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艾莉塔：戰鬥天使》影評：「完美女友」的暴力美學

對於很多影迷來說，詹姆斯·卡梅隆就是科幻電影，包括《流浪地球》導演郭帆都是在《終結者》的啟蒙下開始自己的電影之夢。當卡神親臨中國，與劉慈欣等人展開對話，大談宇宙規律、AI等前沿科幻話題時，大家對《艾莉塔：戰鬥天使》的期待被提到了最高點。畢竟，這是一直引領好萊塢技術風潮的卡梅隆，改編的還是曾風靡一時的賽博朋克漫畫《銃夢》，註定要讓當年的中學生，如今的中年人們趨之若鶩。 據說卡梅隆迷上《銃夢》還是「宅男「吉爾莫·德爾·托羅強烈推薦的，早早就買了電影改編權，親自撰寫了180頁的劇本，甚至連席捲全球的《阿凡達》，都原本是為《銃夢》練手準備的。可當觀眾真正看到這部《艾莉塔》時，卻發現他所說的準備，更多是在技術層面，也就是表情捕捉、CG製作和3D攝影上，《艾莉塔》比10年前的《阿凡達》更精進了，依然佔據著好萊塢和世界影壇的巔峰。然而，在商業電影必需的人物塑造和科幻文化所植根的世界觀上，《艾莉塔》處理得有些倉促，關鍵角色的情感表述太過生硬，而真正觸及到社會、倫理和哲學層面的內容又太少，或者說沒來得及展開。目前的《艾莉塔》僅僅是系列的起步，少女自身力量剛剛覺醒，身份沒有完全挑明，機動球大賽算是目不暇接，但那些那真正恢弘、殘酷的大戰、天空城撒冷的秘密、階層的對立、大反派諾瓦的陰謀等都還沒出現。《銃夢》裡關於「人腦=生命」的科幻思辨也未及挖掘，經典的「缸中大腦」只在片尾一閃而過，若真把這種殘酷升華出來，將是不亞於《黑客帝國》的里程碑作品。 現在這部好萊塢動作片《艾莉塔》，算是三個人的風格糅合，內容取捨的折衷產物——畫出《銃夢》的木城雪戶，A級大導卡梅隆，以及擅長B級重口味的羅德里格茲，都能中找到明顯的印記。在主要人物和關鍵情節，電影對漫畫的還原度想當高，不說大馬士革刀、等離子火焰、燃氣錘等道具，就連開場依德博士從廢鐵堆裡撿回女體殘肢，艾莉塔僅靠一隻手臂逆襲格魯依什卡，以及巧妙用雨果的頭顱騙過紮潘等，都是木城早已創作的經典橋段，後者幾乎成了前者的分鏡頭腳本。同時片中也有不少原創和挪用的部分，剪裁後雖然保證了兩個小時內自圓其說，但情感的連續性就被打斷了，特別是雨果這個本該是悲劇的角色，他對撒冷的嚮往一再重複，動機又語焉不詳，對艾莉塔首鼠兩端，以至於最後犧牲時既不悲壯也不催淚，反而讓人有種」剛換了身體又作死」的感覺。 因為簡化和壓縮情節，沖淡了角色的認同感，到底是卡梅隆原劇本就缺少打磨，還是羅德里格茲拍攝時避重就輕，如今難以細究了。不能要求每位觀眾都是漫畫的讀者，邊看電影邊去腦補合理性，既然整部影片的賣點是女主和動作戲，那把愛情和親情線都塞進去就難免顧此失彼，倉促的快進和轉折，又會讓角色太過功能性而顯得單薄。一如片尾的那句台詞，這些正反派角色都像是傀儡，導演則是幕後的大Boss，任意地俯視和安插他人的命運，或許這就是為什麼該片在北美上映後的媒體評價不高（Metacritic只給了54分），遠低於爛番茄上的觀眾爆米花度。 令人遺憾的編排只能靠艾莉塔的性格來平衡了，畢竟整部《銃夢》的核心，還是圍繞著艾莉塔的自我覺醒，好在銀幕上的「她「很完美，很可愛。片中的艾莉塔堪稱「完美戰士」，她的前世今生註定了她的性格，逞強、好戰，「火聯狂戰士「的設定又讓她戰鬥力天生碾壓眾人。身懷古早格鬥術，自主軀體升級，戰鬥意識和戰鬥技巧都爆棚，那種面對敵人 「你要戰，我便戰」的脾氣，讓人不禁豎起大拇指。電影中幾場大戰都是艾莉塔主動找上門的，哪怕對手被改得「弱雞」了些，但那種藐視宵小，直面強權的氣勢，也算是準確抓住了九十年代日漫的熱血風格。而作為大眼睛的青春少女，艾莉塔又符合「完美女友」的標準，真爽大方，身材婀娜，平日裏天真無邪逗逗狗，浪漫時雨中激吻不羞澀，為了男友的夢想可以真的「掏心掏肺」，這本就是初戀時才有的單純和執著。卡梅隆堅持用「大眼睛」來挑戰CG製作裡的「恐怖谷理論」，就是有這份自信，能在這個時代憑空創造一個獨立女性來，讓觀眾在90分鐘後忘掉原生漫畫的不適感，接受這個「女演員「所做出的一切詮釋。 「CG替代真人演員「已是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了，當年《最終幻想》的失敗讓好萊塢技術流的激進思路受阻，如今卡梅隆和羅德里格茲再度挑戰，又讓人們看到了未來的可能性。1.7億美金的製作成本主要用在艾莉塔和動作戲上了，尤其是那雙耗費830萬個多邊形建模的大眼睛，通透靈動，足以讓所有日本漫畫家感動流淚；相比之下，作為故事場景的鋼鐵城，反而沒有渲染得多麼「廢土」，甚至算不上陰暗殘敗，反而有種欣欣向榮的活力。如果咱適應了「大眼睛」，不再出戲了，仔細觀察艾莉塔的神態和動作時，會發現在她單獨出場，或者雖然與真人演員同框但沒有接觸時，基本上可以看成一個十幾歲的女孩，膚如凝脂，還有點嬰兒肥，翹起的上嘴唇和偶爾的抬頭紋，時而叛逆時而乖巧，難怪依德博士愛她如女兒。但在一些有頻繁接觸的對手戲時，還是能發現真人與CG的磨合之處，好在這些大都被快節奏的剪輯和運動鏡頭掩蓋，尤其是酒吧大戰和機動球大賽，觀眾享受的是個速度感，以及那些重口味帶來的生理刺激。 此處就要說到羅德里格茲作為導演的貢獻度了，這位在《彎刀》裡熱衷盤腸大戰，動不動就爆頭的昆丁死黨，這次在《艾莉塔》中礙於PG-13的分級有所收斂，但凡涉及到真人得死傷都沒有見血，就連被格魯依什卡殺害的小狗也沒給一個直視鏡頭，只是藉「狗血「燃起了艾莉塔的戰鬥心，毫不矯情；而那些只有大腦的改造人則可以隨意處置，斷手、斷頭、橫劈、豎劈…多虧了機甲能提供的視覺替代方案，《變心金剛》和《環太平洋》就用得不亦樂乎，還規避了道德條款。動作戲上，羅德里格茲的處理到位，斬殺動作乾脆利落，空間和方向感也很明確，尤其當女主角只剩下殘肢仍不放棄時，那種日漫獨有的中二熱血也補足了B級片的合理性，在卡梅隆3D 2.0攝影系統的慢鏡下，最終呈現出一種毀滅前璀璨的末世美感。 Lu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