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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派特森》影評::屬於平凡人的生活之詩

派特森影評
你無法去找到一個詞語去定義《派特森》,就像你無法去找到一個詞語去定於導演吉姆·賈木許一樣,這個頭髮花白、經常在白天室內還帶著墨鏡的老頭,從影32年來,一直都是獨立於美國電影,甚至於美國獨立電影的存在。
導演賈木許

而今年5月份在戛納電影節首映的《派特森》,拿到了場刊第二高的3.5分,卻依然兩手空空,鎩羽而歸。但賈木許的電影似乎已經不用「金棕櫚」或者「最佳編劇獎」這樣的標籤去貼金,單單「賈木許」這三個字,就已經是最好的宣傳,就會有人心甘情願的起立鼓掌,大喊「Bravo」。

《派特森》的故事再簡單不過,一個名叫派特森(亞當·德賴弗飾)的公交車司機在美國新澤西州的一個名叫派特森的小鎮開公交車,他每天規律的生活,唯一的業餘愛好就是在換班間隙拿出紙筆作詩,這是他最大的秘密,連妻子都無法窺視他的詩句。

要我說,亞當·德賴弗是一個在完美不過的選角,這個姓氏就是「司機(driver)」的高個男人,有著獨一無二的超高辨識度面孔,長臉,大鼻子,從五官中透露出的憂鬱與頹廢,讓他自從出道就頻繁在獨立製作中出演各種文藝範兒十足的怪誕角色。從《弗蘭西斯哈》到《醉鄉民謠》,再到《派特森》,還有那些還未上映甚至正在拍攝中的馬丁·斯科塞斯(《沉默》),史蒂芬·索德伯格(《幸運的羅根》)新作。亞當·德賴弗一直深受美國獨立電影導演的寵愛。相比起來,星戰系列的凱洛·倫一角更像是他到大片場一次試水。

而巧合的是,與《弗蘭西斯哈》類似,《派特森》同樣也是一部懷舊的電影。《弗蘭西斯哈》在鏡頭語言上,無論是黑白的色調,還是運鏡調度,都能明顯的看出對於法國新浪潮時期電影的致敬。甚至拿去片中角色手中的智能手機,就是活脫脫發生在上世紀60年代巴黎的故事。
《弗蘭西斯哈》劇照

《派特森》在鏡頭語言上則並無花哨與致敬,它的懷舊體現在片中角色:派特森每天朝九晚五的工作,在換班間隙用紙筆來作詩,下班之後帶著自家鬥牛犬去酒吧喝上一杯,與老闆聊聊天,這樣的生活方式不免太過老派,幾近脫離現代社會。他不看電視,拒絕使用手機,所以當公交車在半路故障拋錨,他甚至沒有手機來給公司打電話報備,最後是一個小學生將她套著碩大卡通手機殼的iPhone借給他,這一幕的反差,顯得的滑稽無比。

與角色高度統一,《派特森》的結構分明,且極其規律:8個章節分別對應周一至週日,以及下一週的週一,影片的故事也發生在這8天內,每天以與妻子在床上共同醒來的俯拍鏡頭開始,上班、寫詩、下班、遛狗、去酒吧喝酒、睡覺,如同機器人一般,在週一至週五重複,周而復始。這也是很多人認為《派特森》空洞乏味的根本原因,因為它的劇情弱到幾乎沒有,就像是對一個無聊的人的無聊生活的無聊記錄,令人昏昏欲睡。


但就在這看似一成不變的刻板翻拍中,才讓人更加注意在不變中的細微變化,才令影片中的細節顯得動人無比。公交車司機的工作屬性讓派特森在每天都會遇見不同的人,使得電影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稱之為非地理距離尺度上的「公路片」。派特森喜歡側耳傾聽,五大三粗的藍領工人大談自己昨晚能泡卻沒泡上的妞;兩個青春期少男少女談論學校裡的功課並抱怨個不停(驚喜的是,這兩個小演員正是出演《月升王國》的傑瑞德·吉爾曼和卡拉·海沃德);坐在路邊等著自己雙胞胎姐姐的寫詩少女(斯特靈·詹玲思飾,《招魂》,《僵屍世界大戰》);在洗衣房洗衣服卻不忘練習Rap的黑人青年;這些角色都是派特森生命中的過客,沒有名字。除了主配角之分,在人物本身上,派特森並不比他們特別,都是平凡世界中的一份子。
《月升王國》劇照

說到寫詩,這雖然是派特森的唯一愛好,但說實話,水平實在是不敢恭維。不同於《長江圖》或《路邊野餐》中「想要寫好」但最終結果似乎並不太盡人意的那些詩。《派特森》中的詩更像是故意寫的很差。或許是受到自己崇拜的世人威廉姆·卡洛斯·威廉姆斯的詩集《派特森》的啟發,派特森將寫詩作為自己人生中唯一的愛好。但缺少天賦的他,寫的詩甚至連「還不錯」都稱不上,一盒「Ohio Blue」牌的火柴拿在手裡,就能變成一首詩,但平庸的句型與蹩腳的韻律,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派特森的妻子勞拉也是如此,她沒有工作,唯一的任務就是在家操持家務,可她卻有著一個又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她喜歡室內裝飾,每天在家樂此不疲的將家中一切事物都塗裝成各種樣式的黑白圖案;她喜歡烘焙,喜歡研究各式各樣令人難以下嚥的奇葩食譜;她又突發奇想的說自己想做一個民謠歌手,從網上花大價錢訂了一把吉他,卻毫無音樂細胞。她的夢想就如同肥皂泡,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也一個接一個的破碎。

這也許就是《派特森》中所有角色的最大共同點,他們全都有著自己的追求與愛好,但正如這個世界上99%的人一樣,他們生來缺少天賦,無論多麼努力,也只能停留在業餘愛好的階段。

雖然《派特森》中的詩句甚至難以稱為詩,但《派特森》這部電影就如同一首工整、浪漫、有趣的詩。章節體的結構就如同詩的句型;時不時出現,且不做解釋的「雙胞胎」角色就如同詩句的押韻;詩意流暢的鏡頭就如同流動的韻腳。賈木許用鏡頭作詩,這首「詩」太過迷人,讀起來平淡乏味,細細品起卻餘味了然。

派特森養的那一隻笨笨的鬥牛犬趁其不備,咬碎了派特森寫詩的筆記本。鬱悶的派特森外出散步,遇見了一個神秘的日本人(永瀨正敏飾,曾主演賈木許的《神秘列車》),得到了一個新的筆記本。影片最後,派特森掏出筆記本,重新開始寫詩。還好,依然蹩腳。
《神秘列車》劇照


賈木許如同一個得道高人,信手拈來的反高潮,平淡如水的節奏和毫無戲劇衝突的劇情,卻讓人心甘情願的沉迷。能將平實與平庸拍的精彩有趣,除了賈木許,可能誰也辦不到。

這世界上,有天賦的人永遠都是少數,更多的是像派特森、或許你我一樣的普通人。但是,誰說普通人的生活就不能一樣精彩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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