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BPM》影評：心跳加速，激烈地活著與愛

如同House Music，混雜著歡樂氣氛和憂慮不安的電子樂，LGBT群體在上世紀80年代遭遇艾滋病的危機，許多剛剛完成身份認同的年輕人，尚未體驗過真正的人生，就開始被疾病定義，面臨歧視、傷害、死亡，但如同每分鐘120拍的音樂節奏，LGBT沒有一味絕望，反而更加興奮、激烈地活著、做愛與死去。

獲得2017年戛納電影節評審團大獎的《BPM》將是載入LGBT影史的一部佳作。電影講述了巴黎公益組織ACT UP為喚醒社會關心、保障艾滋病人的權利，以激烈的行動去抗議政府機構、製藥公司的漠視和懈怠。如同《費城故事》、《平常心》等電影，影片也有個體的性、愛、死亡的故事。

影片有三分之一的場景是ACT UP每週例會的辯論，而常被公眾認為「失去理智」、「天天搞事」的社運人士則有了真面目。

影片開場就是ACT UP在ANFS（法國政府機構）大會上激動人心的行動：他們將假血袋仍在主管臉上，用手銬銬起他，控訴政府組織對LGBT、性工作者、癮君子、流浪漢等邊緣艾滋群體的冷漠。組織領導者之一Sophie對此表示反對，認為應該按計劃進行，而不是暴力抗爭。而影片主角、激進主義者Sean不這麼認為，他覺得如果他們只是上台發言，那不會獲得多少關注，但因為他們激烈的行為，台下原本冷漠無感的公眾才有了反應。

而影片讓人更激動的一幕就是ACT UP闖入梅爾頓製藥公司扔血袋，大聲指責並被警察暴力拘捕的場景。可能很多人都非常不能接受這樣的「革命」，直接而粗暴。

電影還穿插了組織成員參加同志驕傲大遊行的場景，為此，他們也開會策劃、討論標語、張貼海報。在討論標語應該積極還是「聳人聽聞」的時候，其中兩個成員說到，他們在貼「我想要你活下來」的標語的時候，路過的兩個男人很生氣地說，「別嚇人了，我們只想出來走走，別來煩我們，去死吧！」就此，組織負責人Thibault認為，麻木的同志大眾並不能因為積極的標語而有所觸動，就應該提出更「反動」的標語。

就像所有社會革命一樣，溫和或激進一直為人爭議，而官方永遠都宣稱要溫和、不要恐慌的觀念。但如同一句簡單的slogan，廣告宣傳都講求爆點，溫和的內容不可能讓原本冷漠的公眾開始有感觸。「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驕傲遊行」是一句可以引發共鳴的標語，而將塞納河染成紅色也同樣才能吸引普羅大眾的眼球。Sean希望死後能有一場政治葬禮，ACT UP將他的骨灰灑向西裝革履的虛偽者臉上，恐怕也比溫和的勸說更有效果。

無論是血袋、手銬還是骨灰，激進並不代表是殘暴或造成傷害，不過是更有效的手段。求生的慾望是ACT UP激烈行動的原因，在艾滋病爆發的前10年，不得不說是這樣的組織的努力帶來希望。

法國一開始HIV感染率是4%，10年間就上升至30%。「不能讓公眾感到恐慌，不然只會帶來負效果。然後呢，我們每年新增6000名感染者。」大多數人青春的時候都像《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中的Elio一樣談著浪漫最終無疾而終的戀愛，而16歲的Sean短暫地享受過初戀，便感染了HIV，「那個時候我什麼都不懂，沒有人和我說起這個」，從此身上的標籤就是疾病本身。如果政府、學校、大眾能夠多加關注這個問題，都不至於有那麼多的悲劇發生。人們常常覺得溫和地改變終究會帶來改變，卻不知短短的時間內就會有多少年輕人早早失去生命，會有多少家庭從此破碎。

電影很真實的部分是展現了運動內部的爭執，在人們覺得或偉大或激進的行動背後，那些行動主義者原來是這樣的爭吵不休甚至互撕，最後才達成一致對外抗爭。

在對待梅爾頓製藥公司的時候，Sean的病情也每況愈下，他變得更加激進，公開抨擊組織中的一位女性，質疑負責人Thibault的能力。但就算這樣，私底下如何相互的愛或恨，在行動中仍然是戰友、同仇敵愾、不會相互拋棄。

彼時艾滋病的問題是生死的問題，而製藥公司卻可以為了所謂的信息保密制度、專利申請或任何政治利益問題去忽視面臨生死的那些患者。就算是一個月一個星期都有可能救回很多生命，這大概也是ACT UP行動總是這麼激進的原因。時至今日，稀缺的藥物、昂貴的醫療費仍然是許多艾滋病患者或者說所有患病者面臨的問題。艱難且有極大犧牲的行動總是無法解決存在的所有問題，相反問題總是接踵而至，沉默就意味著死亡，不去吶喊不去抗爭，就不會有好境況的出現。

電影中，這群「艾滋病人」在轟轟烈烈的行動之後總是來到酒吧，在快節奏的音樂中一起歡快地跳舞，而最終鏡頭融於顯微鏡下運動的細胞。電影中一個高中女生拒絕了安全套，她說，「我不是玻璃，我不會有風險」，人們總是理所應當地覺得你們感染HIV了是你們放縱自己、不道德，但16歲的Sean跟所有青少年、受害者一樣不應該承擔這樣的責任。性不應該被譴責，快樂不應該被誤解，愛不應該被區分。也許生病了個體有責任，但TA也不該因此受歧視，更好的社會要去接納每個個體，不管美醜高矮，異性戀或同志，健康或患惡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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