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天使怎麼了》影評:如果一個魔鬼,長了一張天使的面孔……
天使怎麼了影評Carlos,一個布宜諾斯艾利斯少年。
金色的捲髮,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紅潤飽滿的嘴唇,明亮迷人的笑容,擁有著一張令常人難以抗拒的面孔。
年輕女孩迷戀他。
半老徐娘對他感興趣。
甚至連男人,對他也不由感嘆:「你看起來像瑪麗蓮·夢露。」
啊,他是天使嗎?
噢,不,他是魔鬼!
這張劇照出自阿根廷電影《El ángel》。
台譯《天使怎麼了》,港譯《愛殺罪天使》,相較之下豆瓣翻譯的《天使怎麼了》確實普通了些,此前好幾部電影用過了,DC宇宙也有個人物叫天使怎麼了。
而且阿根廷也不止一位天使怎麼了。
該片導演是拍過《骯髒的聖人》的阿根廷人路易斯·奧特加,製片人是大名鼎鼎的西班牙導演佩德羅·阿莫多瓦。
《El ángel》去年入圍了戛納電影節「一種注目」單元,並被阿根廷選送去角逐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故事主人公是Carlos,他的原型是阿根廷最臭名昭著的殺人犯、也是該國服刑最久的罪犯Carlos Eduardo Robledo Puch(以下簡稱Robledo Puch)。
從 1972 年剛滿20歲被捕入獄以來,他迄今已經在鐵窗內待了47年——阿根廷沒有死刑,只能終身監禁。
Robledo Puch被喻為擁有天使外表的魔鬼,有「天使怎麼了」及「暗黑天使」的稱號。他曾數次要求假釋,但都被法院以「對社會構成危險」為由拒絕。
1998年出生的阿根廷男孩洛倫佐·法羅第一次演電影,他的樣貌和現實裡的Robledo Puch,還真有幾分相似。
電影開篇就是Carlos在街上走著走著,一轉念就閒庭信步地潛入了一棟別墅。
他直接給自己定性:人各有命,而我生來是賊。並自詡為上帝的密探。
Carlos隨意翻找了幾個抽屜,拿了一些財物,一點也沒小偷該有的慌張神色,還打開主人的音響,隨著音樂跳起舞來,順便帶走幾張唱片。
在車庫裡還猶豫著是想偷跑車還是摩托車,最後把摩托車騎走了。
回到家後他父親問起,他說是朋友借給他的,自然不可信,不過Carlos很會撒嬌,父母也就不了了之。
而且從話裡聽得出來,這遠不是第一遭了,而且Carlos曾被送去過教養所一段時間。
偷東西對Carlos來說就像天性,駕輕就熟,如果被別人碰到了,他會直接打招呼,就像他是主人一樣。
Carlos認為「偷竊」本身比「擁有」更爽。他偷了車,開著兜風逛了逛,然後沒熄火留著鑰匙就走了,還說「這可比真正有輛車爽多了」。
Carlos會把偷來的項鏈送給女朋友,哄她開心,說是母親的私品。
Carlos在職校看上了一個20歲的男生Ramon,想與之接近,用的方式是拿噴槍燒他頭髮。被暴揍了還朝他拋飛吻,然後是送他東西,偷來的打火機甚麼的。
Ramon帶Carlos回家見父母,原來Ramon家是個賊窩,一家三口都是賊。
Carlos是第一次來的客人,Ramon的父親不僅褲管露蛋還教Carlos玩槍。
Carlos開了一槍後覺得很爽,想多玩幾槍,聽Ramon父親說子彈太貴,他的反應是「為什麼我們不去搶槍店呢?」
然後Carlos和Ramon父子就真去了,偷了幾袋子槍支彈藥。
看上Carlos的膽量,Ramon父親要把Carlos訓練成賺大錢的工具。
看上Carlos的天真,Ramon對Carlos說世界屬於不法之徒和藝術家。
看上Carlos的鮮嫩,Ramon母親想跟Carlos共赴雲雨,Carlos對她說:我喜歡你的丈夫。
嘗到甜頭後,Carlos和Ramon又去洗劫一個獨居老富翁。
首次帶槍作案的Carlos還不習慣,被老人開燈舉動驚到,就下意識開槍打中了他。
Carlos還天真地問:你還好嗎?
Carlos把老人的名畫帶回家,掛在自己床頭。
殺了人,這不僅沒嚇到他,還讓他從此變得更加無所畏懼。
母親發現Carlos有槍,他拿起槍對準母親的眉心,說:你覺得我會拿把真槍對著你嗎?
