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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抓狂美術館》影評:為什麼那麼喜歡這部金棕櫚

抓狂美術館影評

讀了「為什麼有人會那麼討厭這部金棕櫚丨深焦圓桌」的隨感,不算事典型影評,更像是觀影分享。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戛納電影節,讀了如上去年金棕櫚的圓桌討論《為什麼有人會那麼討厭這部金棕櫚丨深焦圓桌》加上認識幾位圓桌上的同學,忍不住自搬圓凳擠桌。。。

對於電影,觀影前知道是帶著爭議獲得了金棕櫚,除外沒什麼了解。在英國一直沒公映,儘量避免電影相關信息。今年2月的某一晚,偶然在視頻播放網站上看到了資源後點擊投影看了大概半小時,這半小時的體驗超棒,接著查了檔期發現是3月份,決定合上電腦,等幾天,把完整的初體驗留給影院。

過了幾天,到了倫敦市中心最喜歡的Picturehouse Central影院看預映場,影廳幾乎滿座,觀影過程歡笑聲此起彼伏,我幾乎是全程被嗨到,甚至得刻意控制發出笑聲的大小和頻度,以免打擾其他觀眾。

看完第一反應是,原來《120擊》的金棕櫚是輸(讓)給了此片,覺得還好,如果是輸給其他影片我可能都不太服,即使很喜歡《臉龐,村莊》和《快樂結局》。

之後興奮地跟一同觀看的同伴聊,這位牛津畢業,做項目經理的同伴說「是一次很煎熬的體驗」。。。當時不太理解為什麼會有如此不同感受,同伴的主要抱怨是認為導演故意讓觀眾難受,而且他是很不喜歡處於尷尬場景下,當無法解脫時就顯得很煎熬(用了disturbing, unbearable等詞),與其說是不同想法,更像是不同性格導致的不同體驗,就如有些人很喜歡恐怖片,我倒沒什麼感覺一樣,簡單討論後轉了其他話題。

對我來說《抓狂美術館》是近幾年很喜歡的《托尼厄德曼》,《她》和《蠻荒故事》的綜合版。

電影像《托尼·厄德曼》從頭到尾散發著尷尬氣質,同時映射了不少西方社會偽善面,或者說是無力感。展現出不同背景,地位的人與人之間的隔閡(片中人物通過藝術館的展覽作品傳遞著人道主義價值觀,還例行買食物給乞討者,見義勇為保護女性,因通過這些事件中能夠履行自己維護的價值觀而感到興奮和自豪,但對救助的對方,可以說是完全不了解,甚至是害怕去了解的,所以在開場事件後熟悉的世界面臨一次次挑戰和崩塌);當代藝術的虛和無(當展覽作品的一部分被工人情掃了之後,再經過工作人員的復原);以言論自由,平權的名義,進行綁架,允許或催促部分犧牲的輿論環境;

如《她》具備爭議性及可看性,之前巴黎的遊戲公司自我,冷酷的女老闆,變成了斯德歌爾摩的藝術館策展人,前者一次入室強姦引發,後者是一次手機被偷導致了一系列看似狗血,但很「真實」的事情,片中兩位主角均貢獻了精彩可信的表演。記得兩年前,觀眾對《她》的反應也是兩極,不少人覺得不舒服。說到《她》,可謂是人生當中最難忘的一次觀影體驗,是兩年前在德彪西廳觀看最後一部主競賽,到之前一直沒有特別享受的觀影體驗,出影廳後,在平時不怎麼發言的深焦群裡感嘆了一句「終於看了部從頭到尾享受的!」

段落可比《蠻荒故事》的瘋狂和荒誕,每個段落都有高潮和爆發同時,難的是能夠竄在一起(雖然有些刻意)。其中被認為過分荒誕,讓觀眾不舒服的晚宴部分,觀看當時讓我聯想到去年在沙馳畫廊看的展,一位行為藝術家一絲不掛,扮成狗呆在房間,好奇的觀眾小心翼翼地進入房間,他就時而溫順服帖,時而凶猛狂咬,時而發情亂撲,觀眾的反應成為表達的重要一部分。據查,電影中的場景還真是受這位行為藝術家的啟發,當時在斯德哥爾摩一次藝術展的開場上,作為開幕的藝術家扮狗咬了觀眾,不得不叫警察介入,現實中的人物叫Oleg Kulik,電影中人物叫Oleg,這樣對比,電影並不算過分荒誕。

