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The Four Seasons
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28號對我來說是特別的存在,就如同第28頁對於她來說。
大約是看到三分之一的時候驚覺這部電影沒有配樂,大概是為了凸顯The Four Seasons以及她第一次想吻她的那個時刻吧——那是她們第一次真正的交流,第一次真正看到彼此;她胡亂地在琴鍵上按下幾枚音符,她就記住了並在多年後哭著也笑著聽完。只是她不知道,她正在看著她。
零配樂做不到擁有完美配樂的電影的意境和氛圍;但這部電影彷彿做到了,通過真實細節的細膩刻畫,通過她們臉上無數恰到好處的微妙表情,通過除了音樂之外的、人類和自然的聲音—喘息,海浪,畫筆和紙張的摩擦……
這彷彿不是一部電影,而是導演構造出的一副完整的繪畫,細膩到每一筆,每一顆細小的顏料分子,碳與紙張摩擦出的空氣顫動,都清晰可見。很少能見到從「微觀」生活出發的影片,不是立足於宏大的世界觀,沒有人類感知的這個世界的浩渺,完全聚焦於一塊界限明晰的畫布,三個那個時代歐羅巴大陸上的女性;一位擁有藝術的靈魂和不夠勇敢的自由,一位擁有堅硬的內心和過於拘束的慾望,一位擁有一雙善良卻躲閃、從未審視自我的眼睛。這是單純人性帶來的震撼,而不是快節奏、動態畫面、天馬行空的奇幻色彩強行施加給人類的興奮劑,是內心深處對這個故事的致敬。
除了敘事的筆觸細膩真實,敘事的節奏也擁有恰到好處的舒適感,不緊不慢,就如同她們的生活,看似擁有欣賞海邊風景的安逸自在,實則每人內心都緊繃著、吶喊著,表面繼續沉默著,唯一捅破的就是按耐不住的情感,在影片意想不到的地方沉默著爆發出來。
一直很喜歡的一個片頭就是《太平洋戰爭》的,也是整個畫面聚焦在那小小的筆尖上,筆下就如同人類的想象一樣豐富,描繪出一整幅戰爭的宏圖。而這個故事的焦點也在畫筆上,不過描繪的是另一種,焦灼於內心的戰爭——當藝術品被賦予其他意義的時候,它的價值就完全不同了;而當出自己手的畫作是將她當作商品般出賣掉餘生的工具時,不難理解為什麼她那麼想毀掉她。真正能讓她感到滿意的畫作,不是通過觀察得來的客觀影像,而是用身體觸碰、用心感知得來的,真實的她,而真實的她,是懂得微笑的。
將影片前半部分和後半部分串聯起來的是一個希臘神話,Orpheus and Eurydice。在世人眼中淒美的愛情故事,通過Marianne的解讀變得充滿詩意了。「He doesn’t the lover’s choice, but the poet’s.」 我心想著,世間有多少美好是專為了被他人讚頌而存在的呢?比如Orpheus最後選擇的回眸,比如也許是Eurydice在還未踏入塵世、尚且包裹在黑暗中的那一聲對愛人的呼喚;她知道他一定會回頭,生命、同生、共存已然不再重要。還比如,明知那一幅肖像的存在就是在將Hélo?se推向閃著藝術和自由光輝的虎口,Marianne還是緩慢用柔軟的筆尖調成她的色彩,在畫布上勾勒出她內心深處的那個她;而Hélo?se一番往常的靜態選擇,她的微笑,坐在那個位置上散發出不同於她的氣質,種種一切都是在祭奠她們短暫的火花,以及早已被註定好的人生。與其說是在作畫,不如是,她們為自己人生爭取而來的一場燃燒著的祭奠——歡愉和縱情,再進入不自由、沒有彼此的餘生。
喜歡有典籍和古蹟的情節設定,不是架空的碰撞;也喜歡圍繞著有限的人群,有限的空間環境,做重複的事情,一種生活感流露;更喜歡將這種生活提到我們不曾想象到的高度,她們真實又虛空地活著,平行世界;最喜歡的,是能將希臘神話融入到方方面面,比如淡入黑暗中的、身著白色婚紗的Hélo?se,再比如她們都為不可能的命運做出了最詩意的選擇。
本片中最喜歡的鏡頭,最曼妙的,也是最美的失焦。
簡短的影評,紀念一下我的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