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厭世媽咪日記》影評：我反而在這部所謂的「反婚反育」宣傳片裡看到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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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去看了這部標準的母親節電影 可是全場都是老年人 年輕人慶祝母親節的方式看來是偏向送花的 街上和購物中心裡 青年男女手捧花束和一兜兜的雜物 購物中心提前兩週開始郵寄各大母親節禮物廣告小冊子 超市裡也提前幾天換上了很多母親節ads slogan和裝飾彩條 「show your mother the love" 這樣無孔不入的提醒下 一貫記不住節日和生日的我也被提醒著從國內蛋糕網紅店買了一個蛋糕寄給了爸媽

比起父親節 母親節總是更轟動 人們有更多熱情購買禮物來表達情感 似乎印證了我們大多是和母親更親近的 而這種與母親的關係中 情感交流是更被默許至於被鼓勵的 因為女性天生的柔軟 敏感 關愛的特性和某種程度上的寬忍

我似乎是慢慢被最近所看的一些電影推向這樣一個結論的 起始於洪尚秀的《女人是男人的未來》 其後安德烈·祖拉斯基的《著魔》米歇爾·阿扎納維西於斯的《敬畏》 最後是埃米爾·庫斯圖里卡的《地下》這些電影中的女人都寬宥了男人的見異思遷和總是與年齡不符的幼稚 她們試圖用更寬廣的愛去包容和忍耐戀人 雖然最終往往敗於男人無法自省與悔改的現實 以致宣花最終被兩個」專情「的前任再度義正言辭地拋棄 而安娜精神崩潰 只能轉而向魔鬼尋求安慰 安妮忍無可忍離開 以保存尊嚴的姿態 但依然粉碎了少女之夢 維拉 維拉則是因為黏在情婦身邊的丈夫而間接丟失性命 她從兒子身上得到的唯一安慰就是 她命名了他 宣告了母體的主權難以磨滅

《Tully》也一樣 30好幾的Marlo犧牲了自由 犧牲了20代的生活方式 犧牲了放縱和享樂的權利 犧牲了性別身份以及女性作為欲望客體的一切性徵 （纖腰 乳房 翹臀 化妝）以至於和丈夫徹底失去性生活 靠深夜gogoboy show填補慾求不滿的心 拿這些東西去換了一個標準的核心家庭 一雙兒女 一個嗷嗷待哺的新生兒 一個掙錢養家的還算體貼的丈夫 她和Tully坐在卡車車斗裡 聊到現任丈夫並不是她最想嫁給的人 但是這個選擇也許是最正確不過的 26歲的Tully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女人會草草和一個不那麼soulmate的男人以結婚為目的而結婚 對於Tully來說 人生就該是每天換都換不完的crop tank 一定要露出精瘦的小蠻腰 是隨時想出去hang over就可以照做 是不羈地活在當下 是和母親就著」我有權利和我感興趣的人上床「進行不懈的爭執來宣告自己的獨立 是說做就做 不需要擔憂自己發福的身材是否還仍有性吸引力的自信

這是女人/母親之間的巧妙對抗 但又像是一種組合 26歲的Tully莽撞果敢其實對未來毫無打算 她今天交往的意大利人其實最終根本無法work out 但這一堂課只有已經知道結局的Marlo才能奉告 30歲的Marlo需要自己26歲時那永遠不服輸的精神 自信和充沛的精力 而26歲的Tully則需要從Marlo那裡學會和解 寬容以及從容（對不太作為的丈夫 對生活中處處的磕碰 對刁鑽控制慾強的母親） Marlo 30歲 她形容自己的人生就是一輛清晨5點的垃圾車 看過電影的人都記住了這句話 它很mean 又好笑 可是這句話的背後意思 真的只是垃圾車惹人嫌棄嗎？

我只覺得垃圾車是一輛很樸素但是容量很大 續航很強的車 它很笨重但是什麼都能勝任 在我沒搬家之前 周二早上我還在床上和起床小天使鬥爭的時候 他已經在我家那狹窄不堪的cul de sac笨拙地掉頭 收垃圾 走人了 垃圾車們還很靠譜 就算有時早上7點它突然造訪 你躺在床上回想起來前天晚上忘了推垃圾桶到街邊 於是狂奔下樓卻發現它已經揚長而去 而有時候下午3點了 你回到家掀開蓋子一看 媽呀居然還是滿的 但總的來說 你可以信任它們在每週固定的那一天還你一個空的垃圾桶 好承載你接下來一週給社會造的全部廢物

這種可靠與富於責任感的特性 26歲的Tully擁有嗎 她會因為和男友分手而遲到 會突然感覺情緒湧上來 拉著一位母親 拋下嬰兒 開車到布魯克林喝酒 最終甚至酒後駕車 直到車毀橋亡才罷休

這麼說來 我反而認為Marlo所追求的「greatest mom"的潛力 其實就是一張26歲的精力和衝動+30歲自己的從容與睿智的配方的產物 而她一直擁有 如果不是在30歲懷胎之後下定決心和20代的自己一刀兩斷 Marlo的母親時代也許會好過一些 也許她也可以成為自己口中那些「請一堆孩子班裡同學來家裡玩或者乾脆開賭場主題聚會」的「偉大的媽媽們」之一

要平衡母親/自我之間的關係 最好的解決方法大概就是社會支持和經濟支持了 社會支持包括片未丈夫Drew的理解和改變 還有她有錢弟弟的支持（這個也可以算經濟支持了）影片中沒有談及的包括她的父母 Drew的父母和親人朋友的幫助 在她快要burn out的時候 向這些人尋求幫助應該是一個主要的self-care方式 可惜Marlo為自己打造了超級媽媽的戲服和面具 為了配得上這一身行頭 她堅決認定只有自己一人完成一切才行 在社會支持不足以的情況下 如果有足夠有力的經濟條件 養兩個娃也so easy 具體參考弟弟一家的生活

因而那些以失去自由與自己的人生為名義聲討生育的論調難以說服我 這就好像從一個極度宣揚生養的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因為如果能保持生育後精神和人格獨立 母親生涯遠不應該是影片中看起來的這個樣子 而為了人格獨立 必不可少的是足夠的社會資源和經濟實力 否則第一個大前提實在難以完成 最終就會不知不覺滑落到片中Marlo的境地 但是那些反對的聲音中 所有女性似乎都被一視同仁了（經濟情況 家庭狀況） 彷彿不論情況如何 主動選擇生育都是女權進步時代中的一種嚴重倒退 是將自己主動交付於男性去統治的投降 在我看來 這是以偏概全的

至於我將來要不要生孩子 我只想說it doesn't matter at all 我生 或不生 別人家的孩子 永遠都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