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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黑水風暴》影評:人心既黑,萬物失色

黑水風暴影評

一百多年前英國作家查爾斯?狄更斯在他的小說《雙城記》開頭寫下的一段話,如同先哲的預言般在後來的時代裡一一印證。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這是明智的時代,這是愚昧的時代;這是信任的紀元,這是懷疑的紀元;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的春日,這是失望的冬日;我們面前應有盡有,我們面前一無所有;我們都將直上天堂,我們都將直下地獄。」這是一百多年前英國作家查爾斯?狄更斯在他的小說《雙城記》開頭寫下的一段話,如同先哲的預言般在後來的時代裡一一印證。

1975年西弗吉尼亞州帕克斯堡的一個夜晚,伴隨著《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的音樂背景,三個年輕人開車馳過鄉村小路來到小湖邊,趁著夜色在湖裡游泳,誰知被守夜的工人發現,將他們驅趕,燈光下的湖面上漂滿了有機汙染物,彼時的他們不會知道自己日日經過的鄉村路已經無法帶他們回到兒時的「家鄉」了,而變成了通往揮之不去的夢魘之路。

時間一下子轉到1998年,俄亥俄州的辛辛那提,塔夫特律師事務所。羅伯特(「綠巨人」)是這家事務所的一名大律師,一天例會一個來自帕克斯堡名叫坦納特的農民自稱經羅伯特外婆介紹,想讓他幫助自己起訴美國工業巨頭杜邦公司汙染當地環境,致使他的弟弟死亡,自己飼養的牛被毒死。羅伯特婉拒了他,但這件事卻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或許是職業道德,或許是自己的良知,或許是外婆的介紹,羅伯特最終決定驅車前往當地一探究竟。

坦納特拿出自己從牛身上切割下來的腫瘤,發黑的牙齒給羅伯特看,領著他去看自己埋的190頭牛的墳墓。

接下來,就是全片最具啟發性的一幕,當坦納特領著他去一條小溪邊看的時候,羅伯特不解地問,「你讓我看什麼?」「小子,你瞎了?石頭啊!你看看這些石頭,全都被水裡的化學試劑給漂白了!就是水裡的這些化學試劑毒死了我的牛!」一個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律師,美國社會中流砥柱的人物,一個是底層農場裡的農民,但頗具諷刺意味的是這樣一個農民可以看見的東西,羅伯特作為精英卻看不見。聖經中有這樣一段話:耶穌說,我為審判到這世上來,叫不能看見的,可以看見。能看見的,反瞎了眼。影片接近結尾的時候,坦納特因癌症逝世以後,羅伯特說出了他的心裡話,我們是在為自己戰鬥,體制編織了精美的謊言,讓我們舒服地生活在這謊言之中,但只有我們自己才能保護自己,而這一切都是一個高中畢業的農民教會我的,但剛開始我卻認為他不可理喻。的確,人的智識並不一定和他受過多少教育相關,而在於他願意認識多少和這相關的一切,當所有人只關心自己而漠視他人的時候,一切的正義,善良和真實也在漸漸離他遠去。主人公羅伯特是一個良知未泯的人,一如馬克?魯法洛(「綠巨人」)在電影《聚焦》中飾演的為了探尋真相奮不顧身的記者一樣,因為受一個農民之託,他決定要戰鬥到底。

1999年,羅伯特在大量文件中找到一個使用頻率很高的關鍵縮略詞——PFOA,他推測這是一個化學成分的名字,於是,找來一個化學專家,認為有可能是長鏈氟碳化合物(C-8)的意思,這是一種工業用品,經常使用在防水塗層當中。但想要將這種物質和大量牛的死亡聯繫起來,以及它究竟對人體有什麼危害,一時間很難下結論。

2000年,新世紀的第一年,教堂裡牧師讓大家一齊唱讚美詩,歌頌聖德,坦納特坐在妻子身旁冷眼看著周遭的一切,全教堂裡只有他一人沒在唱,因為他知道,上帝死了!他睥睨著因為享受著杜邦公司帶來工作,福利和住房而面帶微笑的社區民眾們,這些人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世界裡,麻木在自以為舒適的生活裡,坦納特的心情或許是鄙視,或許是擔憂,亦或是同情和可憐?

