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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夢特攻隊》影評:你的夢裡藏著什麼密祕

2021-05-28 13:01:54

《盜夢特攻隊》

這是一部匈牙利的動畫電影。心理治療師魯本在父親去世後不斷在噩夢中驚醒:維納斯、吹口哨的男孩等十三幅世界名畫成為不斷追殺他的夢魘。為了擺脫噩夢的侵襲,魯本與四位身懷絕技的病人聯手偷遍世界各大藝術博物館,開啟了集齊十三幅名畫的驚天偷盜計劃……

這部電影可以算是藝術版的《頭號玩家》,短短的九十四分鐘內,幾乎每一幀鏡頭,都有致敬的電影或者藝術作品。詭祕的畢加索式畫風、朋克風格配樂、性感的匈牙利語、夢與夢背後的隱喻……這是我近期最棒的觀影體驗,簡單分享一下看完後想到的三個問題(含部分劇透)。

01

誰是誰的夢?

按照我的理解,這部電影從頭到尾講述的都是一個人的一場夢。

為什麼男女主可以飛檐走壁而毫髮無損?為什麼盜竊十三幅世界名畫可以進行得如此順利?為什麼結尾處在鐵道上行駛的只有一節車廂?

這一切都指向,這是一場主人公編織的光怪陸離的夢境。

那麼,這是誰的夢?

這有可能是魯本的夢。魯本從小被作為父親的實驗品。父親把名畫穿插在動畫片中讓他反覆觀看,企圖將藝術直覺植入進他的潛意識,將他培養成偉大的藝術家,剝奪了他童年的自由,而這也成為了他噩夢的來源——對童年時十三幅名畫的記憶成為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成年後的魯本並沒有成為藝術家,而是與他父親一樣成為了一名心理學家,但在內心深處他卻始終無法與父親和解,以夢之名控訴管控下長期積攢的壓抑。

這亦可能是科瓦爾的夢。科瓦爾是魯本的弟弟。為了避免讓又一個孩子淪為父親的實驗品,母親帶著他不辭而別,並拒絕向他透露任何有關父親的信息。家庭的缺憾,對身份認同的困惑,從此成為他肩上揹負的重擔。瀟灑自由的警探生活沒能使他放棄強烈的尋根願望。於是他通過夢境為自己創造了一次追問與探尋的機會。

又或許,魯本和科瓦爾實際上是同一個人。深受束縛的魯本幻想成為弟弟,過著率性自由的生活。而困惑無依的科瓦爾,則通過腦海中對偉岸父親形象的想象,在夢中人格化出另一個自己——子承父業的哥哥,父親的縮影。

影片的結尾,魯本與科瓦爾隔著窗戶對視,兩張臉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也許,不管誰是誰的夢,他們都已悅納了缺憾的自己。

02

「殺子」與「弒父」的童話母題

影片中的一個角色庫帕是魯本父親的舊友,他提供了科瓦爾最終發現身世之謎的關鍵線索,最終因不願透露魯本父親的祕密而被殺手暗殺。

如果這部電影是一場夢境,那庫帕的角色在夢主的潛意識中扮演了什麼?

我想到一種解釋。成年後的魯本仍無法擺脫童年的陰影,最深層的原因,是壓在他身上的父權的大山。在父親去世後,他仍舊揹負著承擔父親願望的責任感,而這種忠誠成為了束縛他追求自由的枷鎖,讓他陷入了無盡的矛盾與掙扎之中。而庫帕這一角色便在魯本的潛意識中代表著對父親的忠誠。庫帕在影片中拒絕向他人透露舊友違揹人道的實驗,聲稱:「我永遠不會背叛我的朋友。」最終被殺手暗殺。這是一個關於「弒父」 的隱喻,象徵著魯本對父親忠誠的結束。

談到「弒父」,我們首先想到的大都是心理學上著名的「俄狄浦斯情結」。在俄狄浦斯神話中,俄狄浦斯極力避免弒父的預言而最終難逃弒父的宿命。宿命的弒父成功了,俄狄浦斯付出離鄉去國並自戕雙目的代價,以身體的毀傷、精神的悔恨作為永恆的結局。實際上,」殺子「與「弒父」的主題在深受儒家傳統倫理道德觀影響的中國傳統文化中亦有體現。

哪吒的故事便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哪吒出身異象,其父李靖擔心其非妖即怪,試圖將其砍殺,這是第一次「殺子」。後哪吒因下海玩耍而殺死龍王三太子敖丙,又欲抽龍王的筋做絛子,龍王為子報仇尋李靖,堅持要哪吒性命。哪吒在父親李靖的苛責下被逼自盡,李靖還下令燒燬寄託哪吒重生希望的廟宇,這是第二次「殺子」。最終,哪吒借蓮花重生,尋父報仇,直到道人用寶塔將其收服。哪吒弒父是在父親一次次逼迫、拋棄和傷害之後,帶著清醒的復仇和反抗意識來行動的。哪吒雖失敗卻永遠心懷不甘、伺機而動,又被李靖手持寶塔,永遠以父親之名壓迫與奴役。

為什麼在東西方截然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均誕生了以「弒父」為主題的神話?在我個人的理解裡,這源於我們每個人成長過程中所面臨的掙脫與反抗意識。我們這裡談論的「弒父」是心理層面的,更廣義地講,是背叛某種父母式的權威。「弒父」的本質就是衝破和獲取父母權威,並將這種權威轉化為個人對生活的責任與把控。這是一種正常的心理過程,卻也是現實中許多人未解的難題。

03

藝術的邊界?

藝術的邊界是什麼?我想這是影片中導演想要探討的又一個主題。女主人公米米奉命去盜竊盧浮宮的鑽石,卻被摺扇所吸引而放棄鑽石。「因為真正的美不應該被鎖起來。」男主人公魯本一行人接連盜竊十三幅世界名畫,卻未被稱為「小偷」,而被定義為「收藏家」。

他們的行為是否本身就具有某種神祕的藝術性質?影片最精彩的高潮在最後二十分鐘,魯本一行人在東京波普藝術的展覽上盜竊最後一幅作品。米米等人將盜竊作為行為藝術表演,引起了觀展眾人的圍觀,卻無一人阻止。甚至當黑社會一方與米米等人在展覽上大打出手,毀掉大量展覽作品時,圍觀的人群均拍手叫好:「多麼精彩的一場行為藝術演出啊!」導演用荒誕的情節一次次觸碰著藝術的「底線」,將我們再次引向那個古老的問題:「何為藝術?」

關於這一問題的爭議,杜尚是我們永遠繞不開的名字。1917年,杜尚將一個從商店買來的男廁所的小便池起名為《泉》,匿名送到美國獨立藝術家展覽要求作為藝術品展出。面對眾多非議,杜尚的解釋是:「這一座便池的外援曲線和三角構圖,與達芬奇的《蒙娜麗莎》別無二致;而它那溫潤,光潔的肌理效果和明暗轉換,與古希臘雕刻大師大師希特列斯的大理石雕像完全一樣。如果把小便池只當成小便池,那它永遠只是一件生活用品,但如果從另一個維度來審視它,它也能成為藝術品。」

這一備受爭議的作品在遭到了展覽方的拒絕,但在將近一百年後,卻被500名英國藝術界專業人士評選為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藝術作品。《泉》的顛覆性在於,它給予人們一種對美的反思:什麼才有資格成為藝術?

「當藝術失去邊界性時,它是否也失去了藝術性?」

這也許將是一個永恆的開放性命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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