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賽道狂人》影評:毫無疑問,這是這些年最好的賽車片
賽道狂人影評福特GT,一款為復仇而生的跑車。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福特汽車公司著手進軍歐洲高端汽車市場,但是礙於自身過去的發展戰略,導致業務擴張頗為不順。為了能夠更好的融入高端汽車市場,福特高層把注意力放在了勒芒24小時耐力賽上,這個比賽與F1與WRC並稱為世界三大汽車賽事,每年六月舉行,比賽共進行24小時,被稱為是世界上最艱難的賽車運動之一。當時的福特公司認為只要能夠在這其中嶄露頭角,勢必可以受到業界和年輕消費者的青睞。
然而當時福特並沒有所謂的賽車傳統,他們生產的車型並不能適應高強度的體育賽事。為了解決這一問題,亨利.福特二世決定收購當時在勒芒上光彩熠熠但財政上面臨赤字和嚴重經濟危機的法拉利。雙方本來已經談好了1600萬美金的收購價格,但在最終的談判桌上法拉利的掌舵人恩佐就法拉利在被收購後必須讓出賽事控制權表示不滿,福特方面最終因此事收購失敗。
更令亨利.福特二世慪火的是,福特和法拉利談判終止後不久,法拉利方面就宣布將會被菲亞特收購,這更讓福特方面感覺自己只是被利用了,對方自始至終就沒想跟自己談生意。
為了挽回顏面,亨利.福特二世決定打造能夠戰勝法拉利的跑車,然而這條復仇之路並不順利,一開始福特方面找來英國的LOLA合作,生產出了GT40 MK Ⅰ,也就是GT40的第一代,但是其車體的穩定性相當糟糕,在勒芒練習賽時就頻頻出現技術問題。後來雖然匆忙調整,但是仍然在當年的勒芒比賽中輸給了法拉利。
這之後,我們的主人公就要登場了,亨利.福特二世在出師不利的情況下請來了後來被譽為美國賽車文化的締造者、著名汽車和賽車設計師卡羅爾.謝爾比,謝爾比邀請了自己的好友,同樣是美國賽車界傳奇的肯.邁爾斯共同設計了新款的GT40,但是由於時間倉促,第二年的比賽再一次輸給了法拉利。
然而這次失敗沒有打敗謝爾比和邁爾斯,二人攜手在隔年推出了GT40 MKⅡ,並在1966年的勒芒當中戰勝了法拉利,奪得了比賽的冠軍,而這其中的關鍵人物便是肯.邁爾斯。這之後的三年,福特GT在勒芒上蟬聯冠軍,法拉利發現大勢已去,便退出了勒芒賽事,轉投了F1,而謝爾比和邁爾斯則成為了福特GT最大的功臣,被奉上了神壇。
今年的衝奧作品中,就有一部名為《賽道狂人》的聚焦於這對傳奇搭檔的電影,該片改編自A·J·貝米的紀實小說《地獄駕駛:福特、法拉利和勒芒耐力賽》,由曾指導《致命ID》和《金剛狼3》的詹姆斯.曼高德導演,克里斯蒂安.貝爾和馬特.達蒙主演,影片將敘述重點放在謝爾比和邁爾斯如何克服層層考驗,終發明出一代傳奇跑車的經歷上。
在2013年朗.霍華德執導的的賽車電影《極速風流》之後,觀眾已經有整整七年沒有看到過純粹賽車題材的真實事件改編電影了。
雖然賽車題材的電影一直都有個《速度與激情》系列,但是隨著保羅.沃克的去世,整個系列變得愈發的離譜。片中各種反地心引力的神車技雖然依舊能讓觀眾感受到驚險與刺激,但是導演已經徹底放棄了速激最令觀眾喜愛的內容,那就是角色間借賽車巧妙地關係勾連以及關於「家庭」的母題,看著唐老大和殺害家人的肖並肩作戰真的無法讓人接受。
相比於過去幾年一些改編電影過於依賴真實事件的原形以及對當事人的正面刻畫,這次的《賽道狂人》沒有重蹈覆轍,片中著重刻畫了謝爾比和邁爾斯兩個角色的困境和心路歷程,比起還原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導演更關注這兩個個體的生命軌跡。
謝爾比曾是賽車界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但卻因先天的心臟疾病而不得不退居二線,轉而設計和製造汽車。謝爾比一度十分沮喪,他靠著自己過去的名氣和三寸不爛之舌賣車而生,曾經的熱愛變成了一門生意,時間消磨了他的鬥志,也讓他因此認命。
然而邁爾斯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於謝爾比而言,邁爾斯就是自己的一個精神投射和自我補償的對象。邁爾斯對賽車設計和駕駛都極有天賦,且精力旺盛充滿了對於賽車事業的敬畏和熱情。從幾次比賽當中邁爾斯駕駛過彎時,謝爾比都能準確說出要換擋轉彎的契機就能看出,其實謝爾比和邁爾斯同樣有天賦。