女朋友發現Carlos有槍,他說:現在世道亂,我們不能手無寸鐵,我是為了保護你。
Carlos和Ramon去洗劫珠寶店,Carlos做什麼壞事似乎都不慌不忙,他還拿起店裡的耳環試戴。
Ramon說他倆像是切·格瓦拉和菲爾德·卡斯特羅。
Carlos則把他倆視為艾薇塔和貝隆。(阿根廷前第一夫人的秘密和總統,《阿根廷別為我哭泣》唱的就是艾薇塔)
Carlos可能是雙性戀吧,也可能他其實什麼都無所謂,和姑娘戀愛、和帥哥搞基、和大叔曖昧、和大嬸調情,反正一切都是人間遊戲。
Ramon傍上其他出路,想去當明星,既賺錢又能洗白。
Ramon還在電視上公然說自己沒有心上人。
Carlos覺得Ramon要拋下他了——Carlos微微濕了眼眶。
當遇到警察臨檢,沒帶身份證的Ramon被扣下,Carlos先是想拿巨款去賄賂警察實施營救,但臨門一腳還是改主意了——這一切都很隨性,一切都很雲淡風輕。
Carlos把一袋子錢給了父親,還說「雖然你是父親,但我賺的錢比你多」。父親威脅Carlos要把贓款交給警察,Carlos也沒在怕,最後父親只是在院子裡挖個坑把錢袋子埋了。
Carlos還是又去找了Ramon,發現撈他出來的仍是那個收藏家。
Carlos感覺到Ramon的心永遠不會屬於自己,他開車載著Ramon時,趁Ramon打盹,在隧道故意撞車。
Ramon死了,Carlos只是受傷。
Carlos和一個叫Miguel的人一起去開珠寶店保險箱,這是他跟Ramon在一起時未完成的事。
可是好不容易打開了,保險箱裡面是空的。
Carlos一槍把Miguel爆頭,還用燃氣噴槍把Miguel的臉燒毀。
不過這起案子還是讓他東窗事發被捕了。
父母聽律師建議,想以精神病為由為Carlos辯護,Carlos拒絕裝瘋,母親問:你覺得一個正常人會做出這樣的事嗎?
Carlos想了想,說:會。
這部影片像是在美化犯罪,把一個無惡不作的殺人魔拍成一個浪漫的壞男孩。
Carlos的犯罪動機顯得太單純了,不是反社會型人格障礙,不是扭曲變態的破壞慾,他的種種駭人聽聞,更像是叛逆少年對自由的極度偏執。
Carlos像是走錯了片場,明明是要拍犯罪片,卻像在拍青春片。
但電影就是電影,從藝術的角度看,這部《天使怎麼了》非常地靈動和詩意,算是走出了殺人狂傳記劇情片的新路子。
只能說,這非常的阿莫多瓦啊。他的作品就經常震碎三觀,而且能把美術、配樂和奇情玩到出神入化,你還記得《慾望法則》、《捆著我,綁著我》、《吾棲之膚》嗎?
看得出來,本片監製對導演的影響(或者說干預?)應該是非常明顯的。
例如,搶劫珠寶店得手後在酒店房間,Carlos把Ramon的浴巾揭開,把偷來的珠寶掩蓋掉Ramon的下體,還朝那個部位吐煙。
這一幕,真是非常地阿莫多瓦啊。
例如,Carlos和Ramon去找一個同性戀藝術品收藏家尋求銷贓,收藏家覬覦Ramon的肉體,把Ramon領進房間給他口交,看畫面呈現,是實拍啊。
這尺度,真是非常地阿莫多瓦啊。
例如,鏡頭多次對著Carlos的臉拍大特寫,還特寫Carlos的眼睛和嘴唇。
這畫風,真是非常地阿莫多瓦啊。
電影裡說,Carlos要對11起謀殺案和42起搶劫案負責。
但據維基百科,Robledo Puch被指控11起謀殺、1起謀殺未遂,、17起搶劫,1起強姦,1起嘗試強姦、1次性虐待、2起綁架還有2起盜竊案。
天使的面容,魔鬼的行徑,Carlos的氣質極具迷惑性,讓兩者之間產生了一種致幻的化學反應——他以為自己不過是玩鬧一場,殊不知雙手早已沾滿鮮血。
Carlos之所以能屢屢作案成功,與他那張貌似人畜無害的臉不無關係,太會裝無辜了。
心理學上有個暈輪效應(也稱光環效應),它是一種影響人際知覺的因素,是指當認知者對一個人的某種特徵形成好或壞的印象後,他還傾向於據此推論該人其他方面的特徵。
影片中一位犯罪學家在電視上說,Carlos是奇怪的樣本,打破了把罪犯的天性和他們醜陋的外表相關聯起來的理論。
當Carlos被抓後,竟有無數民眾湧來,只為一睹他的風采。瞧這女孩的眼神,分明寫滿了切慕。
一般來說,這種青少年罪犯,大多有個糟糕的原生家庭,或是童年受到過什麼傷害,犯罪背後有掙扎的血淚成長史。
但Robledo Puch生於工人階級家庭,雖不是大富大貴,但至少生活無憂且家人關係良好,片中的Carlos也說「我的父母都是正派人物」,據一名曾替Robledo Puch檢查的心理醫生所述,他的成長環境良好,家庭完整,沒有經濟負擔,本身沒有遇過不幸的事,身理與心理亦沒有大毛病。
我們不得不承認,有些魔鬼就是天生的。
在看守所裡,Carlos吞了一個湯勺,藉機成功越獄。
可是在外逃的列車上,第一次看到他哭了。
Carlos返回了Ramon家中,在人去樓空的空房子裡過了一夜。
打電話給母親,電話那一頭的家中已被警察佔據。
Carlos聽出了母親聲音的異樣,但還是告知了自己身處何處。
然後我們看到——
屋內,是Carlos打開收音機,隨著「El Extrano Del Pelo Largo」的音樂起舞。
屋外,是荷槍實彈的警察把他團團包圍了。
Carlos是覺得天堂太無聊了吧。
Carlos是覺得地獄會更自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