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我眼中年度最佳les電影——《燃燒女子的畫像》深度解析
燃燒女子的畫像影評《燃燒女子的畫像》(2019戛納電影節編劇金棕櫚)是瑟琳·席安瑪導演的第四部長篇,講述了一位年輕而富有才華的女畫師瑪麗安為富家女子埃洛伊斯畫出肖像的故事。
導演在講述兩位年輕女子之間的愛情故事的同時,也討論了其他女性議題:十八世紀的女性熱愛藝術,渴望自由,但卻受困於婚嫁、墮胎、就業不平等等問題,如同今日之女性。(豆瓣短評)
下面我將帶大家從三個方面深度解讀《燃燒女子的畫像》。
一、 歷史與現實的絕唱
「你有書嗎?「
」有。」
這是富家女埃洛伊斯與畫家瑪麗安初識之時的談話。十八世紀貴族女性從小就要接受宗教、文化、藝術、騎馬、禮儀等教育,在德智體美方面都得到很大的開發,這樣的社會文化背景也註定了二人之間的共鳴,對美、對文學、對藝術乃至對自由的追求。
這位年輕而富有才華的女畫家瑪麗安,為了說明她的社會地位,我在這裡不得不提到勒布倫-——18世紀最偉大的女畫家——勒布倫。
她是法國貴族文化的化身,1778年因畫瑪麗·安托瓦內特女王的第一幅肖像顯揚於世,那幅迷人肖像描繪了年輕女王的所有華麗服飾,這使她和女王之間建立了持久的關係。勒布倫在接下來的十年裡畫了30幅有記錄的瑪麗·安托瓦內特及其子女肖像。幾乎成了女王肖像的代理人,由此奠定了她畫壇天后的地位。 由此可見,畫家,準確來說是女性畫家,在當時並不是我們想象的處於鄙視鏈底端職業,她們充分地學習色彩、光線、調色、構圖,開設培訓班,四處尋求創作的機遇。即使如此,她們在主流社會認可度方面依舊無法與男性匹敵,影片之末,瑪麗安藉父親的名字讓自己的畫作《俄耳浦斯》得以於畫展展出,這巧妙地說明,與富家女埃洛伊斯相比,她看似更加有支配自己命運的權力,卻依舊不得不依舊匍匐於慘淡而不公的社會輿論之下,由之可以想到,本身缺乏支配能力的埃洛伊斯,遠嫁他鄉的人生是又是何等蒼涼呢?
的確,十八世紀,凱瑟琳·特羅特·科克伯妮以劇本創作和哲學著作聞名;伊麗莎白·辛格·羅以宗教詩和散文而出名;伊麗莎白·蒙塔古作為有名氣的女才子成為文化沙龍的中心人物;卡特·米爾斯·查波妮有說教氣較濃的散文;漢納·莫爾有劇本和詩歌;安娜·利蒂希婭·巴巴伍爾德擅長小品文……但是不要忘了,十八世紀的簡·奧斯丁還告訴過我們,在現實之中,晚嫁並不一定是恥辱,但是早嫁惹人羨慕;有人追逐愛情,但女孩子們主流仍是通過婚姻找一個依靠。總而言之,此時大多數女性在文學和藝術方面的造詣充當的是愛情的加分選項,而不是現實意義上的認知覺醒。
影片中這對女主人公看似已經勇敢地躍出現實桎梏,但最終還是逃離不了克制隱忍的悲劇結局,難怪有人評論,這部電影比《卡羅爾》更殘忍,比《call me by your name》更淒絕。
二、 盧梭美學精神的延續
盧梭作為啟蒙運動著名的思想家,在1753年致友人的信中寫道:「事實上,除絕少例外,音樂家的藝術絕不在於對象的直接摹仿, 而是在於能夠使人們的心靈接近於對象存在本身所造成的意境。」在這裡,「意境」一詞顯然指的是一種心靈感受到的東西。
在盧梭那裡,對人性中感情因素的重視程度要超過道德、理性。影片就表現了這樣一種美學精神。