相比於《極速風流》當中,兩位傳奇賽車手之間的較量,邁爾斯和謝爾比的對手則是外界的環境對他們的壓力和改變。一方面,福特保守的公司運行機制讓他們不願用行事極其任性的邁爾斯作為他們的賽車手出戰,這使得謝爾比團隊設計的GT系列賽車始終無法得到最優秀的駕駛員。另一方面,法拉利來勢洶洶,他們旗下賽車無論從穩定性還是速度上都對福特GT構成很大的威脅。
如果只是一味地去呈現賽車製造的工匠與上層的衝突,這勢必無法讓更多的觀眾產生共鳴,導演在這其中巧妙地把有職業門檻的賽車界的矛盾變為了更加普世的主題,那就是個體價值與集體規訓之爭,以及傳統與現實的矛盾。
福特過去靠著生產成熟的商務車型以及復古款式的老爺車揚名立萬,對於他們而言,傳統繼承下來的成功經驗就應該是絕對的服從以及遵守規矩,但這明顯不是賽車競技當中需要的。謝爾比和邁爾斯呈現了這種個人與集體,傳統與現代不同的過渡階段。
謝爾比左右與福特高層和代表著激進的新生力量的邁爾斯之間,福特想要對賽車研發有絕對的掌控權,對他們而言,賽車手個人的價值,完全比不上公司生意上的成功以及品牌的打造,為此他們甚至可以犧牲掉個人。
而對於邁爾斯而言,他就如脫韁的野馬般,馳騁於擁有無限可能的賽道之上,他的眼裡只有賽車的性能和比賽的勝負。邁爾斯的純粹使他可以不受任何約束的創造,無所顧忌的他和高層之間的保守和傳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導演並沒有簡單地去做二元的批判和價值判斷,福特高層的戰略布局雖然抹殺個體價值,但卻有著對於整個公司運營和生存的考量。邁爾斯無拘無束的馳騁於賽場,自由而富有激情,如此譜寫出的英雄傳說自然值得歌頌,但在現實面前,還是要有所妥協,二者勢必還要做出調和與讓步。
因而,觀眾看到了電影的一個高光時刻,在原本的真實事件當中,謝爾比是親口對邁爾斯下了指令必須在終點前減速,以使三台福特產的GT賽車可以一起到達賽道,以實現宣傳福特品牌的作用。
但是在電影中,謝爾比把選擇權丟給了邁爾斯,讓這個擁抱自由的個體價值的擁護者做最終的決定。現實當中永遠是妥協多於任性,過往我們往往把妥協理解為消極被動的讓步,但實際情況是可能這種一時的妥協會為未來創造更多的可能。
如果邁爾斯自顧自的把車開到終點,他是揚名立萬了,但也會被車隊開除,就像影片開場一樣,回到沒有贊助的寒酸個體戶,這確實很有骨氣,但也失去了擁有更好的資源去創造未來的機會。
而邁爾斯最後降速與其它兩台GT賽車共同到達賽場,則是給自己,也是給整個車隊更多的可能性,雖然他最終因為荒唐的賽制沒有得到第一名,甚至在之後兩個月的比賽中喪生,但是他卻在有限的生命當中最大程度的燃燒了自己的價值。
看到一句話,能夠很好的去形容邁爾斯,旁觀者眼裡的悲劇,未必是受難者心中的悲劇。也許在旁人看來,邁爾斯妥協了,甚至在測試賽車的過程中喪生是十足的悲劇,但是對於邁爾斯本人來說,一個將賽車視為終生職業的賽車手,這樣的結局或許才是他所希望的。就像一位演員曾說,對於一個表演者,沒有什麼比死在舞台上更令人欣慰的了。
但無論如何,邁爾斯的死終究是令人傷感的,不是他因什麼而死,而是賽車界自此少了一位有膽有識的天才賽車手。導演在處理邁爾斯死後的故事當中,沒有刻意渲染一種悲傷的氛圍,而是將邁爾斯的精神作為一種激勵後人的力量延續了下去。
謝爾比不再費盡心機賣車,而是更加專注在比賽上,甚至在其七十歲還通過心臟移植手術上場比過一次賽,那次比賽還差點破了世界紀錄。邁爾斯的家人雖深陷喪夫喪子之痛中,但邁爾斯對於賽車赤誠的愛深刻的影響了他的兒子,想必這個小朋友日後一定會繼承父親的衣缽,繼續馳騁在賽場之上。
而謝爾比和邁爾斯共同設計的福特GT跑車,就像開文提到的,在日後幾十年,一直都以優異的性能和高端的設計名列跑車銷售榜的前列以及賽車比賽當中當仁不讓的王牌選手。
每一段傳奇故事背後,一定都會有那個被過分演繹之下的真實情感的流露,對於一部傳記電影亦是如此。《賽道狂人》的動人之處就在於他讓我們看到了過去只能讀到的一個個名字以及一台台炫酷的跑車背後的鮮明動人的個體生命旅程。
福特GT,不僅僅是一款為復仇而設計的跑車,其中更凝結了對於賽車飽含著熱誠和純粹之愛的人們的努力和信念,這才是我們應該看到的。不僅是邁爾斯與謝爾比,我們每個人的生命也如此,比起計較得失,更要去體驗過程中的點滴,比起去抗拒妥協和改變,不如從中衍生出新的價值和意義,永遠沒有走不通的路,只有走不動的人。變檔,加速,每條路都會通向無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