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水漾的女人》影評：不知所謂的小眾傳說，裱糊匠的三流拼貼

那些評四星五星都是認真的嗎？

我咋就沒看出你們所說的那些好。誠然，優秀的文藝片更側重傳達感受，「以心傳心」，弱化情節，用大量的留白模擬心理寫實體驗，寫意的視聽觀感填補劇本留下的情感縫隙，非線性、斷點敘事謀略全片，開放性敘事和主題曖昧營造言有盡而意無窮的情感內蘊，絕非尋常爆米花電影可比。

可是，上述彩虹屁對本片有半毛錢作用嗎？沒有。

既然大家都是文青，那我也只好用不說人話的方式評論了——

時空並置形成的互文結構鬆散且缺乏指向性，水下世界與現實柏林、城市規劃館的新舊柏林、精靈水漾的女人和講解員水漾的女人，他們之間的一體兩面的古今映像對影片時空厚度增加沒有任何作用。把流傳許久的傳說安放在當代本身可行，可是舊柏林無法有機融入新的敘事語境，即使用大量解說詞鉤連過去時空的做法也無濟於事。

本片的內容是講解員水漾的女人在咖啡店邂逅潛水員，兩人因魚缸爆裂而墜入愛河，水漾的女人因此推遲對前任不忠行為的報復行動。但潛水員意外身亡，水漾的女人溺死前任，回歸水下。而在潛水員的視點中，消失的是水漾的女人，他遍尋無果，就在他放棄尋找後，水漾的女人重新出現在水下。潛水員再去尋找她時，水漾的女人杳無蹤跡。影片愛情主題和歷史主題相互割裂，發生在當代愛情故事和城市歷史，被導演統御在一部影片中，兩者強行磨合，形成彼此排異的互相拖後腿式二元結構。

影片看似放棄了情節驅動，而改為由意象堆疊引入不可言說的曖昧語境，水、柏林、水漾的女人，三個並不相干的核心線索構成含混的複沓隱喻，水漾的女人就在交疊的時空語境中反復遊走。可是觀眾沒看到舊柏林的水漾的女人，也沒看到屬於舊時空語境下的柏林和水底，導演為我們呈現的只有當代視角、作為普通人的水漾的女人，和已經鉤沉水底百十年的過去。觀眾的歷史凝視轉化為打著手電筒的窺視，時空視點從始至終毫無變化，贅餘的視聽語言不但無法組織情節，也不能為情感變化服務。無法消弭的拼貼感形成影響觀影的間離效果，作為觀眾的我無法代入到文本背景中，我想，這種效果絕非導演所樂見。

事實上，拋卻情節核心只是緣於作者功力尚欠。《水形物語》尚且講述了一個情節相對完整、邏輯恰當的故事，極簡如布列松、玩世不恭如布努埃爾，也從未在非實驗電影中徹底放棄情節鋪排。散文詩似的鏡頭語言不是拒絕謀篇布局的遮羞布，詩化電影應當遵從形散神不散的文本結構。這種一頭霧水的敘事方式，在一流的藝術電影中，實在前所未見。水漾的女人的記憶和他人的記憶為什麼不符，水漾的女人為什麼消失，她的前任出於什麼理由背叛後又來找她？為什麼文本行至中途，潛水員復活了？這些問題，不知是我看岔了還是壓根沒有交待。它們與開放式結構無關，開放式是留有餘地的想象，而這是一場無解的考試，答案只關乎導演水平。

人物行為不應當，前因後果不應當為模糊而模糊。文本內在聯繫鬆弛和情節上的隨機性使影片前後陷入一種不可救藥的撕裂。遺憾的是，除了敘事令人大失所望，人物塑造也蒼白無力，兩個主角都是為展現「愛情」的客體，「愛情」才是真正的主角。可是，愛情在片中是什麼呢？是魚缸碎裂，是洪水和玻璃，是一種不知所起的激情的外在面貌。竊以為，這是激情而非愛情。愛情首先是值得愛，男女主角毫無可愛之處，愛情也如沙上之塔，沒有行為和細節做保，這種愛情和人物塑造同樣經不起任何考驗。

水漾的女人是生活在人世的精靈，她身上必然要體現人的「泥濘性」和神的「天堂性」，二者對位卻不對立，共同服務於影片的創造性意圖。但是，導演的做法正好相反。作為人的水漾的女人毫無神性，她的「實感」讓影片的奇幻玄妙消失殆盡，她毫無超脫世俗的一面，只能淪為三流愛情故事的搬演者。作為精靈，水漾的女人來無影去無蹤，她的神秘感營造得過火，行為沒有任何作為人的痕跡，殺人動機合理卻欠缺注釋。就連懲戒負心人的高光橋段也由於影片結構失序，變成流水賬式的復仇。

看完之後，我心中出現了兩個字，「就這？」影片是對簡介的一次無能的擴寫，九十分鐘時間沒有讓我有絲毫觀影的愉悅，也沒有任何情感共鳴，這是十分可怕的。

其實，視聽語言無功無過，台詞沒有謬誤，表演也算可圈可點。爛的只有劇本，應當值三星。出於被某些影評人忽悠的憤怒，減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