了133家、省級政府中覆蓋33個。在我國所有地級市，WPS均已實現全部覆蓋。

章慶元介紹，從2020年除夕開始，金山辦公旗下金山文件的使用者數量暴漲，15天內月活使用者增長1億，最高峰達到2.39億。譚建新說，他們與金山雲的同事加班加點才完成了緊急擴容。

積極建立生態和標準

我國已經進入疫情常態化防控階段。章慶元說，「現在使用者已不只是用WPS或者金山文件做疫情相關的資訊，而是更多用於工作中。從使用者留存看，我們的資料依然保持在高峰期七成至八成」。

包宇欣告訴記者，以前辦公是單人作戰，但現在很多網際網路公司都需要移動辦公和協同辦公，多人共享編輯文件和PPT。WPS和金山文件正好符合需求。

資本市場也看好金山辦公。2020年1月至2021年1月，金山辦公股價從180元左右，最高上漲至521元。

「上市了，股價漲了，在研發投入上膽子可以更大些了。」章慶元笑著說。

與世界巨頭競爭需要硬碰硬，金山辦公必須在技術上持續不斷地追趕。2020年，金山辦公研發投入合計為7.11億元，同比增長18.72%，研發費用的營收佔比仍保持在30%以上；研發人員數量為1923人，佔公司總人數的比例上升至70.39%。

「33年的發展歷程裡，WPS有相當一段時間在與微軟競爭。一開始公司以為做好一個產品就能贏。但慢慢發現，中國軟體和國外軟體企業競爭，本質上不是產品的競爭，而是生態和標準的競爭。」章慶元認為，在Win-Tel時代，微軟掌握了優勢，但是移動網際網路時代，金山辦公迎來了新機遇。

當前，我國正在推行資訊科技應用創新發展戰略，這是移動網際網路時代，政府為企業自主創新搭建的又一條賽道。

目前，金山辦公正在參與國內UOF（中國國產文件標準）和OFD（版式文件國家標準）的建立。2020年，國家稅務總局已明確增值稅電子普通發票需採用符合國家統一標準的OFD版式。

「我們一直在民用市場領域競爭，產品和服務的成熟度足夠強。」章慶元說，隨著信創市場的發展，UOF和OFD一定會成為中國市場的主流辦公標準，金山辦公有信心在全球市場競爭中搶佔先機。

本文來源：經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