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法律女王》影評：女性是什麼？這部有關美國女大法官的高分傳記片給出了答案

《法律女王》（On the Basis of Sex）是近期非常熱門的高分新片之一。

目前在豆瓣上居然以7.5的高分傲視群雄。堪稱近期為數不多的佳作。但影迷對它的高分產生了質疑，分歧的根源是，作為傳記片，也許是因為故事人物的巨大魅力掩蓋了電影敘事能力的平庸，讓很多影迷在情感上給電影打出了如此高分。

胖哥看完後比較認同這一說法，的確是影片的主人公，美國傳奇女法官魯絲·巴德·金斯伯格的個人魅力大大提高了影片的可看性，加上她現實人生的激勵性，讓影迷不得不摒棄技術性上的評價，而給電影打出了高分。的確，作為女性平權的標誌性人物，就算敘事上再保守，也無法磨滅魯絲·巴德·金斯伯格人生中的閃光點。

《法律女王》集中講述了金斯伯格從踏入哈佛法學院到成功打贏第一場「平權」案的經歷。作為商業片，《法律女王》和那部實打實傳記片相比，的確浪漫化了金斯伯格的人生經歷，加上對其丈夫馬丁（艾米·漢莫 飾）「王子形象」的塑造，更是讓影片差點滑向浪漫愛情片的套路中。

幸好，金斯伯格的經歷實在熱血且激勵，讓《法律女王》時刻保持著主題向的發展。On the Basis of Sex，基於性別，而不是其他。這是影片最為關鍵的主題。

金斯伯格想成為律師，但僅僅因為她是一位女性，是妻子，母親，而無法在當時的美國社會中謀得律師職位。哪怕她擁有哈佛和哥倫比亞大學的雙學士學位。從她踏入哈佛的第一天起，基於女性的歧視就不斷上演。首先是系主任的刁難，還有教室中，上至教授下到同學的看輕。

在比她大一屆的丈夫身患疾病，無法動彈時。她一人完成了兩人的學時，並通過丈夫口述的方式，幫助其完成了論文。她幾乎憑藉一己之力，不但幫助丈夫完成了學業，也讓自己順利畢業。同時她還要照顧剛出生的大女兒。憑藉非凡的毅力和能力，她首先在校園裡獲得了認可。但歧視在剛剛開始。

職場其實讓她徹底明白了社會對於女性歧視的危害。作為女性，她的學識不重要，她依然是偏見認同中，在家帶孩子的母親，在廚房烹飪的妻子，「主內不主外」的傳統規範，讓她無法在律所謀得職位。

她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在大學法律系任教，主攻兩性歧視，女性平權方向。多年之後，在丈夫的幫助下，她終於迎來了事業上的轉機。一位未婚男性，自願在家中照顧自己年邁的母親。美國法律規定，女性看護有權免稅，但這一法律條款中卻不含男性。由此，法院判定他偷稅漏稅，給予了處罰。

金斯伯格看準了這一案件的啟發性，希望從法律上對於男性的不公切入，再談論法律對於兩性上的不平等，提出法律中對於女性的歧視，以此逐步達到自己的平權目的。影片的高潮自然是那場頗具戲劇性的法庭論戰。最終，金斯伯格獲得了勝訴，由此開啟了她的傳奇人生。逐步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二位進入最高法院的女性法官。

也許光是這部電影，你還無法知道金斯伯格在美國人心中的地位。在美國，金斯伯格可是當今最著名的網紅人物之一。雖然她已是86歲的老奶奶。2018年，金斯伯格摔骨折了三根肋骨。然後美國全網掀起了保護金斯伯格的話題活動。她的粉絲大驚失措，在她的人偶上動了這樣的手腳為她祈福：

如果這顯得還不夠，還有升級版。

簡直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這全都因為金斯伯格在平權運動裡做出的突出貢獻。成為律師的她就數次把涉及到女性權利的案子帶到了最高法院審理。她會把一個本可以微不足道的辯護詞，擴充到包羅萬象；讓一個小案件成為改變美國社會的契機。比如影片中提及的關鍵案件。金斯伯格又向社會傳達出這樣一個觀念：不該先入為主地認為女性不能做什麼。金斯伯格在最高法院的戰績可謂輝煌，6起案件勝訴高達5件。

這足以讓美國的女權狀況發生極大的改觀，勝過任何牢騷和抗議。1993年6月14日，時任總統比爾·克林頓提名她為最高法院大法官。最終金斯伯格以壓倒性的投票優勢獲得任職。這個職務屬於終身任職，是任職總統為整個國家留下的政治遺產。繼任總統即使有意見，也奈何這個職務不得。難怪她的粉絲希望金斯伯格長命百歲了。這個身高只有1.55米的老太太近乎以一己之力推動了美國的平權運動，重塑了女性和性少數群體的生活，改寫了性別的權利圖譜。

