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艾莉塔：戰鬥天使》影評：彎刀娘殺戮

詹姆斯卡梅隆要拍《銃夢》這事，傳來傳去也傳了快十年了，歷程之撲朔迷離、曲折婉轉，大概也就卡神手上另一個項目《阿凡達2》能與之媲美了。

卡神的漫改、續作兩開花如今算是綻放了一半，不過負責施肥的卻並非卡神本神，他已退居二線，投入更多精力去忙活兩開花那剩下的一枝，在《銃夢》也就是如今的《艾莉塔》項目中主要擔任監製，導演則換成了昆汀塔倫蒂諾的基友、充滿邪典氣質的羅伯特羅德里格茲。

提起這個名字，觀眾最先想到的肯定是《罪惡都市》，再就是《殺出個黎明》《彎刀》《三步殺人曲》之類血哧呼啦的B級片。其實他在商業上最成功的系列電影反而是從名字到題材都與他給人的印象反差極大的《非常小特務》。

導演的這種「童趣」被貫徹到了新片《艾莉塔》當中。女主角從床上醒來的畫面很有迪士尼公主動畫的感覺，而影片前半段她的主要任務就是逗逗狗、打打球、談談戀愛，完全是校園青春片的調調。

不過前半段短暫的小清新只是導演大叔蓋在重口味內核表面的一層偽裝色。隨著正邪兩股勢力的矛盾加深，大大小小的打鬥戲接踵而至，腦袋被門板和腳底板擠爛、拳頭插進眼珠子、騷氣蓬勃的美男賞金獵人被削掉半張臉、美女科學家被活摘器官做成標本……總之各種獵奇的詭異場面，把人看得一愣一愣，荒誕之中又帶著點喜感。導演的腦洞早在他過往的作品裡我們就已經領教過了，比如被開膛破肚之後拿腸子當繩子用、琴盒當機槍用。

那些原本就賣血漿的B級片充滿獵奇畫面也屬正常，導演厲害就厲害在，即便是兒童片裡也能塞入令人匪夷所思的畫面。我至今都對《非常小特務》裡那隻機器狗難以忘懷。前一秒還是狗模狗樣的正常萌寵形態，下一秒就把胳膊腿都卸巴了，露出鋥光瓦亮的金屬骨骼。因為是機器狗，所以談不上血腥，可是看著毛茸茸的小狗瞬間「肢解」，還是有種彆扭的感覺。

《非常小特務》裡鋥光瓦亮的金屬質感也被導演帶到了新作《艾莉塔》中。由於大部分角色都是裝有金屬義肢的合成人，因此到處都閃著銀光，相對於廢鐵城的末日廢土設定，似乎顯得略光鮮。不過這種銀光也容易讓人聯想到本片監製詹姆斯卡梅隆的成名作《終結者》。

導演帶來的除了銀光，還有狗。這次不只有機械狗，還有真狗。開場不久女主角就來了一場攔車救狗的戲，立住了善良純潔的人設，順便鋪墊了身手矯捷這個關鍵信息，還邂逅了男主角。我近來寫的東西常常借用布萊克施奈德先生的著作《救貓咪》的術語。沒錯，身為一名編劇界的民科，我也終於開始拿起理論武器了。雖然女主實際上是在救狗，但是套用術語的話，她的行為就是「救貓咪」，做一點微小的善舉來贏得觀眾的信任、增強代入感。僅從這個情節點的設置來看，導演的敘事效率不可謂不高，這也提高了我對於隨後劇情發展的期待。

事實證明，對於追求簡單粗暴、大幹快上的B級片導演的作品，過分在意劇情並不明智。其實看多了導演的前作，也沒指望他老老實實按著好萊塢類型片的套路去安排故事的起承轉合，像之前一樣生硬突兀地神轉折也並非不可接受，只要與動作戲配合好，保證節奏明快、夠爽夠刺激就好。不過這次導演並沒有走廣大觀眾喜聞樂見的簡單粗暴路線，而是試圖講述一段在末世中的細膩青澀的愛情，結果稍微有點兒玩兒脫了，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線略顯狗血。

上面提到了狗血，事實上作為名詞的狗血真的出現在了這部電影裡，而且是重要的劇情道具。艾莉塔畫在臉上那兩道非常引人矚目的血紋就來自於狗血。通常好萊塢類型片的套路是在劇情進展至四分之三處，給主角的導師發便當，然後主角歷經痛苦、浴火重生。在好萊塢大片裡，主角的導師是一個高危職業。與之相對的則是孩子與小動物，這樣天真無邪的角色，一般都是能夠安然存活到最後的。所以我最開始斷定克里斯托弗·沃爾茲扮演的博士會死於非命。結果萬萬沒想到博士沒出啥大事，犧牲的居然是小狗。我猜到了導演會不按套路出牌，卻沒猜到他會反套路反得如此徹底。

