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燃燒女子的畫像》:選擇,與平等
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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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的戛納電影節上,評論家和記者們的最愛《燃燒女子的畫像》,最終在金棕櫚的評選中敗給了《寄生蟲》,並最終獲得了酷兒棕櫚獎和最佳編劇獎。這是導演瑟琳·席安瑪的第五部電影,也是她和主演兼前任阿黛拉·哈內爾合作的第三部作品。
整部影片使用的是Red Monstro 7K進行拍攝。儘管這是一個發生在18世紀的愛情故事,導演瑟琳·席安瑪並不想強調這一時間維度,而是通過捕捉動態的色彩來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18世紀。這種在色彩上的精確和豐富使得圖像的表達更加精確。在這部充滿了肖像的電影中,這樣的色彩渲染使得電影有著油畫的氣息而又充滿活力。
這部電影設置在1760年的法國。一個年輕的女畫家瑪莉安收到委託,需要在富家小姐艾洛伊茲不知情的情況下,畫一幅出嫁前的肖像畫。兩人在島上整日相伴,逐漸暗生情愫。整部電影幾乎沒有男性角色的出現,絕大部分時間都是馬莉安、艾洛伊茲和家中女僕的對手戲。
1.
初次看電影標題是,會產生這樣的疑問:究竟是肖像燃燒了?還是說這是一幅關於燃燒的女子的肖像?燃燒這個場景在電影中出現了兩次,第一次是瑪莉安將畫燃燒,第二次則是在篝火旁,也就是電影海報中的那次。
第二次的燃燒無疑是整部電影的最重頭戲,這場燃燒戲上接的是在家中讀故事的畫面,下接瑪莉安和艾洛伊茲在海邊的初次接吻。瑪莉安和艾洛伊茲互相微笑到失神,艾洛伊茲的裙擺被燒著而不自知,最後被前來撲火的人撲倒。瑪莉安則慌亂地拉起她——這是這一幕的最後一個鏡頭,這個鏡頭直接切換到海邊,兩人深情一吻。
兩人的關係在這幕戲的凝視中不斷升溫。如同篝火邊女子合唱不斷提升的音調,兩人的關係開始如同篝火一般熾熱起來。
2.
整部電影雖然幾乎沒有男性角色的出現,卻時時刻刻籠罩在男權陰影之下。富家小姐沒有選擇伴侶的權利,即使出嫁前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誰。這是整個時代的大背景,母親則作為這個背景的實施者,以女性角色來行男權之實。事實上,畫家在影片的伊始所被期望擔當的角色也是男權的維護角色。
所以母親在的時候,整個家庭處於壓抑的狀態。母親這個象徵離開之後,女性活力得以釋放。瑪莉安和艾洛伊茲的情感得以升溫,兩人與女僕產生一種和諧的狀態。這種狀態也隨著最後幾分鐘的男性角色出現被打破。
3.
電影中無時無刻不在探討選擇。對這種選擇的顯性探討始於俄耳甫斯的冥界尋妻故事。在對這個故事的最初探討中,瑪莉安認為這是詩人的選擇,而非俄耳甫斯自己會做的選擇。而隨著電影發展,瑪莉安兩次看到艾洛伊茲的魅影,在最後即將出門的一刻,伴隨著艾洛伊茲的「回頭!」,瑪莉安作出了自己的選擇。如果說詩人施加給俄耳甫斯的是一種男權的施壓,瑪莉安完成的則是自己的選擇。瑪莉安作為一個本被期盼實施男權的角色,最終被自由的狀態觸動而逆向而行,可以看做是人性對於自由的天然嚮往。
而對待選擇的其他討論在前半段則已有端倪。瑪莉安和艾洛伊茲的談話,以及瑪莉安第一次完成畫作後對畫作的毀滅,都是出於自我意識的選擇。除去女主之外,電影也講了時代背景下其他人的選擇。
電影用相當大的篇幅敘述了女僕墮胎的故事,這一段是在母親離開之後的一次選擇過程。這一段乍看起來有一點突兀,一個本毫無戲份的女僕在電影中段反而成為了故事的主體。在這一場景中,女性完全可以為自己做主,每一個女性都被賦予了選擇權。即使是地位卑微的女僕,也有對自己的行為進行選擇,無須受他人影響的選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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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選擇這一主題之外,男權缺位所引出的另一個隱藏的場景是平等。導演也提到,這部電影是一部基於平等的愛情故事。這種平等不僅在兩位女主之間有所體現,他們與女僕的友誼也超越了階級關係。
同樣是墮胎情景,本毫無地位的女僕得以和女主們平起平坐,一同讀詩、遊戲、做出自己的選擇。於是女僕墮胎的場景成為電影中的靈魂一刻被重點討論,也因為其重要性,女主需要將這一場面記錄下來。這種平等也在篝火戲中得以體現。來自不同階級的人圍坐在篝火旁,在阿卡貝拉中享受此刻的靜謐與和諧。
5.
根據導演所說,她最初的期望是拍攝一部愛情電影。然而在拍攝過程中有兩個矛盾的願望。第一,她希望描寫一步一步墜入愛河的感覺以及那份純真和快樂。在這一階段,她將拍攝方向集中在充滿困惑,猶豫和浪漫的交流上。第二,她希望拍出一段關於戀情回憶的故事,以及主角如何攜帶著這份回憶生活。在這裡,她的工作重心放在了懷念上。於是,這部電影攜帶有雙重的時間性:既承載過去,也代表現在。
觀看這部電影是一種有點艱辛的旅程,它幾乎沒有通過情節衝突來創造高潮,而是將主題埋藏在三個主角(我願意將女僕也視為主角)的日常對話中。導演通過開頭直接揭示了電影的回憶屬性,讓觀眾在觀看時體會此時彼時的情感。在電影結尾,伴隨著主角的獨白,伴隨著德沃夏克的《夏》,和艾洛伊茲的眼淚,《燃燒女子的畫像》落下帷幕。這一次,艾洛伊茲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