金斯伯格說：有時候別人會問，你要做到哪一步才能滿意呢？我的答案是，等到最高法院的九位大法官都是女性的時候。超級網紅的身份，自然讓影片《法律女王》獲得了超出影片本身質量的評價。

但胖哥必須要提及一個問題，即「到底什麼是女性」。金斯伯格說，等到最高法院的九位大法官都是「女性」的時候，這句話很容易引發歧義，或者女權癌者的曲解。影片中有一條很關鍵的主線，從金斯伯格家三代女性的價值觀傳承。金斯伯格的母親在她高中時就病逝，但她對於金斯伯格的影響頗深，她教會她學會質疑，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不輕易從眾。影片中，金斯伯格和她的大女兒簡的關係從緊張到緩和，從對峙到互助。

兩人會因為政治主張，甚至對《殺死一隻知更鳥》中的律師形象話題發生激勵衝突。金斯伯格埋怨簡過於執拗，而簡認為母親太愛炫耀學識。金斯伯格的丈夫馬丁笑著說到了關鍵，這就是獨立思考的代價吧。金斯伯格把母親教導她的「提出質疑」，「不從眾」的理念傳達到了下一代。另一個場景令人印象深刻。但面對男性的口頭騷擾時，金斯伯格教育女兒不要回應即可，輕視他們的行為。

但激進的簡立即上前回應，給予辛辣的諷刺，讓幾位男性悻悻離開，只能閉嘴。這一刻，金斯伯格看到了希望。也許平權的觀念已經在下一代中建起了基礎，時機來了。

影片中，有一句很關鍵的台詞：先改變文化，再修改變法律。想要在法律上改變基於兩性的歧視，首先要等到社會認可兩性之間的不公。從系主任，大法官，到普通男性，其實長期認同了以男性為中心的價值觀，很多對於女性身份的認同的偏見是來自文化上的長期規訓，這就是為什麼很多高學識的男性依然無法跳出認知局限。

拉康利用精神分析，提出人存在，可是他從來不是自己存在，人不過是他者的無意識的奴隸。更可悲的是，人自認為是人。他想說明的是時刻存在於我們身上的自我強加於自身的那種無意識的自我壓迫。可悲的是，人不僅意識不到這種強制，反而將這種侵凌性的壓力自居為自己本真的意願。他認為「我們是誰」，是一種先驗的他者，一種象徵性的能指所指關係。即可簡單認為，是先有女性這個詞，後才有了女性！

福柯說的更加明白。主體可以作為話語和知識的產物，由話語構成。人作為話語建構的產物。他可以像畫在沙地上的面孔一樣被隨意地塗抹。就像影片中法官們說道的那樣，他們有權力通過法律來進行性別約束。朱迪斯巴特勒在福柯的話語建構上更進一步，提出述行性主體，即性別既是被建構的也是被述行的。

述行行為指的是能夠將所命名的事物形成或付諸行為，並在此過程中顯示話語的建構力量，達到表達潛在意圖的目的。我們所說的「一個女人」不是指她是什麼，而是指她做什麼，她在某種情況下扮演的角色。一提到女性，人們大腦中的反應被太多的廣告，電影，文字媒介所建構。她們是男性魅力投射的對象，是妙曼的凸顯男性文化的精美肉體，是慈愛的母親，是家庭的幫傭等等。

反過來說，既然承認女性主體是被建構的，那麼她就有著被解構和重建的可能。後現代女性主義從中得到啟發，試圖建立女性話語並藉此重構婦女主體，他們強調女性話語對男權中心話語的顛覆和對抗作用。女性主義超越了固定的性別身份，使身份成為一種文化建構和自我選擇的結果。對性別的二元對立提出了挑戰。其實，金斯伯格的推理風格，還有影片中的關鍵案件，並不是簡單的對於女性主體的重建，而是對於兩性，兩性關係的解構和重塑。

自由派代表金斯伯格支持女性合法擁有墮胎的權利，曾發表了自己長達35頁的「異議」。她認為在寬泛的意義上，剝奪女性的墮胎權就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剝奪平等權。正如她所說的，墮胎權「平衡了女性在整個生命歷程中的自主義務。平衡了她作為一個獨立、自立、平等的公民與男性、社會乃至國家的關係」。「女主內男主外」，這種男性主體價值觀下，很多男性依然會成為潛在的受害者。很多的社會衝突，很多的家庭矛盾，其實都來自這一先驗的，既定的觀念中。

所以，要回答「什麼是女性」的問題，其實並不一定要通過賦予女性主體意義的方式。我們可以討論「什麼不是女性」，在差異中得到對於女性的定義。同時可以討論「女性可以成為什麼」，在不公平中找尋公平。金斯伯格的行為幫助女性主義向身份政治過渡，標誌著當代女性主義理論的轉型，身份政治使女性女性主義者能夠更理智的面對差異，不僅包括性別差異，還包括種族、階級等方面的差異。

在消除既有性別邊界的同時，傳統意義下的男性和女性其實都是得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