為什麼類型片裡要死導師而不是死小孩或小動物？因為前者是保護主角的，他們的立場促使主角成長；而後者是被主角保護的，他們的死亡除非是安排在整個故事的最開頭，作為導火索，否則就有可能導致主角的心理完全崩潰、性格扭曲。像是《龍珠》裡面魔人布歐目睹小狗遭到槍擊，直接喚醒了體內的邪念。原先預期本片中小狗死亡的情節也會帶來類似效果、導致女主角黑化或是至少暫時迷失自我。結果事實證明我完全多慮了，女主角激戰過後，換了一副升級版的身體，然後該談戀愛談戀愛，該玩球玩球，幾乎沒受什麼影響。她臉上畫了血痕之後，戰鬥力增長得似乎也十分有限。小狗死亡產生的最重大的影響反而是對於路人的。那個養狗專業戶激於義憤，出手幫女主角趕跑了反派。看到那裡我心想，嗯，小狗用自己的生命給女主角換來了一個可靠的隊友，也算是沒有白白犧牲。後來才知道那個養狗大叔原來就只有這麼一場戲，吆喝了兩嗓子就走了。

《艾莉塔》是典型的A級製作、B級趣味。級片常見的另一大特點就是對於人類身體構造的肆意扭曲，以此滿足某種惡趣味。本片由於出現大量合成人的角色，導演這方面的才華正好有了發揮的空間，什麼手上安刀片、腳底安輪子，其實都跟導演在《恐懼星球》裡讓女主角裝上機關槍作為假腿的趣味一脈相承。著名義肢鑑賞與收藏愛好者火箭浣熊先生如果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一定會樂不思蜀。

影片最後男主角被鋸得支離破碎，我估計以導演的口味，恨不得直接讓小夥子拿血肉之軀上去挨鋸。可惜他現在執導的不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B級片了。拿著A級預算，使用著詹姆斯卡梅隆的頂尖特效團隊，自然要注意把握尺度，確保影片適合盡可能多的觀眾進入影院觀看。片中女主角和男主角都有過被切割得只剩不到一半身子的經歷，從中能些許窺到導演的一點小癖好。

能給國內廣告觀眾帶來親切感的應該還是艾莉塔的身手。眾所周知，昆汀是香港武打片狂熱愛好者，兩部《殺死比爾》對於李小龍和邵氏電影多有致敬。身為昆汀好友的羅德里格茲也不遑多讓，把艾莉塔的戰鬥模塊直接設計成了中國功夫，熟悉的招式層出不窮。只不過戰鬥天使可不管什麼以武會友、點到為止、得饒人處且饒人之類的江湖規矩，逮著敵人就往死裡削，這才有了前面列舉的那麼多獵奇的畫面。而每次她變著花樣摧殘敵人身體時，總能逗得電影院裡的鬼佬笑得花枝亂顫，順便用龐大的身軀震得整排座椅也跟著顫。

這部電影裡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招牌動作倒不是那些武術招式，而是艾莉塔的下蹲姿態。也許是前一陣子遊戲玩多了，無論是艾莉塔第一次對戰反派時一躍上房，還是她後來去雨果家時蹲在窗台上，都讓我不自覺地聯想到了蜘蛛人。另外反派的那幾根能變成鎖鏈的手指，也很像章魚博士的觸手。沿著這種思路，你就會無法克制地在意起本片當中安排動畫版小黑蛛的爸爸與荷蘭弟版小蜘蛛的戰衣姐姐搞在一起這件事。

《艾莉塔》最大的看點當然是全CG製作的女主角與其他真人演員的互動。戰鬥少女表情惟妙惟肖，唯獨一雙眼睛大得誇張。由此倒是能看出來，本片確實有《阿凡達》團隊參與，畢竟那裡面的外星人眼睛也是大得出奇，個頂個兒賽過張韶涵。本片展現出的最新特效技術，估計又要引起演員們的恐慌了。未來不管你長成啥樣兒，後期都能給你修成二次元萌妹子。這樣一來，倒是方便了羅德里格茲導演繼續捧他的大表哥丹尼·特雷霍。普通觀眾欣賞不了表哥那副好似沙皮狗一般的尊容也沒關係，大不了用CG做成美女。說不定本片的續集就要這樣拍呢，導演悄悄換上他的大表哥來給艾莉塔做動作捕捉，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把他曾經許諾要拍的《彎刀殺向太空》給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