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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星際救援》影評:如果你想看科幻爆米花,請放過這部電影

星際救援影評

從威尼斯首映到全球公映,再到正式登陸國內大銀幕,我們終於等到了《星際救援》。回望九月末,本片曾以4500萬美元的好成績,在北美院線勇奪首周票房冠軍。

但口碑方面,觀眾與影評人之間卻產生了很明顯的差別。在爛番茄上,影評人給出的評分為83%,而普通影迷的評分僅為40%;再看豆瓣評分,同樣兩極分化。

與達米恩·查澤雷導演的《登月第一人》一樣,影片《星際救援》同樣是以「宇宙」這一宏大背景為載體,但最終都將私人化的角色情感作為切口,探索「孤獨」這一終極命題。

與其說《星際救援》是一部科幻電影,不如說它更像是披著科幻外殼的「情感片」,這似乎也正暗示著好萊塢的「軟科幻」趨勢。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導演摒棄了「硬科幻」的傳統路數,轉而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探索主人公的精神世界之中,並與「宇宙」這一宏大時空彼此交織,形成交相輝映的雙重文本。

譬如諾蘭的《星際穿越》,便是以父女的情感紐帶作為整部電影的主要推力;而在《登月第一人》裡,阿姆斯特朗的自我審視以及家庭關係構成了全片的情感中樞;到了《銀翼殺手2049》中,導演維倫紐瓦則直接置入了存在主義思考,整部電影成為了複製人K尋找自我的精神之旅……這樣的電影通常並非純粹的商業片,而往往是將商業與藝術完美融合。

《星際穿越》

《登月第一人》

《銀翼殺手2049》

影片《星際救援》的英文片名為「Ad Astra」,在拉丁語系中它具有「飛向星辰」的浪漫含義。實際上,這一短語正是來自於那句有名的拉丁諺語:per aspera ad astra(踏上苦旅,駛向星辰 through harships to the stars)。如此意味深長的電影片名,便暗示著主人公充滿孤寂而悲壯的宇宙之旅。

影片中,男主角羅伊(布拉德·皮特飾)是一個有著輕度自閉的宇航員,為了追尋自己遠在海王星的父親,他毅然離開自己的家庭,輾轉月球和火星,踏上尋父苦旅。

這部電影並沒有大費周章地去塑造一個自帶主角光環的英雄角色,也沒有賦予主角多麼崇高的航天使命。相反地,影片採用的是一個小格局的視角去展現人類的渺小和孤獨。

曾經操刀過《星際穿越》的著名攝影師伊特·范·霍特瑪,此次在《星際救援》中運用大量的遠景和特寫鏡頭,從視覺上營造出氣勢磅礴的宇宙景象。浩瀚的星辰與穿梭在黑暗中的航空器,在萬籟間形成某種隱性的互動,那種由長鏡頭帶來的力量感,溫柔而又堅韌。

在色調的選取上,導演也頗為細心。比如海王星採用了空幽的深藍色,如海洋般平靜。而當主角抵達火星時,鏡頭則被橙黃色所佔據;這種籠罩在迷霧中的廢土美學,正是沿襲了《銀翼殺手》的精髓,對於末世感的精心勾勒,則傳達出主角面對未知時的恐懼和不安。

而當鏡頭轉移到太空艙內,色調又轉換為淺藍色,似乎象徵著主人公的勇氣。冷色調和暖色調的彼此交換,不僅預設著劇情的走向,也承擔著交代信息的功能,這為人物情緒的轉變和衝突起到了緩衝的效果。

布拉德·皮特的特寫鏡頭,則多多少少彌補了劇情層次感不足的問題。在情感表達上,由於角色本身的設定,布拉德·皮特的表演並不像《登月第一人》中的瑞恩·高斯林那樣克制,而是呈現出一種細膩的爆發力。面對父親離開時的困惑不解,在太空中親眼目睹父親死去的悲怮,影片中的數次情緒轉變,他都控制得恰到好處。

