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電影

電影《從前,有個好萊塢...》影評:: 回望歷史的意義在於,人不能總是只記住健忘

從前 有個好萊塢...影評

本文已參加淘票票2020奧斯卡提名徵文

文/黃埔大道西黃秋生

這一屆的奧斯卡,看下來幾部後,眼前一片愁雲慘霧。

不知是不是巧合。

《小丑》就不說了,看完後連讀影評的胃口也沒了,晦暗冷澀,有礙個人身心;

《愛爾蘭人》伏櫪老驥,英雄末路,而且篇幅也不適合反复琢磨;

《寄生蟲》有多處不合邏輯的苦情戲,尷尬得直想替男主頭撞電燈開關;

《賽道狂人》是紀念一去不復返榮光的那曲輓歌?

其他題材,皆不喜,無緣置喙。

但不意味這些並非好電影,只是本人的口味偏好。

2013年之後,金像獎最佳影片一部都未看過,似已說明。

《從前,有個好萊塢...》(下文簡稱《好萊塢》),與上述不同的是看完後的心情吧。

我無須虛與委蛇來討好那些聲討者——

個人極為欣賞這部作品。

在昆汀(Quentin Tarantino)的作品集中,我將其排在《低俗小說》《無恥混蛋》之後。

心情這個極為私有化的產物,又只能屬於各花入各眼的私貨。兩個美國人的一出虛擬武戲,也能撩撥到彼岸的群情,可謂開眼。補充一下,香港觀眾並未表示抗議。

不禁想起去佛山南海博物館的經歷。葉問展廳內,如果不看說明,還誤以為是進錯了主人房間。舉目滿是李小龍的照片。就連那造型極不逼真的人偶,也是葉李在「對打」。喧賓奪主。而且還有點拉虎皮的味道,不知葉氏後人心中是何滋味。地方博物館如此聚焦一個美國人,是不是有點跑題了?同理,《好萊塢》只是一部電影,而且比武也是一個科學合理的情節。習武之人一早就對李小龍的戰力進行過客觀點評,現實怕是更加傷害敏感的自尊心。片中也藉皮特(Brad Pitt)角色之口點明:不是拳王對手。且克里夫(Cliff Booth)乃特種部隊出身,刀鋒飲血的軍人與功夫演員的戰鬥力又怎能相提並論?何況還是一個從未踏上過大陸半步的美國人*。恐怕怎樣也上升不到民族主義的高度吧。或許正如網友所言:葉問在電影裡也把美國人打趴下了。

扯遠了。

一、1969

戴高樂(de Gaulle)下野;尼克松(Richard Milhous Nixon)就任美國第34任總統;

阿姆斯特朗(Neil Alden Armstrong)在月球上洋洋自得;中國建成紅旗渠;中蘇在珍寶島緊張對峙;馬修·麥康納(Matthew McConaughey)、蕾妮·齊薇格(Renée Zellweger)、王菲、劉若英、蔣雯麗、澤塔-瓊斯(Catherine Zeta-Jones)出生;《獨臂刀王》《三笑》《大地驚雷》《日落黃沙》《倫敦上空的鷹》《虎豹小霸王》上映;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是山謬·貝克特(Samuel Beckett);奧斯卡最佳電影頒給了《午夜牛郎》(Midnight Cowboy);那一年時代週刊的風雲人物是「美國中產階級」。

同年還誕生了一位不太好說話的美國女人,李香凝。後面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1969年,實在太過久遠了。在不借助搜索引擎的前提下,我也只是對曼森殺人案(當然名字是肯定不知道的)、《苔絲》這兩處典故有一點點印象。波蘭斯基(Roman Polanski)的名氣實在太大。而嬉皮文化,只是通過萊昂納多(Leonardo DiCaprio)在影片前後兩處的憎惡言語感知一二。至於影片其他的秘辛,比如那些來自老電視劇的橋段,也都是通過各種舶來的譯文或影評拼湊出一個大致印象。但這已足夠。我並不是美國邪教文化專家和電視史專家,片中用典已經超出了一個普通觀眾的承受能力。