Oleg Kulik的The Mad Dog中的行為/藝術

讓人又聯想到METoo運動中的人物,比如哈維,對哈維的行徑大家都有些察覺,有些犧牲者早已出現,但大家忍了十幾年,直到最近才爆發,哈維從電影之神墜落為惡魔,想起來很荒誕;這次爆發也導致了另一種暴力,運動中的另一著名人物,伍迪·艾倫,他的26年前感情問題「冒犯了大家」,「讓人不舒服」,當指控重新被觸發時,陸續一些電影人出面劃清界限,在一場早已有調查結果,只有三位當事人清楚真相,但羅生門的家庭糾紛中(當時迪倫是太小,很有可能只有Mia和Woody兩個當事人清楚真相),沒有資格參與的大眾,人人都成為法官和陪審團,對指控表態,實施暴力。如片中展示,當有一位牽頭暴力後大家都會不假思索地加入,不再關心這位邀請過來的行為藝術家的用意,往死裡整。我覺得該片很好地諷刺和預警了,這種大眾忍無可忍後再以加倍的暴力報復的現象。

酒會上的行為藝術家讓人聯想現實中的哈維和伍迪

除此外的不少場景跟現實比起來並不覺得很誇張,還挺真實的,接下來的生活中反復被提醒著。

看完電影過了幾天後,在西區看Jeremy Irons和Lesley Manville出演的尤金·奧尼爾劇《長夜漫漫,路迢迢》。當下半場開場不久,前座有位老人開始打呼嚕,聲音倒不是巨響,但足夠讓周邊人群意識到,有不少人往老人方向看,當時無人提醒,持續了大概二十秒,我就敲醒了老人。事後讓我聯想起片中新聞發佈會場景的穢言證患者,在平權的絕對化下,保留了該患者在場發表意見(病情發作)的權利,同時犧牲了其他在場觀眾想跟著名藝術家交流的權利,既然病情發作,其實不如請出場,鎮定後再加入交流,對其本人和之外的人都是更好的結果。

片中交流被穢言證患者多次打斷

再過了幾天,在倫敦FLARE同志電影節上,一位加拿大導演帶來了很用心記錄的「southern pride」,表現了一位黑人女同,一位白人女同,再一位白人男同各自主辦小鎮上的pride,表現了為同樣目的而努力的少數群體內的再分裂,通過小鎮反映了美國,再放眼世界,可以看到目前的隔閡現狀。

當時映後交流環節,一名白人女觀眾質疑導演並未對片中白人角色們提出足夠的挑戰(因為片中白人表現出有些種族歧視),隨著這位觀眾的帶頭,之後5,6位觀眾都圍繞這個問題挑戰,導演控制不住興奮,跟觀眾對峙起來,大聲答復:「我是在記錄事件,沒辦法參於!」。有些人認為能夠在倫敦這種最多元的大都會生活,哪一天下午看了場關於美國南部小鎮的電影,就覺得有資格指責一生都生活在那的人物,甚至建議導演改變電影結構,拍片方式,這比《抓狂美術館》片尾的記者發布會還要誇張。怪不得自稱metropolitan elite的人們被脫歐,川普黨政的消息到現在,還持續被震驚。。。

自平等的絕對化解讀,導致著另一種極端

電影中假設的互信互愛,平責平權的空間,如果在現實生活中獲得無邊延長的話,就是理想世界,但片中,邊長僅限4米,直到電影結尾時這個邊長在體操場景下才獲得了延伸,好像無力再延伸。當原本單一文化的社會,逐漸變多元時,相異的群體間對彼此缺乏了解,相處付出的代價讓人產生隔閡,短期內信任危機是注定的。

電影很精彩地拋出了種種問題和現象,貌似到結尾無解的時候,導演其實也給出了自己認為的解決方案,片尾男主嘗試去尋找小男孩。重建起碼的社會信任基礎的過程肯定是複雜和漫長的,但關鍵一步是大家嘗試去進行真正意義上的溝通,而非簡單施捨(男主讓乞丐自己把洋蔥挑出來,已不同於簡單施捨層面)。我個人覺得是這種努力是消除隔閡的最為有效的方法。

電影也提醒了離開大公司保護罩後,獨立的幾年生活和搞文化,辦展覽,開公司開店等折騰過程,及從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放大和接近這座城市的多元外表,就是按國籍或膚色,郵編或階層,年齡或外表等標準進行的分類,跨類別的溝通難度,逐漸讓人漠然,形成隔閡。

也許,這些注定要長期去解決的狀況是為了達到起碼的多元和平權,而需要付出的代價。

所以,只能繼續對大多數,謹慎地信任和關懷;跟值得珍惜的少數,一同感受陰溝上方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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