最開始,導演是打算以沙漠景觀展現火星和月球的地貌;但最終,為了更高度地還原真實景象,電影的鏡頭直接採用了由JPL實驗室(Jet Propulsion Laboratory 噴氣推進實驗室)提供的高分辨率圖像。坦白說,若沒有JPL實驗室的助力,或許這個醞釀了將近十年的劇本還會繼續延期下去。

當然就如詹姆斯·格雷所說:「我們並沒有完全遵循科學。」若按照嚴格的科學標準審視這部電影,邏輯問題的確很多。譬如羅伊在太空中落淚的一幕,就是違反科學常理的;但為加強人物情感的戲劇張力,格雷導演還是完整保留了這個鏡頭。在嚴謹性和藝術性的選擇上,很顯然,格雷傾向的是後者。這也在某種程度上,賦予了影片溫情而浪漫的色彩。

這種溫情,讓整部科幻片滑向了現實主義的精神指向。電影要傳達的孤獨與偏執,無不帶有現實主義的痕跡。羅伊本質上是位很敏感的成年人,父親的過早離開,其實是他內心難以擺脫的夢魘。他對於自我存在的定義因而一直飄忽不定,他無法確定存在的意義。尋父計劃恰好填補了他的虛無狀態。

仔細思考便會發現,羅伊跟自己的父親很像,都是把個人的追求放在家庭前面的。父親當年選擇留在海王星,是因為難以面對「夢想無法實現」這一殘酷現實。他的消失,準確來說是一種帶有精神逃離意味的執念。

羅伊未嘗不是如此。他所付諸的熱血也是因為執念——對自我價值的追求,對生命意義的追求。這樣的追求有時很瘋狂,甚至是不惜以與家庭割裂作為代價。

在我看來,《星際救援》就像是一面中年人的鏡子,鏡內是對父親的追憶,鏡外是主角不斷進行的自我剖析過程。橫跨三十年的漫長時光,最終化為羅伊精神上的重生,就像他在最後的那場心理測試中說的那樣:「我仍然對未來感到迷惘,但我不再害怕。」由割裂走向聯結,這是導演給予我們的答案,這也是他對個體存在價值的詮釋。

回望51年前,庫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遊》橫空出世。在那場有關時空、牽拖生命的奧德賽之旅中,庫布里克所展現的宇宙是充滿哲思的,他是以大格局的視角,去刻畫存在於生命中的那種抽象力量。

《2001太空漫遊》

而51年後,格雷的《星際救援》看似是對《2001太空漫遊》的反叛。它不再以大格局視角作為探索宇宙的工具,轉而以更細膩更具體的私人情感去抒發個體與宇宙的關係。但實際上依舊是在庫布里克的框架內,因為本質上,《星際救援》所探討的仍是「渺小個體與龐大宇宙間的對抗」這一終極命題。

值得一提的是,《星際救援》裡採用了大量旁白,不禁讓人想起美國導演泰倫斯·馬力克那部極具實驗性的《生命之樹》。在那部作品裡,馬力克透過人物旁白去推動敘事——橫亙人類誕生至生命盡頭的過程。

《生命之樹》

殊不知格雷導演是否有受到過馬力克的啟發,但導演自己也曾承認,影片中布拉德·皮特那些充滿詩意卻不拖沓的旁白,是受到了作家特雷西·K·史密斯(曾因小說《火星生活》拿到普利策大獎)的影響。

坦白說,《星際救援》並不屬於那麼主流的商業片,這一點精神可嘉。與此同時,也仍然有很多無法忽視的問題。譬如,導演一方面想要探討羅伊與父親之間的關係,但是關於父親對羅伊所施加的影響,電影基本沒有花費心思去刻畫。這使得羅伊後來的幾次情感爆發多少處於被架空的狀態,觀眾無法切身地進入到羅伊的精神世界。

此外,雖然音樂大師Max Richter和Lorne Balfe共同為電影獻上了十分強大的配樂,在渲染情緒上功不可沒;但故事情節的緩慢推動,難免讓人有點昏昏欲睡。

好在,略顯破碎疲乏的敘事外,《星際救援》如夢如幻的視覺表達仍能帶給觀眾很多思考,而非只是爆米花式的娛樂消遣。

作者| ella;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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