擺脫了令人生懼的填鴨式惡補後就會發現,這部電影首先就可貴在好看。這麼簡單的道理,似乎有些不可思議,可是偏偏很多電影都做不到。比如我上述提到的近幾年的最佳影片。於是,可貴也就成為一種現象了。夠諷刺吧。

《好萊塢》的故事並不俗套,幾乎就是平鋪直敘了。倒是不難理解。關鍵的幾個角色每個人都有特寫有內心,而且不吝落筆。那些戲中戲、文戲、武戲、獨角戲,在我看來,就如同餐前奉送的養眼小菜,雖不能果腹,但亦可開胃。像是多看了幾部戲。

策馬、飆車、調酒、撿垃圾、甚至餵狗和女人的鼾聲,都很好看。更不用說那些結構精妙的台詞了。

很喜歡這種慢悠悠看電影的感覺,看那些喜怒哀樂,都與自己無關的感覺真好。

昆汀選擇那個年代自然有他的意義,如同許多人在回味港片黃金歲月時的悲憤狀。人總是戀舊的,這與成長的經歷有關。想想昆汀選的那些音樂。當年的波蘭斯基對於昆汀,可能就像今日的他對於我一樣。借用片中麥奎因(Steve McQueen)的一句台詞,來印證一下昆汀對他的崇拜之情「總有一天,那波蘭混球會搞砸」。

1969年,是波蘭斯基霉運的開始,一直到孌童醜聞事發跑到歐陸避難,半生零落。很好奇,他這近10年的時間都在鑽研什麼了。但另一個視角來冷靜審視,卻也是他自此取得建樹的發端,古人說「窮而後工」,「文章憎命達」,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吧。

昆汀在歷史煙雲裡選了一個好題材,瑰麗且血腥。但要將真實的事件添油加醋並胡編亂造,也要看天資。不妨拿《舉起手來》腦補一下,便知所言非虛。顯然,這並不是那些看到影片節奏緩慢、拖沓,就關掉屏幕打出低分的人所能理解。更絕非只是塑造兩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人物就能夠應付「圓謊」了。他們要有血肉,有七情六慾,有隱私,有缺點。這樣才顯得真實,才能讓類似我這種一知半解的人,也看得下去。

二、音樂

其次是貴在好聽。

這一風格或絕活,在初次接觸昆汀的作品時就已發覺。或者大言不慚地蹭蹭熱度:可能說明我們樂感相通吧。徐崢在《港囧》的職員目錄中給自己安了一個古怪的頭銜:選曲。於是,那部電影最大的價值,就是通過昂貴龐大的音響重溫粵語老歌了。

據說昆汀的絕大多數電影的配樂都是親自聆聽,親自挑選。而這可能與他的繼父的流行音樂美育有關。如果出一本《繼父教育學》,這應該是個不錯的例子。多麼正能量。

網上已經出了《好萊塢》的原聲專輯。其中皮特在驅車回家時那一幕的音樂,與影片中有顯著不同。片中的樂聲伴著輪胎和引擎在倒車時的狂躁吼聲,一開始就是激昂的一長串擬聲詞,而專輯中的原聲卻溫柔了許多。我倒回去聽了幾遍,還以為聽錯了。可能導演是考慮到著力刻畫角色性格的目的吧,於是進行了加工。的確更好聽了。

另一首印象頗深的音樂《Hush》,出現在波蘭斯基夫婦去參加派對的路上。女主緩緩將頭巾解下,輕撫金髮,而車還在山道中「緩慢」疾馳,快慢間,「大珠小珠落玉盤」。會發覺這旋律竟與那驅車的節奏是合拍的。