瑪麗安在畫完第一幅肖像畫後與埃洛伊斯發生了爭執,隨即自毀畫作,此時的埃洛伊斯也是受傷憤怒的:我拼盡一切向你展示我的非凡,我的不甘,而你卻只視我為千萬人眼中的埃洛伊斯,而不是你的埃洛伊斯,那些技法、光線、色彩與你的情感相比,於我來說不值一提。而此後面對二人心意相通之後完成的畫作,埃洛伊斯坦言「This time, I like it.」 「Perhaps because I know you better.」,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我要的不是一幅冷冰冰的畫,我要能在畫作裡看見你的影子,我要的只有你。
當然這部豆瓣評分高達8.6分的電影也自然不會僅僅拘泥於狹隘的個人感情。對於影片中女僕索菲亞意外懷孕後的人工墮胎,很多人一定感到不解,為什麼在同性的愛情主線之中要穿插這麼一段殘忍的情節。
這其實是本劇很出彩的地方,在女僕墮胎成功的當晚,埃洛伊斯要求畫家把白日所見的墮胎場景畫下來,這就把電影推向一種帶有社會性質的女性共鳴。
墮胎的並不是埃洛伊斯,而她卻要求這件事被銘記,她具有一種情懷,即使自己無也法掌控的自己命運,她也會悲天憫人,始終懷揣善良和同情。「在拉丁語派生的所有語言裡,compassion(同情)一詞都由前綴com和詞根passion組成,該詞根原本表示「苦」的意思。在其他語言中,如捷克語、波蘭語,這個詞用作名詞,由相類似的前綴加「情感」一詞組成。」米蘭·昆德拉認為,在情感的各個境界中,同感是最高級的情感。墮胎的苦難讓埃洛伊斯感受到了生為女人的痛苦和無助,也讓觀眾感受到了在叢林之中,一個弱者面對更弱者時的良知。
三、 意味深長的場景佈置
首先不得不說的是電影裡的服裝設計。提到17世紀的歐洲女性,我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漂亮的宮廷裙子,精緻的妝容,繁瑣複雜的髮飾髮型,想一想《絕代豔后》吧,大概就是那個樣子。
而十八世紀,歐洲女性服飾時尚與審美更是一步步走向誇張,繁複華麗。但是在《燃燒女子的畫像》中,主打的色調即為紅、黃、籃,並且也並不是誇張華麗的洛可可風。
這樣的搭配在電影前期佔了大多數,與影片末尾無論是出現在畫展上、劇院裡身著華服的瑪麗安,還是油畫上、劇院裡的珠光寶氣的埃洛伊斯都大相逕庭。我想導演想表現的就是一種青澀的初戀情懷吧,雖然那時候我們都不富裕,但你有你宏大的夢想,我也有我小小的慾望,我不在乎你是什麼身份,也不在乎那份感情是否能夠日夜廝守,即使我知道結局只能是離別的那一回首,我依然要在此刻拼命地記住你,以我所能做到的各種方式,記住你。
細心的觀眾不難發現,埃洛伊斯在劇中的出場處了最後那一套雪白的嫁衣,主打的顏色就是綠色與青藍色。如果說綠色的裙擺是唯一一套可以畫肖像畫的道具,那青藍色的衣服則可以被理解為一種隱蔽的諷刺。
青藍色是西方油畫中最代表「聖潔」的顏色,基督教畫中聖母的裝扮的永遠都是穿著青藍色的衣服,而埃洛伊斯作為十八世紀的les,導演刻意讓她穿著青藍色,一方面突出了眾人眼中她典雅端莊富的一面,另一方面則是微妙無言的諷刺,每當她穿上那套象徵貞潔的衣物,觀眾便彷彿可以聽埃洛伊斯內心的獨白:我們肉體的無能並不能阻礙我們的靈魂終將掙脫世俗的鐐銬,融為一體。
當她站在篝火旁,任憑跳躍的火苗吞噬自己青藍色的裙擺,那一刻,她不再想什麼倫理操守、道德法則,萬物寂然,那一刻她想要的,是站立在愛情頂峰從頭至腳慾火焚身的觸感。
「生活的藝術在於及時行樂,而最強烈的快樂不是智識上的,也並不總是道德的。」
世間所有的法則與你相比,都不值一提。