而羅伯特也終於知道了PFOA究竟是什麼了,他震驚了——特氟龍(Teflon)這不正是千家萬戶使用的不黏鍋防水塗層嗎?面對妻子(安妮?海瑟薇)他的第一句話是,「我們被下毒了!」他冷靜地向妻子解釋著一切,杜邦公司從一開始就知道特氟龍對人體的危害,甚至還拿工人們當作實驗受體,作為工業用品,一旦被人體攝入就很難排出,在體內富集後會使牙齒變黑,並導致腎癌,睾丸癌等多種癌症,孕婦攝入後很有可能生下畸形兒——一個鼻孔,畸形的眼睛,生產特氟龍的有毒氣體被排放到空氣中,有毒汙水被排放到河流中,有毒廢物被埋到土地裡,我們生存的環境裡已經遍布這種汙染物,而杜邦公司早就知道這一切。

2019年寧夏騰格里沙漠發現大面積的汙染物,截至2019年11月12日,共清挖固體廢物4.2萬餘噸,汙染物為原寧夏美利紙業集團有限公司紙漿生產線早期產生的廢棄物。可見類似的事情離我們的生活並不遙遠。

羅伯特深知要想打贏這場官司難度巨大,杜邦公司財力雄厚,他更希望用一種實際有效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幫助坦納特離開這片被汙染的土地,讓杜邦公司進行民事賠償,坦納特再一次給他上了一課,「我不要錢,我要讓世界知道這些人做了什麼。」彼時,坦納特和他的妻子已經身患癌症。而羅伯特也終於決定不計利害去打贏這場官司,他向EPA(環保局)遞交了證明材料,正式起訴杜邦公司。

2009年,坦納特死了,距離他找到羅伯特已經過去了十一年,官司打了快十年,期間經歷了起訴,調查,取證,開庭,調節一系列事情,最終成立了一個由三位科學家組成的調研小組對當地居民血液進行檢驗,再通過構建數學模型論證杜邦工廠生產排放的汙染物是否會對社區居民的生理造成影響,以此作為依據,如果事實證明有害,杜邦公司將承擔所有醫療賠償。

2011年,漫長的等待無果後,減薪帶來的生活壓力,無暇顧及妻子孩子的生活煩惱,這些重壓之下,羅伯特病倒了,像個戰士一樣,他倒在了屬於他的戰場上。

2012年,相似的一幕出現了,教堂裡牧師帶領著大家唱讚美詩,羅伯特坐在妻子身旁,只有他一個人不在唱,而是衝著妻子努努嘴,此時的他內心沮喪,多年以前他鼓起勇氣站在真理一邊同不公對抗,多年以來,他害怕過,被指責過,可他從來沒有放棄,為了信念,為了正義,更為了生存,可現在的他像個可憐的小男孩兒,覺察到自己面對外界的險惡時非常孤獨和無助,他心裡的上帝也一點點的死了。

影片結尾,羅伯特仍然作為原告的辯護律師出現在法庭現場,大法官一句,「你還在啊?(still here ,huh?)」羅伯特很平靜地回答道,「還在」。

一如2007年威爾?史密斯主演的電影《我是傳奇》裡的主人公也叫羅伯特,同樣是一位孤獨的鬥士,不同的是今天的主人公和今天的故事全都是真人真事,更加真實也更加殘酷,沒錯這就是我們生活的世界,你不願意面對現實,可以選擇躲進謊言裡生活並祈禱謊言的泡沫不要破裂,但你也可以有另一種選擇就像坦納特和羅伯特那樣站出來戳破謊言,讓更多的人知道事情的真相。覺醒者的義務就是叫醒更多的人,好像當年那個關於「黑屋子」的比喻,魯迅說,「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錢玄同回答道,「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巴爾扎克說過,巨大財富背後都隱藏著罪惡。杜邦公司賺取著高額利潤的同時,也在奪取民眾的生命健康並欺騙他們。責備民眾的愚蠢和麻木是沒有意義的,應當像坦納特一樣不計功利只問是非,也要像羅伯特一樣做個戰士,一直戰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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