在泳池派對那一幕,還有萊昂納多的角色攜妻從意大利歸國時的兩首音樂中,甚至能夠感受到音樂的色彩。或者說是輕快的樂聲讓畫面中的色彩更鮮豔了。

皮特隻身從那一群嬉皮宿舍中穿行而過時的音樂。耳畔是群鴉聒噪,罵聲盈耳;腳下是鼓點粗放,十足耐聽。或者說,也很適合打架。看人打架時來聽。

三、演技

這可能是萊昂納多演技最好的一部作品了,除了《泰坦尼克號》。那具屍體被他演活了。

在《好萊塢》裡,他大過戲癮,時而飆淚,時而頹唐,時而牛仔,時而反派,時而敵後武工隊,甚至還代言了一款虛構的煙草(這可能是虛擬品牌價值最高的一個牌子了)。的確是不同以往的複雜角色。甚至他吐痰那一下,彷彿都能看得出經過了深深地思考與精心地設計……

再看看和他對戲的陣容。

阿爾·帕西諾(Al Pacino)、金球獎新鮮出爐的最佳男配角,人小鬼大的茱莉亞·巴特斯( Julia Butters),包括被他用火焰噴射器款待的那幾位,以及那條鬥牛犬,演技都擺在那裡。挑戰不可謂不大。

但這一切可能都只是為了證明皮特的演技。

這部戲與其說是萊昂納多的扛鼎之作,更不如說是皮特的蛻變里程碑。再也看不到那個造價不菲的花瓶了,雖然更有歷史感了。但憑藉萊昂納多疏於保養的保養方式,顯得兩個人倒是恍若同齡。

於是,當看到皮特穿著一身廉價的牛仔服和麂皮工裝皮鞋,在華服護體的萊昂納多和帕西諾面前,並不覺得有何礙眼。反倒只顧著去注意,他那一杯用粗壯的芹菜桿來攪拌的不知名飲料了。相比之下,皮特的角色本身就很討巧,但要演好並不容易。回家後,才知道他放在牛仔服口袋裡那塊白布,裡面包裹的是一根餵狗的大號骨頭。這個時候,導演還給了一組耐心的特寫,丟進未清潔鍋具裡的菸蒂,六連裝啤酒,老鼠口味的狗糧,開餐的信號,以及他享用的即食意粉。一個孤獨的替身,一個說話直白不太懂得迂迴的武生,背負殺妻嫌疑,可以與愛犬親暱接吻,但又如嚴父般訓斥調教。懂得如何遊走於色誘邊緣與道德法條之間,也存有對舊日工友的一份牽掛。是老闆的司機、雜役、客廳陪聊,甚至行李搬運員,但也是在被炒魷魚後暴力依舊的護主先鋒。

當皮特不斷地搶了萊昂納多和李小龍的風頭時,也就並不令人詫異了。

四、結局

歷史不容篡改也無法更改。雖然這只是一廂情願的美好想法。

每個人都能夠以一種力所能及的方式,去記取歷史的教訓與真相的殘酷。昆汀選擇的方式是拿起導筒。通過強烈的表達欲,將歷史進行合理地構建與再造,生成某種簡單的不喊口號的美好,在影視創作中並不違背編劇原則。將可能變為現實,並長久地銘記真實,可能也就是他選擇這個題材的原因吧。

《Miss Lily Langtry》裊裊入空,隨著字幕慢慢出現,還是會讓人一天心情大好。這可能也就是我在去年夏天,連續幾個日子都守著這部電影的緣故吧。

電影的本質不正是在造夢嗎?人總是要有點希望的,愁雲慘霧的當下,電影的作用比平時也更加突出了。

今天是2020年2月8日,星期六(筆者注:本文首發日期)。1969年的2月8日,星期六,皮特和萊昂納多坐在吧台前,等著一位智者來為他們指明一條希望之路。 (GS

*存疑待考

參考文獻:1969年詞條

IT145.com E-mail:sdd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